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善後事宜
是夜蕭染走了,白束令瑛姑燒了水将臉洗了一遍又一遍,直至搓的面上紅腫隐見血色适才收手。瑛姑看着心疼,卻也無可奈何,只能汲來冰寒井水打濕了帕子又給白束冷敷,臉上始才恢複了一點如玉色澤。
白束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只眼角猩紅一片。
瑛姑見人怏怏不樂,端了些白束平日裏愛吃的小食過來。蕭染走後內務府果然送了好些東西,平日裏克扣的一件不差的補上,還平白多了好些稀罕物件,只是白束連看都沒看一眼,面上神色反倒不如當日苦寒時來的愉悅。
“你真當他不知皇後克扣了我們的用度?”白束映着燭光慘白一笑:“不過是說與我聽的,什麽褚珺褚皇後,只要不動他的皇位,貪污受賄私設宮規算得了什麽。他不過是想告訴我,我順着他便有錦衣玉食,逆着他這澍蘭苑便是無人問津的深宮冷院。”
“若真是冷宮也便罷了,怕只怕他連這冷宮裏的人都不放過。”
望着頭頂繁複的床幔只輕聲道:“也不知師父什麽時候能回來。”
寧琅待衆将士都歇下之後又巡了一遍營地才往回走,途徑蕭懷劍營帳見燭燈閃爍,遂掀了氈布進去瞅了一眼。
只見蕭懷劍端坐沙盤前,正對着漠北地形眉頭緊皺。
“還不歇息?”寧琅輕聲道。
蕭懷劍被驚了一跳,擡頭看着寧琅心頭一喜:“寧将軍,你來的正好,我有事想問你。”
寧琅幾步上前:“什麽事?”
“作戰講究一個熟悉地形因地制宜,只是這瀚海黃沙實在不是我們主場。西戎北狄都是游牧民族,在這兒如同進了自己家裏,三天兩頭騷擾邊境,搶完就跑,防不勝防,”嘆一口氣:“我們數萬大軍被牽着東奔西走,他們同我們打游擊,我們卻連他們人在哪兒都搞不清楚,再這麽耗下去只怕會軍心不穩,糧草都要耗盡了。”
“那你有什麽良策?”寧琅問。
蕭懷劍眉頭緊皺:“我就是不知道該怎麽辦這才發愁呢,有本事出來痛痛快快跟我打一場也便罷了,他們這樣東躲西藏,拳頭打在棉花上的滋味真不好受。”
寧琅笑了笑,“你不好受你當他們好受嗎?”
蕭懷劍愣了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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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寧琅指着沙盤上一點道:“他們一開始偷襲的是營盤村,之後是青圪垯,最近幾次都是在瓜州附近,你可看出什麽來了?”
蕭懷劍凝眉一看,頓時參悟:“他們越來越往裏了,營盤在邊境上,瓜州卻已接近嘉峪關,村莊更為稠密。”
寧琅點點頭接着問:“這說明了什麽?”
蕭懷瑾思忖片刻搖了搖頭。
寧琅道:“這說明他們也快耗不起了。去年夷族大敗,國力耗盡,一個夏天根本恢複不過來,冬日漠北苦寒寸草不生,他們如今還敢進中原搶掠,只怕也是迫于無奈。逐次深入,搶掠的村子越來越大,也說明他們實則已經窮途末路,夏日儲備皆已耗盡,只能靠搶掠為生。”
頓了一頓接着道:“我們雖沒有與他們正面沖鋒,近日來的幾次卻也都防住了,如此一來……”
蕭懷劍眸中精光一閃:“如此一來他們沒了食物定還要前來搶掠!”
“而且搶的必定是個大鎮。”
蕭懷劍對着沙盤定睛一瞧,當即明白:“南岔鎮!”
寧琅點了點頭:“到時候讓将士裝作村民,裏應外合甕中捉鼈,将敵寇一舉拿下。”
蕭懷劍松了一口氣,笑着坐下來:“寧将軍不愧是我大楚第一能将。當日我還覺得當将軍會打仗就行,沖鋒陷陣一勇當先沖在最前頭,現在看來空有一身蠻力是當不了将軍的,還得有頭腦,兵法戰略得精通,還得懂得排兵布陣審時度勢揣摩敵情,寧将軍你真是太厲害了!”
寧琅笑了笑:“你只是實戰經驗不足,紙上得來終覺淺,多學多看他日也能成護衛大楚的良将。”頓了頓又道:“衛業征和陳源皆是我一手帶出來的,跟着我大大小小參與過上百場戰役,衛業征骁勇而陳源穩重,兩個人互補長短,如尖槍傍硎,必成大器。跟了我這麽些年功名利祿我都沒給過,還望九皇子日後能給他們個機會,不要令明珠蒙塵。”
蕭懷劍愣了愣:“寧将軍你當真要走?”
“當日是我把小束從漠北帶回去的,本想給他一個安身之所,卻是讓他這麽些年未得一日安生。我當時許他在汴京也護他周全,卻一次次讓他步入險境。”
蕭懷劍抿唇沉默半晌,終是點頭認同:“小束是我最好的夥伴,我是眼看着他一步步怎麽與父皇抗争的,沒有別的所依,每每便以自己身子作挾,他那副小身子本就不硬氣,再耗下去真不知會出什麽事。我知他自小雖身有所束,心裏卻有一片澄空。”仰頭對着寧琅一笑:“等我回去便向父皇請旨,無論如何定要他放了小束。”
“此事是我和他二人之事,你不要管,”寧琅沉聲道:“他讓你跟我出來,便是要為你鋪好後路,你若因我二人受了牽連,只怕小束也不能放心随我走了。”
“寧将軍……”蕭懷劍皺眉。
“小束定然與我想法一樣,”寧琅目光決毅:“安定邊疆我算盡了忠,光宗耀祖便算盡了孝,此生他人事已了,餘生還于小束,只為自己活着。”
蕭懷劍頓了頓才道:“那精鋼鐵索……”
“江南霹靂局的少莊主柳文清與我有幾分交情,前些日子他密信告訴我已經找到了破解之法。”
蕭懷劍擡頭:“什麽辦法?”
寧琅看了蕭懷劍一眼,緩緩道:“九皇子可聽說過‘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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