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龍顏大怒
一場秋雨剛過,院裏海棠葉子便落了大半,別人一件錦袍尚能應付的時候,白束已然裏外三層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
蕭懷劍過來串門子的時候還笑話他,“這般怕冷,當初在漠北沒被凍死真是上輩子積了德了。”
白束回了個白眼,“嘴這麽欠沒被打死你才是上輩子燒高香了。”
在鬥嘴這方面蕭懷劍一向自認不是白束對手,一般這種時候都是選擇直接上手,奈何白束現在穿的多了,撓兩下也沒之前反應大了,蕭懷劍只能悻悻地收了手。
拿着瑛姑做的桂花糕邊吃邊問:“你這麽怕冷是不是因為沒穿褲子。”
只見白束一撩衣擺,一條亵褲已然在身,只是一排小盤扣密密麻麻看着就麻煩。
“你這小解起來不得急死啊?”
白束沒忍住又翻了個白眼,“九皇子真是好大架子,小解還要把整條褲子都脫下來。”
蕭懷劍轉頭一想,嘿嘿笑了,“我這不是擔心你尿褲子嘛。”
轉頭又問:“既然褲子都穿上了那怎麽還這般怕冷?”
白束拖着鏈子嘩啦啦挪到床上,“給你腿上拴一塊捂不熱的大鐵塊子你試試冷不冷。”
蕭懷劍皺了皺眉:“這現在就這般怕冷,到了冬天該怎麽辦啊?”
“冬天再說冬天的吧,”白束倒是不甚在意,“秋天熬不熬的過去還不好說呢。”
一語成谶,及至秋末白束果然大病了一場。
眼看着那張如玉小臉變得蠟色蒼白,從一開始還能進點水食,到最後連藥都難以下咽。
澍蘭苑裏每天進進出出的全是太醫,各種古法偏方都試了,奈何還是看着人一天天消瘦下去。蕭染把整個太醫院上上下下罵了個狗血淋頭,衆太醫只道這小貴人該是不适應汴京秋寒,病勢來的快,再收不住只怕就人命危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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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人都散盡了蕭染才在床頭坐下,拉起白束那毫無力氣的手抵在胸口,緩緩開口:“你是在怪朕那日對你做的事嗎?”
終是妥協:“你快點好起來吧,等你好了朕保證不會再碰你了,婵兒已經沒了,朕不能再沒了你。”
寧琅是在夜深人靜所有人都撤去的時候才偷偷潛進了澍蘭苑裏。
他一早便知道白束病了,奈何澍蘭苑裏進進出出都是人,好不容易瞅了個機會進來看一眼,只一眼便心疼的難以加附。
內力探了探白束內息,只見人體內脈象紊亂,氣若游絲,心口處宛若一泉之源即将衰竭。
這不是什麽風寒,而是舊疾犯了,而一衆太醫竟給他補一些虎狼之藥,促氣血卻激的心口更加難以為繼。
立即屏氣凝神,将一股精純內力灌入氣海,再沿督脈調節全身陽經經氣,最後一起彙入心口。
白束只覺自己恍若赤身裸體走在漠北茫茫寒川之上,竭力跋涉卻不見終點。忽略一股熟悉溫熱隐隐傳來,跟着走了幾步,只覺眼前景色忽變,卻是此生從未見過的人間盛景,玉蘭桃花掩映,紅的恣意白的純粹,花間樹下立了一人身影,白衣袅挪,曠朗無塵,似是聽到了他的響動,一個回眸。
猛地驚醒,再一看眼前這人眉眼,竟與夢裏那人如斯契合。
“師父……”白束開了開口,眼睛緩緩張開,對着人虛弱一笑,“我夢見你了。”
寧琅慢慢撤了內力,讓人平躺着,才坐在床頭輕聲問道:“夢見什麽了?”
“夢見你在樹下撫琴,我遠遠看着,胸口刺痛卻不不舍得離開寸步。再見你一曲撫罷,抱着一席白衣斂于塵土,不知飲下何物頹然倒地,全身內力散盡将周圍繁花化作塵土。我奔上前去叫着你的名字,眼看着你要回頭了,再一着急便醒了。”
寧琅笑一笑,“好生奇怪的夢。”
“奇怪是奇怪了些,卻覺得莫名熟悉,”從被裏伸手出來抓住寧琅,“景熟悉,人也熟悉,那種疼得撕心裂肺的感覺也好像經歷過。”
寧琅愣了一愣,他剛剛給人輸送內力時心裏驚慌的感覺卻也不像是第一次經歷。
把人安撫着睡下,寧琅又連夜出宮去了一趟太醫院,告之張太醫用藥醫治之法。
不出數日白束果真一點一點好起來,臉上有了血色,身子也溫熱起來。
蕭染大賞了張太醫,因着之前寧将軍交代過不要提及他的姓名,遂一應功勞都算在了張太醫頭上,保了命又得了利,一時對寧琅感激涕零。
蕭染看人醒了也是欣喜,一時激動要去拉白束那手,只見那小人兒往裏縮了縮,閉上眼又不動了。
蕭染只能哭笑不得,當初他保證等人醒了再不碰他,如今人醒了他卻只想把人抱在懷裏,揉進骨血裏,再也不松開。
過了幾日再過來時白束已然能下床,只是早早披上了翻毛大氅,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不說,每次見到他都禮數周到,眼裏卻是冷淡疏離。
那日過來恰逢瑛姑正在喂藥,接了瑛姑那碗,坐在床邊,試了試溫度送到白束嘴邊。
卻見人緊緊抿着唇,看都不看他一眼。
蕭染憋了好幾天的怒氣一瞬爆發,捏着那尖細下巴把臉硬扳過來。
白束吃痛地皺了眉,卻還是倔強地一言不發。
“張嘴。”語氣冰冷,帶着不容反駁的皇家威嚴。
只見白束與他對視了一會兒,慢慢垂下了眉目,“不敢驚擾皇上大駕,我自己來。”
下一刻只見蕭染眼裏寒光一現,一手高高擡起白束下颌,再用力一捏,端着藥猛灌下去。
藥湯尚有餘熱,白束也反應不及,直被灌的藥湯灑了一身,趴在床邊劇烈咳起來。
直咳的撕心裂肺上氣不接下氣,咳完了又吐,将那灌下去的為數不多的藥又悉數吐了出來。
蕭染在一旁冷眼看着,不為所動。
吐完了白束仰躺在床上倏忽笑了,眼角彎彎地看着他:“多謝皇上賜藥。”
“白束!”蕭染上前一步掐着白束脖子,“你當真覺得朕拿你沒辦法?”
“你是皇上,怎麽會沒辦法?”白束臉頰漲紅卻還是銜着那抹笑,“您有功夫在這裏跟我置氣,還不如去試試怎麽活死人肉白骨。”
“伯顏束!”蕭染手上力道一點點收緊,“朕能把你鎖在澍蘭苑裏,也照樣能把你鎖在天牢裏,甚至鎖在朕的龍床上!”
只見手下那人一張臉很快迅速紅起來,再也說不上來一句話,只是一雙眸子狠狠瞪着他,眼裏遍布血色。
蕭染在那雙眼睛即将失神的時候終是松了手。
“即日起停了澍蘭苑一應開支用度,”凝眉看着白束,“什麽時候想通了便讓瑛姑去叫我,朕倒要看看你能倔強到什麽時候!”
作者有話要說: 心疼小白束一秒鐘,大年三十快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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