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初露鋒芒
蕭染一怔,轉而凝眉怒斥:“瞎說什麽,朕從漠北把你帶回來,就是要好好待你,當日虧欠婵兒的,朕都會補給你,保你一世平安喜樂衣食無憂。”
“平安喜樂……”白束映着燭光慘白一笑,腿上一動,帶動鎖鏈拖地,在清淨房內只覺得愈加刺耳。
“你知道在我們草原,除非是罪大惡極的人,否則不會給上枷鎖,”白束凝看着窗子外面黑透了的天幕,“草原上的人都是狼變成的,狼是不能被鎖住的,狗才是。”
“人就是人,哪來什麽狼啊狗的,”蕭染皺眉道:“你是我蕭楚的孩子,以後不要再提什麽草原漠北了。”
白束倏忽笑了,笑着笑着竟流出淚來,“不是你說的嗎?鎖我因我是伯顏律之子,你駁我姓名駁我身份,最後還不是因我姓名因我身份鎖我囚我。早知如此還不如當初在漠北就殺了我,我至少還能保全身份下去見父汗母妃。”
蕭染默而不語,只見周身一凜,眼裏當真起了殺意。
瑛姑撲通跪倒在地,連磕了三個響頭長拜不起。
秦讓也急忙上前,“皇上,小主子還小,都是無心之言,望皇上莫怪。再過個幾年自然知道皇上的良苦用心了。”
“罷了,”蕭染收了目光,“事已至此你也不必糾結了。”低頭看着瑛姑:“你怎麽看護的主子,朕三日不來就病成這樣,自己去內庭司領三十庭杖罷。”
瑛姑拜了一拜,起身往外走。
白束猛地起身:“憑什麽罰瑛姑,是我自己要作賤自己,與瑛姑有什麽幹系?”
“她護主不力,就該罰。”蕭染沉聲。
“可她……”白束還待反駁,只見瑛姑沖他搖了搖頭,默默退了出去。
“瑛姑慢着!”白束掀了棉被起身,被腳上鎖鏈一絆險些跌倒。
蕭染把人接住,凝眉道:“你又想做什麽?”
只見白束翻身下床跪在地上:“皇上,我不逃了,你放了瑛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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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緊抿起嘴唇,唇色蒼白如雪說出的話卻句句椎心泣血:“你要鎖我便鎖,要囚我便囚,我不會再逃了。白束此後就在這澍蘭苑裏,你鎖我一日我便住一日,你鎖我一生我便住一生,除非你親手放我,否則即便精鋼盡斷棟榱崩折我也留在這……行了嗎?”
房內一時間萬籁俱寂,蕭染微微眯着眼,衆人皆屏氣凝神,不敢動作。
忽聞蕭染重重嘆一口氣,“好,起來吧,地上涼。”
見人還赤腳在地上站着,蕭染把人抱起放回床上,“小束,朕雖為九五至尊,凡事卻也諸多掣肘,你要體諒朕。”
“即便朕不拿你當伯顏律之子,天下人卻不盡如此,若放你在宮裏随意走動,明日便有人上本參奏,要你性命。朕是囚着你,卻也是藏着你護着你,婵兒已經走了,朕不能讓你再出意外。”
只見小人兒窩在懷裏,不聲不響,凝視着窗外卻也沒有焦點。
“終歸是朕欠了你,”正值壯年的皇上眉間罕見流露一絲倦意,“這樣罷,朕許你一個心願,你想要什麽朕都給你。”
白束回了回神,看了一眼腳上鐐铐,淡淡搖頭,最後只道:“我想讀書。”
蕭染思忖片刻:“好,朕明日給你找個少傅過來。”
“我自小患有心疾,時常胸口刺痛,氣滞不暢,以前在……每月有薩滿給我輸些真氣護住心脈。”
蕭染看了一眼立于一側的太醫。
太醫拱手回禀:“臣剛給小貴人把脈,小貴人心音确有雜亂,臣還未來得及禀告。”
蕭染皺眉:“可有法子調理?”
“臣定當竭力醫治,只是這該是小貴人出生時就帶下的,調理起來只怕需要些時日,這期間要是發作起來……”
只聽白束緩緩道來:“我想學些內功心法,萬一發作我也可自行救治。”
蕭染揉了揉眉心:“那還需得一個武學師父。”
他把人關在這兒,對瑛姑割舌緘口,就是不想讓人與外界有所接觸,尋個少傅過來已是為難,再多一人……
秦讓像是知道蕭染所想,在一旁道:“寧老将軍家的三公子讀書時曾多次為太傅稱贊,又懂些武功路子,您看……”
“寧琅?”蕭染拇指搓着食指默念,看了白束一眼。
白束面上不動聲色,手心早已遍布冷汗。
“小束,你以為如何?”蕭染問。
白束溫順地垂眼道:“任憑皇上安排。”
房內又是一片寂靜,風吹過院海棠花落尚且能辨,就在白束覺得自己背脊僵硬不能自持之時,蕭染才點頭,“那便這樣吧。”
蕭染走後又過了半柱香的功夫白束身上一身冷汗才慢慢消了下去。正呆坐沉思之時只見瑛姑走至床前,倏忽跪下,對他俯首磕了個頭。
“瑛姑,”白束急忙下床,“你這是做什麽?”
瑛姑默默搖了搖頭,一行清淚滑落。
內庭司的三十庭杖挨過即便不死,只怕也會留下殘疾,當年靖和長公主便待她不薄,出嫁時怕她跟着受苦更是把她留在了宮中。這些年雖跟着別的主子卻仍時時感念長公主對她的恩情,所以才在聽說長公主之子回京時,寧肯受割舌之苦也要回來報恩。只是她沒想到,這小主子竟和當年長公主一模一樣,只是相處了三日,小主子便為了她棄了一世自由。
她眼睜睜看着小主子砸那鐵鎖,砸壞了一方龍尾歙硯,又砸爛了好幾張楠木圓凳,直砸的雙手流血不止猶不肯停,她深知小主子對那鎖鏈憎惡,卻為了她做了妥協。
“你不必如此,”白束擡手給瑛姑拭了眼淚,“你挨不挨那三十庭杖皇上都不會放了我,我不想再有人為我受罪。”
“瑛姑,”白束埋頭在瑛姑頸間,“以後便是我倆相依為命了,我們都要好好的,行嗎?”
瑛姑只伸手将人牢牢抱住,泣不成聲。
蕭染回到乾清宮撐着額角坐在禦桌前,看了一眼秦讓忽道:“你當真覺得寧琅合适?”
他方才聽得白束妥協心中松了一口氣,一時欣喜便答應了,如今回來越想越不對,卻又說不上來哪裏不對。按說白束一個八歲小兒沒有那麽多心思,再者讓寧琅過去也不是他提出的,可就有一種冥冥之中被牽着走的感覺。
秦讓趕緊跪下:“是奴才多嘴了,當時只是覺得小主子在返京路上對寧将軍多有依賴,見陛下不想為外人知曉此事,而寧将軍早已知道,在朝中又無黨派,所以這才說與陛下。”
“你對朝中局勢倒是把握的清楚,”蕭染右手食指在桌面上輕輕敲着,“寧琅确實是不二人選,只是你覺不覺得小束……”
沉思片刻,“罷了,一個孩子而已。聖旨就不拟了,你密旨寧琅,告知他教得孔孟之道教不得治世之法,習得內功心法習不得武功路數,三日一次,一次一個時辰,若讓第三個人看見,朕按他私闖後宮治罪。”
作者有話要說: 小白束解鎖新技能:怼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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