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引火燒身

火勢漸小時已至黎明破曉。

見火剛被撲滅蕭染便不顧衆人阻攔非要入內。

當初在乾清宮聽見後宮走水時蕭染先是一驚,再聽聞走水的是澍蘭苑時,蕭染一口氣險些沒上來。

是他親手把人鎖在了房內,整個後宮誰都能逃出來,卻獨獨那一人不能。

而他傾心相付的卻也只有那一人。

房內早已燒的面目全非,房頂尚還燒塌了一塊,蕭染頂着未散的濃煙越過一地狼藉滿屋找人,看見牆角相依相偎的兩人時不由一愣。

看清是誰後更是吃驚:“寧……寧琅?你怎麽會在這?!”

寧琅擡頭,一雙眼裏帶着嗜血的猩紅,嗓子已然嘶啞,說出的話卻擲地有聲,“你差點害死他!”

蕭染何曾見過這樣子的寧琅,一時竟吓得後退了兩步,由秦讓扶着才将将站住,還是震驚地說不出話來,良久才找回自己嗓音:“你何時回來的?懷劍呢?”

“九皇子攜西戎北狄兩國降書,今日便可返京。”

“那你怎麽……”蕭染一邊問着,一邊又看了一眼被寧琅抱在懷裏的人兒,對周遭一切渾然不覺,溫順蜷在寧琅懷裏,一雙眼睛只呆呆看着寧琅一人,自他進來至今連瞥都沒有瞥他一眼。

蕭染急忙上前要把人從寧琅懷裏接過來,剛待伸手,卻見寧琅往後一躲,将蕭染将将避開,全然沒有要讓他接手之意。

蕭染張着手愣了一愣,再看那兩人神态,幡然醒悟。

“是你……”

他圍了大半年的澍蘭苑卻始終沒有逮到人,起先還以為是他将人吓退了去,如今才知那人本就不在宮裏了。而白束就默默看着他像個傻子一樣,在那布陣捉人自唱自戲,甚至還沾沾自喜!

是他親自把人送過來,讀書習心法是假,過來暗度陳倉偷人才是真!當日在他心口插下的“自願”二字,那副玉蓮身子上頹靡綻放的姹紫嫣紅,全是拜他的骠騎大将軍所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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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這兩人,眼裏只剩了彼此,一如當日在漠北,那個小人兒便是這麽一副眼神看着寧琅,而他就從來沒有入過那眼!

“是你!竟然是你!”蕭染指着寧琅,指尖顫抖,連着聲音都發了抖:“來人,來人!”

白束眼裏的淚已然流幹,愣愣靠着寧琅,火燒了一夜說出的話卻冰寒徹骨:“今日你若敢動我師父,明日來見的便起我的屍骨。”

蕭染只覺胸口一陣刺痛,直逼的眼前一黑,險些跌坐下去。

“皇上息怒,保重龍體啊!”秦讓急忙扶着蕭染,“小主子剛經此大禍,想是神志不清……”

“神志不清?”蕭染大笑一聲,“他清醒的很!神志不清被他們擺布的,自始至終只有朕一人!”

跌跌撞撞由秦讓扶着出了澍蘭苑,剛出院門,秦讓沖兩個影衛做了個眼神,兩人領命,無聲無息消失在隊伍裏。

不幾時那兩個影衛又回到了澍蘭苑裏,對寧琅道:“秦公公讓我們護送寧将軍出宮。”

寧琅擡頭看了他們一眼,又低頭看了看懷裏的人。

秦讓是什麽意思他自然明白,且不說他一個外臣留在宮裏本就是犯了忌諱,剛又惹怒了蕭染,即便蕭染被氣昏了頭一時沒有發落,等反應過來萬一要過來拿人,屆時他還在這兒被捉個現成不說,還有蔑視皇威之嫌。

只是澍蘭苑燒成這樣,懷裏人兒又受了一夜驚吓,讓他如何能就這麽一走了之。

還沒等他回應,白束已道:“師父,你先回去吧,我沒事。”

寧琅靜默。

“一會兒便有營造司過來修繕房頂,師父在這裏終歸不合規制,便是給蕭染個面子,師父先回去罷。”白束看了一眼早已哭成淚人的瑛姑,“我還有瑛姑呢,師父不必擔心。”

瑛姑一愣,急忙擦幹了淚點點頭。

寧琅凝眉沉思了好一會兒,終是默許。一張床早已燒的不成樣子,寧琅從火勢稍小的地方拖來一張貴妃榻,一對四開櫃櫥架在左右,櫃門都拆了蓋在頂上,這才将白束抱過去放好。

惠妃娘娘聽說澍蘭苑走水,一早便差人送了幾床錦被過來,寧琅拿來将人一裹,被角處皆掖好,只露了人一張白玉小臉。

轉身對着身後影衛道:“托你們秦公公幫我拿個刺客,手上有貓的抓痕,捉住了你們公公自然知道怎麽處理。”

宮裏的影衛雖隸屬禦前直駕侍衛,只聽命于蕭染一人,卻因選拔任用甚至指令都由秦讓安排,多數皆以秦讓馬首是瞻。另外這兩人是秦讓特地派來給他引路的,想必定是秦讓親信,寧琅有什麽便也不避着,接着道:“不過人多半已被滅口了,貓在外面是現成的,你們影衛多的是手段,再從哪裏找個人來該當清楚罷?”

兩個影衛愣了愣,對視一眼,抱劍領命。

寧琅從前向來不屑這些人上不了臺面的卑劣手段,但那人竟膽敢動他最珍視之人,他便也不能讓這場火白燒一晚上。

得讓人知道什麽叫做引火燒身。

轉頭換了個溫和表情在白束身前蹲下,擡手給人擦了擦臉上蹭到的灰塵:“九皇子今日就回來了,缺什麽都問他要,我夜裏再來看你。”

白束乖巧點點頭。

寧琅走後不幾時兩個影衛便提了一條破麻袋過來,打開只見一小太監手腳皆被綁住,嘴裏也塞了布條,瑟瑟蜷着打量四周,看到白束不由一愣。

只見那人還是一副少年模樣,披着床大花錦被靠着貴妃榻坐着,一張玉瓷小臉上甚至還帶着幾分笑意,聲音溫和又帶着幾分柔弱,輕問道:“哪兒的人?”

小太監嗚嗚叫着,白束示意瑛姑給人拔了嘴裏的布條,小太監立馬趾高氣揚道:“你大膽,我可是皇後娘娘身邊的……嗚嗚……”

白束笑着點點頭,“原來是皇後娘娘身邊的公公,”忽的眼睛一眯,對着伶仃一指,“伶仃,撓他。”

等人被擡走了白束對着瑛姑笑道:“看我師父厲害罷,我籌備了一年才扳到一個禇珺,師父一回來便給我解決了一個禇皇後。”

那一雙攙了蜜般的眼神看的瑛姑直覺齁得慌。

秦讓的辦事手段也确實高超,沒到晌午宮裏便傳來了消息,禇皇後已被軟禁在會寧宮,沒有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視。

雖未言明怎麽回事,但昨天夜裏澍蘭苑裏一場大火人盡皆知,稍一聯想便都知道了怎麽回事。

登時往澍蘭苑裏送衣服的,送吃食的,甚至送家具的絡繹不絕,白束應付累了便将燒的漆黑的房門一閉,剩下的都留給瑛姑應付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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