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同床共枕

下一刻只見白束伏首跪地:“白束今日身體不适,怕驚擾了聖駕,皇上請回吧。”

蕭染只覺手上餘溫尚存,柔嫩滑膩的觸感,尚未來的及回味便被打消散了。

指尖僵硬回縮,眯眼打量着伏在地上的人。

白束慢慢覺得針紮般的刺痛沿着膝蓋爬上來,背脊僵硬,咬牙撐了一會兒,身子不受控的顫抖起來。

蕭染終是在白束撐不住之前起身走了。

白束脫力一般癱坐地上,不知過了多久,覺得肩上一暖,只見瑛姑拿了件薄衫過來給他覆在了肩頭。

“瑛姑,”白束試着站起來,只覺膝間一酸又差點跌坐下去。

瑛姑急忙上前扶着,眼裏滿是關切神色。

“我沒事,”白束借着瑛姑站起來,在之前蕭染坐過的椅子上坐定,看着那串海棠果出神。

過了不知多久,白束忽然道:“瑛姑,我教你寫字罷?”

瑛姑一愣。

“我們得出去,不能困在這裏一輩子,”房裏點了燈院裏只覺更加黑暗,只聽白束緩緩道:“我教你寫字,外面的事我需要你幫忙,你可以寫字告訴我,我們一起出去。”

瑛姑凝眉看着白束,終是堅定地點了點頭。

及至亥時夜宴方才散場,寧琅出宮前又到澍蘭苑探了一頭。

只見白束坐在窗前,對着夜幕發呆,他都走到近前了白束還沒反應,只能在肩頭輕拍一下。

白束立即彈跳而起,椅子登時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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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清來人白束一雙眼裏驚恐的神色才慢慢平息下去,輕聲道:“師父怎的又過來了?禦宴散了?”

這才注意到遠處弦樂早已停了。

“怎麽了?”寧琅皺眉問,“皇上來過了?”

白束收了眼底的瑟縮,呆坐在椅子上:“師父怎麽知道?”

“皇上一早離席我便覺着不對,不放心你遂過來看看。”

“師父……”白束不知該如何開口,最後只能輕輕抱着寧琅腰身,埋頭在寧琅身上。

不只是因為寧琅身上的冷香,還是寧琅本身,白束只覺頓時心安,慢慢把心頭的餘悸也撫平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漫過頭頂的悲傷。

寧琅今日穿的是件薄緞單衣,過了一會便覺腰間點點冰涼,也無從安慰,只能靜靜順着白束後背,等人哭夠了再詢問。

白束大概哭了有半柱香的時辰才止了淚,從寧琅身上擡起頭了,帶着鼻音不好意思道:“平白給師父弄髒了一身衣服。”

“不妨事。”寧琅蹲下神來直視白束:“哭夠了?”

“嗯。”白束點頭。

“那說說怎麽了?”

白束只覺嗓子發幹,斟酌了好久才緩緩開口:“皇上他……他觊觎過我母妃。”

寧琅眉頭斂起,只聽得白束繼續道:“他剛剛……好像把我當成母妃了……”

寧琅把唇緊緊抿起,眼底多了一股肅殺之意,過了良久才開口,“我帶你走。”

聲音冷的吓人。

“師父?”白束吓了一跳,只見寧琅拿起地上鎖鏈,單膝跪地,在臂上纏了兩圈對着床側鎖扣全力一拽。

鐵鏈倏忽繃直,環環交接處皆發出窣窣摩擦聲,兩方矜持不下,大有一方不斷不罷休的勢頭。

內力将盡之時只覺手上覆了一層柔軟冰涼的觸感,只見白束一雙手覆在他手上,對他輕輕搖了搖頭:“師父,算了。”

寧琅也知道這精鋼鐵索非他人力所為,松手之時只覺一身氣力都散盡了,心中一種沒由來的無力感。

他十四歲挂帥出征,曾帥三千精銳直插敵軍腹地,彈盡糧絕過也兵臨城下過,但從來沒像現在這般無力過。

他護得了大楚萬千子民卻唯獨護不住這麽一個孩子。

“我該拿你怎麽辦?”一句話像是從嗓子裏擠出來的,低沉暗啞,帶着濃濃的血腥氣。

“我會出去的,”白束跪坐在寧琅身前,“我現在還小,他不能拿我怎麽樣,我以後會自己多加小心,我不會再讓他有機會碰我的。他說這是母妃閨房,我便把這所有的擺設布置都換了,把母妃所有的東西都收了,我會讓他知道,我便是我,不是母妃的替代品,他的那個婵兒早就被他扔在漠北草原上了。”

寧琅看着白束,小小年紀卻被磨砺地勁草一般堅韌,心裏疼惜愛憐交織,最後在人頭上摸了摸:“我明日起教你一些防身之法,萬不得已時能用則用。”

見人點頭又接着道:“能等到他開釋最好,實在等不來我便破鎖帶你出去。”

白束只覺眼眶一熱,喉頭翻滾,只能重重點頭,怕一開口就會泣不成聲。

最後還是寧琅把人拉了起來,白束拉拉抓住寧琅的手,最後小心翼翼的問:“師父,今夜能不能不走了?”稍一停頓又小聲道:“我害怕。”

“我不走,”寧琅把人攔腰抱起放在床上,“你睡吧,我就在這守着你。”

白束往裏靠了靠,拉了拉寧琅衣袖,“一起睡。”

寧琅愣了愣,終是挨着白束合衣躺下,兩人同枕同被,寧琅指尖輕彈,一股暗力滅了火燭。窗外月光皎潔,透過窗柩投應了一方光亮。寧琅只覺一雙小手從腰上顫巍巍伸了過來,輕輕在他身上環了起來。見他沒反應小人兒又大着膽子往前靠了靠,蜷縮在了他懷裏。

“師父,”只聽那小人兒緩緩開口,“如若是你,我便不怕了。”

白束自小睡覺便愛粘人,以前是母妃,後來母妃不帶他睡了便抱着自己的小羊皮毯子,自從住進了這澍蘭苑便沒東西能抱了,如今又能抱着讓自己心安之人,一覺睡得格外踏實。

寧琅倒是半夜醒來好幾次。他常年宿在營地,一有點什麽風吹草動立即能醒,更何況現在懷裏抱了個人。

還是個溫暖柔軟自帶一股淡淡奶香味的半大孩子。

這人不只是冷還是怎麽的,夜裏不停往懷裏鑽,甚至好幾次循着他衣縫手都伸到了衣服裏。

寧琅單是覺着熱就醒了好幾次。

第二天一早實在沒辦法只能把那環外他腰上的手輕輕拿來,沒等起身便見白束轉醒過來。

“師父,”一雙眼睛因為迷蒙輕輕彎起,“幾時了?”

“剛剛寅時,你再睡會,”窗外天色剛泛一點亮,寧琅起身整理了下衣衫,“我得出宮去了,天亮了就不好出了。”

“嗯。”白束眼裏似有不舍,卻仍是乖巧地點點頭。

寧琅在人頭上摸一摸,“睡吧。”

只見白束一雙清亮眼睛還是眨也不眨地看着他,最後終是心軟下來,嘆了口氣,“我夜裏再過來。”

錦被裏的小人兒終會心一笑,乖巧地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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