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虹橋之戰
“召集文武百官凡是沒有作戰任務的全部到文德殿待命,一應府兵上繳兵部,由兵部統一編制安排,任命豫王蕭懷劍為天下兵馬大元帥,統籌汴京防禦事宜,肅清紫宸殿為戰時臨時軍情處,用于軍情讨論和安排布防。文武百官及全城百姓誓與汴京共存亡。”
聖旨一下衆人也便定了心,一時間人人各遵己任,面色嚴肅,步履匆匆,俨然已是戰時狀态。
紫宸殿內通宵達旦,燭火亮到雞鳴破曉,幾個将領面色凝重地盯着汴京城防分布圖,已經良久未發一言。
“所以,會是蕭沛從水路先達,”蕭懷劍打破沉默,“順着汴河直抵汴京城牆。”
“我聽聞他那艨艟巨艦高約三丈,艦上配備了火炮,屆時甚至不用破城門,在船上直接架短梯便能登上城樓。”左軍将軍何溫道。
“不能讓他靠近城牆,得在他靠近城牆之前便把人攔下來。”蕭懷劍凝眉,巨艦靠上城牆,便等同于開了一扇城門,随後到來的蕭啓秦俞榷等人皆可以從此處入城,他們的最後一道防線――汴京城牆便形同虛設了。
“道理大家都懂,問題是如何攔?”何溫道。
蕭懷劍眉間皺的更深了些。汴京城內雖水運發達,但皆用于商貨運輸,實則并沒有自己的水軍,先不說有沒有能打水戰的将領,拿漁船貨船去對戰鬥巨艦,無異于以卵擊石,沒等靠近便已被巨艦掀起的巨浪吞沒了。
不得不戰卻又無以為戰,第一個對手給他帶來的就是個死局。
房門輕響,打破了殿內沉寂,一人穿着銀光铠甲上前,一身寒氣險些帶滅了微弱燭燈。
看清來人,衛業征急問:“怎麽樣?将軍怎麽說?”
來人正是陳源,受衆人委托夜探天牢,剛從寧琅那兒回來,看着衆人殷切目光,只道:“不能讓蕭沛到城下。”
衆人瞬間洩了氣,衛業征嘆一口氣:“這不跟沒說一樣嗎?”
“你急什麽?”陳源狡黠一笑,“将軍說水戰我們不行,陸戰倒是可以一試。”
“陸戰?”蕭懷劍重複了一遍,皺眉道:“大軍吃喝拉撒全在船上,誰會跟你陸戰?”
“要是他們不得不下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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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蕭懷劍愣了愣。
陳源也不再賣關子,指着圖紙上一點道:“這兒。”
指尖所示,名曰虹橋。
“這是他們來的路上唯一一道阻障,虹橋距河面不過兩丈,艨艟巨艦不可能足足吃水一丈深,他們若想過來,必得拆橋。”陳源一笑,“拆橋的話,就得停船靠岸。虹橋附近亂石林立,本就适合埋伏。”
蕭懷劍眸光一閃:“屆時便化水戰為陸戰,敵在明我們在暗,正好可以打一波伏擊。”
“将軍還道毀船為主,不要戀戰,還是要以城牆為據,防守為主,蕭沛此人急功近利,一抵城門必定會有一波猛攻,讓我們以逸待勞,做好準備。”
衆人皆點頭,一時又像有了主心骨一般,莫名覺得踏實。
“九皇子,你跟皇上說一聲,這軍情處開在天牢算了,省的陳兄還得來回跑。”右軍将軍戴至德都有了心情調侃。
“你是不是傻,那還不如幹脆把将軍放出來呢。”衛業征笑道。
一句話說完衆人都沉默了。
這些人無一不是跟着寧琅出生入死過的,對寧琅的為人自然也是一清二楚。若說寧琅有罪,那便是只有一條,為大楚打過太多勝仗,以至于功高蓋主。
寧琅含冤入獄,衆人卻都無能為力,若是寧琅自此對他們不管不顧他們說不定心裏還能好受些,但人現在在天牢裏,卻仍不遺餘力幫着出謀劃策,反倒叫他們更加慚愧。
“都打起精神來,”蕭懷劍強顏歡笑,“打場勝仗給寧将軍看看。”
二月二,龍擡頭。
寧王蕭沛的船隊浩浩蕩蕩由泗水入汴河,艨艟巨艦船寬兩丈有餘,軍隊尚可在甲板上操練。武器兵甲銀光熠熠,映射河面波光粼粼,蕭沛站在船頭滿面春風,正肖想着他那皇帝哥哥該如何跪地求饒。
前方探路的小船回報,前方一百裏有一石橋,巨艦恐怕過不去。
“石橋?”蕭沛輕蔑一笑:“城牆我都能給他拆了,還能懼怕一座石橋?”
“傳令下去,加速前進,天黑之前我要見到那石橋。”
蕭懷劍攜衛業征,何溫等人此時正埋伏在河灘亂石後,就等着一行人到來了。
巨艦在長河落日餘晖下緩緩駛至,臨近虹橋果然停船靠岸,蕭沛親自下船勘探了石橋形貌,當即有條不紊指揮人開始拆橋。
蕭懷劍偷摸看了那巨艦一眼,不由咋舌,龐然大物碩大無朋,确實不是人力能抗衡的,此等巨物定然不是近日趕制而成的,江寧府并不靠海亦無海寇可防,蕭沛私建這巨艦用心立現。
薄暮冥冥,橋頭還在叮當作響,船上已經開火起竈,蕭懷劍等人從黎明等到日暮,衆人沒有一句怨言,耽耽注視着船上的人,心裏已将那些人茹毛飲血的數遍。
一直等到後半夜,敲擊聲停了,人聲漸小,最妙的還是――起風了。
一彎娥眉月垂挂西天,倒映河面,被風吹出麟麟細紋,宣告着這一夜最後的寧靜。
一群人像暗夜裏逼近獵物的狼,眼裏閃着冷峻的寒光,從四面八方向河裏的龐然大物湧過去,先頭軍手腳麻利地做掉巡查兵後,一把火自艦隊最後吃水最重的糧草船上率先燒了起來。
火趁風威,風助火勢,很快攀上了相近的船。
霎時之間火光蔓延人聲鼎沸,呼救聲哀嚎聲不絕于耳,前頭石橋相阻,後頭火勢逼近,這種巨艦最大的缺點便是機動性太差,在狹窄的河道裏根本無法完成掉頭。
前頭士兵拿着水桶簸箕去後方救火時,等着他們的是拿刀拿槍全副武裝的禁軍。
方寸大亂!
蕭沛眼看着後方戰艦救火無望,當機立斷棄尾保命,下令前頭艦隊奮力往前開,就是撞也得把那石橋撞開。
蕭懷劍卻早有防備,剛剛趁亂已有善水之人偷偷鑿了船底,巨艦一離了岸往河心去,河水立即湧進船艙,不消片刻兩艘巨艦便沉了底。
這兩艘巨艦變成了河裏的天然屏障,将後船徹底堵死在河道裏!
蕭懷劍手下一揮,千枚火箭齊發,璀璨宛若漫天星辰,霎時點燃了河面。
火光沖天,濃煙障月,河面上瞬間化作一片火海,火逐風飛,直上雲霄。
他就是要把這百艘巨艦全部葬送在虹橋!
陸上有禁軍手持兵器相抵,殺聲震天,船上的人只能棄船跳到河裏逃生,二月的河水冰寒入骨,河面上一時間如同下了餃子,亂作一團。
每個人眼裏皆是耀眼的紅色,目之所及,連成一片,不是燒的旺盛的火便是尚還溫熱的血。
連河水都變的猩紅一片。
蕭沛心裏卻是徹骨的寒。
他的艨艟巨艦尚還沒抵到汴京城下,他裝彈的火炮還未打出一發,一切皆化作了汪洋火海。好一個龍擡頭,龍卻是條火龍,将他的全部心血付之一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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