48 離島前夕 這已是方斂最後的底線了
第48章 離島前夕 這已是方斂最後的底線了。……
洞內照例提前點燃好了火堆,容欺坐在一旁,眼神複雜地看着顧雲行熟練地架火烤肉,還變出了一些鍋碗瓢盆,一時嘆為觀止。
“你都從哪裏找來的這些東西?”
“一些是我下午抽空做的,一些是從方斂那兒順來的。”顧雲行毫不避違地說道,“嚴帆的手藝只比周順好上一些,我猜你肯定挑嘴沒吃多少。”
容欺語塞,他的确一口沒吃。不過——
“你不是不會做這些嗎?”
顧雲行面不改色地回道:“天底下你是第二個嘗過我手藝的人。”
容欺眯起眼:“誰是第一個?”
顧雲行摸了摸鼻子:“那自然是我自己了。”
容欺:“……”
容欺冷笑了聲,就移開眼。趁顧雲行忙活的時候,他随手撿起一塊木頭,取出刺鱗刻劃了起來。
顧雲行有些意外:“你何時也對刻木頭感興趣了?”
容欺:“談不上興趣。這幾日天天削木材,削出了些心得。”
容欺沒有告訴顧雲行,那是他前幾晚難以入眠時,映着火光無聊練的。
顧雲行便認真地看着容欺——他下刀極快,往日裏那雙善使暗器又能開鎖的手,轉動起刀柄與木塊來也顯得靈活而又有力。笨重的木塊在他的指間逐漸顯現出輪廓。動作間,幾縷發絲自肩膀滑落,垂在冷峻的臉側,透出幾分賞心悅目的美感。
片刻後,容欺轉過頭對顧雲行說道:“看,也沒什麽難的。”
顧雲行恍了恍神,垂眸看去,愣住:“小船?”
容欺晃了晃:“像吧?”
顧雲行不說話了。
見他沉默的樣子,容欺終于忍不住得意地笑了:“有些事,還得看天分。”
顧雲行:“……”
天資奇佳武功高強的天極門門主,頭一回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望塵莫及的失落。
顧雲行:“幼時母親讓我學雕刻,是為了讓我平心靜氣摒棄雜念。可我實在不精通,非但沒能沉下心來,反而還因為做出來的東西太醜,時常感到心煩。”
容欺慢慢垂下了手,認真去聽:“後來呢?”
顧雲行長嘆一聲:“我就對着木頭亂刺一通。半個月後,一刀便能穿透整塊木頭。”
容欺:“……”
顧雲行:“再後來,她又讓我百刀以內保證木頭不裂。”
容欺:“為什麽?”
顧雲行尴尬笑笑:“還是讓我平心靜氣。”
容欺扯了扯嘴角:“那她算是成功了。”
說完,他重新舉起刺鱗,在小船的船身上,畫了一個火焰的圖紋,方才滿意地結束。
可惜,容欺沒能高興多久,這小木船就被顧雲行強行昧下了,對方還恬不知恥地在船身另一側添了個水波的圖案,醜得容欺差點氣結,自此不肯再碰一碰。
之後的幾日,兩人仿佛定下了某個心照不宣的約定。
白日裏,他們随衆人一同為造船之事忙碌,只在無人之處淺嘗辄止地聊上幾句;夜晚時分,顧雲行便會來到洞口,靜靜地等着容欺出來。
嚴帆的睡眠質量一日勝過一日,經常睡過頭不說,每次醒來還發現山洞裏只剩他一人。他自知有愧,見了容欺愈發心虛忐忑。
方若瑤一如既往地無憂無慮,只是感覺最近顧雲行日日早起。每每醒來,要麽不見他的影子,要麽就發現他已經找好吃食回來了。
唯有方斂,看向好友的眼神越來越複雜。
終于有一日,等方若瑤睡下後,方斂坐起身。
顧雲行訝異地看了他一眼:“不困?”
方斂有些話不吐不快:“你若是與他交好,也不必這麽避着我們。”
顧雲行挑了挑眉:“你發現了?”
方斂一臉“果然如此”的表情。
“其實也不難猜,你與他流落東島,互相扶持,彼此也算是過命的交情。”他沉默片刻,回想起不久前的事,又說道,“他雖是魔宮中人,但我見他對你也不像是冷血無情之輩。”
這話顧雲行愛聽,他笑了笑:“說得沒錯。”
“所以,就算你們互引為知己,我也不會多說什麽。”方斂皺着眉頭,努力斟酌着用詞,神色間滿是不認同,“你也不必怕我為難,日日這般……鬼祟。這可一點都不像是你的作風。”
顧雲行越聽臉色越複雜,沉默良久後,輕咳了聲。
方斂:“難道我說錯了?”
顧雲行:“沒有。”
方斂看了他一眼:“不過,出島以後,他若禍害武林,我不會袖手旁觀。”
這已是方斂最後的底線了。他嘆了口氣,希望到那時,顧雲行能想到兩全的辦法吧。
三日後,衆人聚在河邊,圍着即将完工的船只。木船造型簡樸,船頭微翹,船身修長,只要再稍加整理鞏固一番就能航行于海了。
方斂:“若無意外,明日就可船成。”
方若瑤激動地摸了摸船身,眼底微微泛紅:“真好……哥,我好想好想回家呀。”
方斂:“一定能回去的。”
傍晚時分,嚴帆避開衆人,來到容欺身後:“右使,我看這船也差不多造好了,不如我們今晚提前出海,留他們三人在這島上繼續等死。”
容欺剜了他一眼。
他清楚嚴帆的想法。在這座島上,他們與正道之人尚能維持表面的和睦,可一旦有了出島的機會,這份和睦也就不複存在了。然而他們畢竟不是船員,海上風雲變幻,嚴帆究竟哪裏來的信心覺得可以僅靠他們二人就能順利出海了?
容欺懶得點明,只道:“周順之事在前,你猜他們這次還會毫無防備嗎?”
嚴帆頓時愣住,他有此想法本就是受了周順的啓發,那麽武林盟的人自然也可能想到一處去了,他當即想通關節,額間滲出冷汗:“是屬下思慮不周。可是右使,武林盟一向視我們離火宮為眼中釘,若是他們有意撇下我們……我們也不可不防呀!”
容欺冷笑:“還用你提醒?”他的目光越過嚴帆,落在遠處與方氏兄妹坐在一起的顧雲行身上,道:“放心,他們不會這麽做。”
嚴帆聞言,見他如此篤定,便也不再多說。
容欺收回視線,忽然道:“說起來,你入我門下好像也不過三年,是嗎?”
嚴帆:“是,屬下自三年前贏得堂內比試,這才得以有資格追随右使。”
容欺盯着他,若有所思。
嚴帆一驚,跪倒在地:“右使,屬下對您忠心耿耿,絕無二心!”
容欺淡淡道:“既如此,今晚你便同他們待一塊兒,幫我盯緊了。”
“為何要讓嚴帆過來?”入夜時分,顧雲行倚着石壁,右手漫不經心地把玩着身側之人的發尾,“你不放心他?”
容欺“嗯”了聲,邊在火堆前整理起濕發,邊說道:“他不算是我的心腹。反正由你那位盟主朋友看着,沒問題最好,有問題他也沒辦法在方斂跟前施展。”
容欺問:“你呢,今日怎麽來這麽早?”
顧雲行無奈地笑了笑:“你讓嚴帆過來,自己卻孤身在外,是真不怕別人懷疑你使壞嗎?”想到好友懷疑的眼神,顧雲行頗感無奈,只好萬分自覺地趕去“看住”魔頭。
容欺一下把那一撮頭發從顧雲行手心裏抽出,問:“也許本座就是想使壞呢?”
“如何使壞,說來聽聽?”
容欺見他不以為然,道:“比如,一把火燒了。”
“右使想繼續待在島上,顧某也樂意奉陪。”顧雲行擡手攬過容欺的肩膀,又一點一點将五指插入濕發之間,緩緩抖散。細小的水珠自發尾沁出,落入火堆之中。
“怎麽許久了都不見幹?”顧雲行好笑地看着披頭散發的容欺。
容欺撇撇嘴:“也沒多久。”
今日他心血來潮,趁着黃昏之際前往林間深處的河邊洗漱了一番。想着嚴帆已被他打發去了方斂的住處,他便索性沒有回去,直接來到這裏邊烤火邊等人來。誰知顧雲行來得也早,他剛生好火,後腳人就到了。
顧雲行還在弄他的頭發,容欺不耐煩想躲開他的手,沒躲成。想了想,也不再去管了。顧雲行便用幹淨的一截袖子去擦拭,動作輕柔而小心。
容欺垂眸看着他的動作,微顫的睫毛遮掩了未知的情緒,只剩沉悶的聲音傳出:“顧雲行,明日我們就可能要離開這兒了。”
顧雲行為他整理好了長發:“若非知曉你不喜歡下水,臨走前,我還真想回東島再看一眼。”
回想起來,他們大半的日子都是在那裏度過。可惜造化弄人,那間天馬行空屋,那張破破爛爛的兔毛毯子,于某一日,就這麽被落在了孤島之上。
容欺沒說話,他望着眼前跳動的火苗,随手拿起枝條撥弄起來,道:“你說,外面現在如何了?”
顧雲行回想了一番:“算算時間,快要開春了。”
“開春?”容欺喃喃重複了聲,“這麽快……”
他出海已近半年,半年之期,足夠離火宮來來去去一批人了。
顧雲行總覺得今晚的容欺顯得有些安靜,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可容欺神情淡淡,不說話時便是這樣一張有幾分乖順的臉,一時間也不見有明顯的異樣。
但這突來的直覺,顧雲行也放在心上,伸手便将人撥過來貼近自己。
原以為容欺會不滿地瞪他,誰料他只是擡了擡眼皮,就頗為順從地靠了上來。
顧雲行眼皮一跳:“……”
糟糕,不是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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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