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涉筆生趣
白雪卻嫌春色晚,故穿庭樹作飛花。
白束清晨一覺醒來便見窗外始降大雪,皚皚蓋了整個澍蘭苑,枝頭沒來得及摘下的海棠果被白雪一覆,只露了豔紅點點,恰如那雪中紅梅,灼灼韶華映蒼冥。
白束在窗前一愣,當即鋪了一張宣紙便開始畫。早膳尚未來得及用,瑛姑催了幾次沒催動,索性也不催了,想着等人畫完了再一并拿去熱。
沒等來白束畫完,卻等來了不速之客。
白束一旦作起畫來便如同進了那畫裏一般,畫的是樹眼裏便只有那樹,以至于蕭染何時穿庭過院,站在他身後都渾然不覺。
蕭染俯瞰着那人兒執一支圭筆,沾一點朱砂,細致描摹雪中那細點殷紅。纖長睫毛堪堪垂下,濃密如一把羽扇斂于眼前,一雙小手凍的通紅,筆卻拿的穩如泰山,或勾或挑,不帶一絲凝滞梗阻。
畫完最後一筆,擱筆淡然一笑,眉目舒展,這才關了窗。呼着氣搓搓手,剛待轉身卻被一雙臂環至胸前。
白束一驚,急忙轉身,與蕭染對視上眼裏閃過一瞬驚恐。剛待躬身跪安,一雙手卻被蕭染抓在手裏,輕輕為他搓揉着。
“天這麽冷還開窗,本來身子就弱,再病了怎麽辦?”蕭染埋怨。
白束心下一陣惡寒,暗自下了幾次力卻都沒把手抽出來,咬咬牙将手使勁一抽,餘力未散,正撞到書桌上,打翻了硯臺,直将那剛作好的畫毀于一旦。
蕭染眉頭一皺,只見白束跪地:“白束接駕來遲,望皇上恕罪。”
蕭染徑直繞過白束往後,看着桌上一片狼藉,眼睛一眯:“朕剛想誇你畫作的好,想賞你來着,如今卻被毀了個徹底。”
那弦外之音白束自是聽的清楚:本想着好好待你,奈何人卻不識擡舉。
白束背對蕭染跪着,渾然不覺般只淡淡回道:“平日習作罷了,不敢讨要皇上恩賞。”
蕭染愣了一愣,笑了:“朕還沒說要賞你,你倒自己要上了,那你說說,想要什麽?”
“要皇上一句‘平身’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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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染回頭看着跪在地上的纖細身段,明明長的溫潤柔弱,伶牙俐齒起來卻像只小狐貍,就是性子太倔,三天兩頭撓在他心窩上,卻每每讓人欲罷不能。
“起來罷。”蕭染道。
白束這才站起來。天寒地凍,涼意順着膝蓋上侵,跪的久了一時起來針紮般刺痛。
“寒梅傲雪争春色,朕也想作畫了。”蕭染看着白束背影:“你來給朕作那畫紙,如何?”
白束身形一晃,險些又跪下去。
沒待白束回應,蕭染已然下了決意,對着秦讓道:“備火炭。”
秦讓愣了一愣領了命出去,不幾時幾個太監進進出出端了好幾個火盆進來,房裏霎時溫若暖春,白束卻憑空發起抖來。
他雖常年關在這澍蘭苑裏,卻也知道些不足為外人道的宮闱秘事,對那些床頭床尾的暧昧□□也略有耳聞,只是不曾想那些同妃子宮娥們的手段有朝一日會用在他身上。
蕭染繞到前面勾了勾白束襟領,“你是自己脫還是我幫你脫?”
“不……”白束略退了一步,眼底一抹痛色如陳蜜揮之不去。
蕭染皺眉:“你可知禦前一個‘不’字便是抗旨不遵?”
“我是男的,”白束看着蕭染已近哀求,“你自有三宮六院七十二房妃子陪你玩這些,又何必來羞辱我?”
“朕有全天下,卻唯獨得不到一個你!”轉頭吩咐:“秦讓,伺候他寬衣。”
秦讓只得帶着兩個小太監上前,臨至跟前輕聲道,“小主子,得罪了。”
褪了外袍,解了腰間束縛,及至中衣從肩頭滑落,秦讓才見那人周身都在抖。一如當日在漠北,那小人兒捧着個酥餅,咬着牙和着淚往下咽。
輕嘆一口氣,“小主子,再忍忍,”這才上手解了衣帶,輕啓衣衽,及至一身裏衣褪盡,一身光潔的皮肉盡現。
蕭染眸子裏一瞬見了紅。
膚如凝脂,面如白玉,因着常年不見日光,那身皮肉将養的宛若出水白蓮,柔渺靈動,直教世間芳華失了顏色。美人在骨不在皮,那身身骨纖纖婷立,如描似削,多一分則贅,少一分則羸。他自诩坐擁天下,什麽奇珍美人沒見過,卻從未像這般被迷了心智。
再見那人眉頭微蹙,雙眸閉合,雙肩在火光掩映下微微攢動,已将一副芙蓉唇咬的失了血色。
蕭染喉頭滑動,良久才找到自己的聲音。
“備幾案。”
一方平頭案被送至榻上,秦讓引着人過去,跪坐榻上,伏身案前,光潔的頸背便變作了畫紙。又有小太監端着筆墨丹砂筆洗等物件跪在一旁,确是以人為紙在人身上作畫的後宮消遣手段。
墨傾長發盡數灑在背上,映着火光溢彩,如絲如緞。蕭染自人脖頸處輕輕撩起,剛觸及皮肉便見人周身一緊,全身線條僵硬繃起,已有了微微顫抖之态。
“怕什麽?”蕭染皺眉:“朕又不能吃了你。”
只見白束一只手摳着桌角,只沉聲道:“你說過不逼我的。”
“朕不逼你,不是讓你恃寵而驕的,”蕭染指尖順着那俊直的椎骨一路下去,“朕倒要問問你,從什麽時候起你倒是金貴的朕都碰不得了?”
指尖一路往下,眼看着就要越過尾椎往下游走,白束心頭一驚,已然起了身子,卻見蕭染及時收手,又将人按了回去。
轉而擡手取了支筆。
執筆墜青墨,勻染夕陽紅。先是一支狼毫圭筆勾線,自肩胛之處落筆,中鋒勾挑,深入細致。行止中椎又換了一支羊須提鬥,軟毛平掃,在那光潔背上留下大片墨跡。
換作往日與嫔妃們戲弄,此刻早已或嬌柔或妩媚地低吟出聲。再見身下那人,雙眸緊閉,真就秉持自己是張畫紙,一言不發一動不動。
心下一橫,取來一支石獾小楷,專挑着身上細嫩地方去。石獾針毛表面粗糙,筆鋒剛強銳利,蕭染又盡挑着逆鋒下筆,入墨三分,直如細小針砭在背上掃過,又痛又癢,墨筆周邊硬是帶起了紅痕。
蕭染側眼一看,那人就硬生生挨着,痛癢不得纾解,直逼出了滿頭冷汗也不肯細吭一聲。
本以為不肖片刻這人定得告饒,再一看幾案上竟不知何時已暈了一灘水漬,竟是人早已悄無聲息哭了起來。
蕭染心下一軟:“你哭什麽?”
這不問還好,一問人反倒哭的更兇了,睫毛一眨,清淚簌簌而下,濡濕了臉側長發,本來紋絲不動的背脊也跟着顫抖起來。
日日與他擰着幹,蕭染都快忘了這人不過是個十七八歲的孩子,只覺心中一角都被人哭的塌陷下去,忙收了筆俯身下去對人安撫着。
白束帶着哭腔嗫嚅道:“我……我不畫了……”
“不畫了,不畫了,”蕭染應着,将一應太監都打發了去,将人輕輕拉起,只見淚水早已沾染了半側臉面,想必是從他剛一下筆這人就開始哭了。
明明知道服個軟撒個嬌便不會難為他,卻生生挨着,哭都不肯哭出聲來。
“衣服……”白束又道。
秦讓忙将剛剛褪下的一席素白衣衫送上,蕭染将人整個包上,抱在懷裏輕輕安撫。
這人平日裏盡是一副冷靜自持的姿态,十幾年來都是默默隐忍着,從未見人哭的這般委屈。
蕭染心底軟的一塌糊塗,輕輕在人背上順着,這人的樣子直讓人想抱在懷裏藏在心裏好生護着。
待人終于平靜下去,蕭染低頭一瞧,那小人兒竟是哭累了伏在他胸口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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