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汴京夜襲

蕭懷劍帶領昨夜突襲部隊回京的時候天光已然大亮,遠遠望去還能看見虹橋那裏直上雲霄的煙焰,背景是光輝萬丈的一輪的紅日。

一行人進了城城門立即關閉,蕭懷劍馬不停蹄地吩咐:“召集全部武将到紫宸殿商讨城牆布防事宜,”從沒來得及關緊的城門看了一眼城外一座拱橋,下令道:“把橋炸了。”

“什麽?”随行侍衛愣了愣。

“把橋炸了,”蕭懷劍又吩咐了一遍,“一座不剩,全炸了。”

汴京城外有護城河環繞,往來進出全靠一座座橫跨河上的橋,把橋炸了護城河便成了一道天然防線。

只是外面的人進不來,裏面的人也別想出去。

若是城破了,城裏所有人便成了待宰羔羊,一個也逃不了。

“有家人在城裏?”蕭懷劍問。

那侍衛弱弱地點了點頭。

“我也有,”蕭懷劍一笑,轉而眼神一凜:“所以不拼盡最後一兵一卒,我不會讓他們進來的,在城牆外圍設陷坑、木樁、竹簽,我讓他們游上岸也到不了城牆下。”

一群人風風火火趕到紫宸殿,歷經一夜的奔襲之後面上卻全無倦色,蕭懷劍到的時候殿裏已有幾個人在候着了,也沒細細打量,脫了一身煙火氣的披風,直接問:“寧将軍怎麽說?”

臨走之前他派陳源又去天牢找寧琅,詢問城防安排。

等了一會兒卻沒人應答,蕭懷劍這才擡頭問看了一眼,只見蕭染正站在圖紙旁邊,面色沉重地看着他。

“父皇……”蕭懷劍瞬間弱了三分。

“不去歇歇?”蕭染問。

蕭懷劍愣了愣,再看蕭染臉上确是關懷之色,并未與他計較他派人夜探寧琅的事,不由也會心一笑:“寧王心胸狹隘睚眦必報,他昨夜吃了大虧必定不會善罷甘休,我得先把布防安排好,不打無準備之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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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染點點頭,對秦讓道:“讓禦膳房送膳過來,讓他們先把飯吃了。”轉頭又道:“說吧,我也聽聽寧将軍的安排。”

他雖對寧琅多有忌憚,卻也不得不承認那人确有将帥之才,十三歲挂帥,屢次挽狂瀾于既倒,這也是他為何把人抓了又不發落的原因,天降之才,留之存患,殺之可惜。

陳源先看了蕭懷劍一眼,見人點了點頭才走到案前,将汴京城的圖紙打開。

“将軍說我們人少,戰線不宜拉的太長,堅壁清野,将防線縮至汴京城。”

汴京為大楚帝都,繁榮昌盛不容置疑,當初為往來方便,汴京城共開了十二個城門,南三門,北四門,東二門,西三門,此外還有若幹個河道口,其中南薰門為正南門,恢弘開闊,一條禦街直通皇城,是最為緊要的一個門。

現在問題是他們根本沒有那麽多人來守這麽多門,而無論哪個門失守了,敵寇入內都會是滅頂之災。

陳源指着地圖分配:“戴至德用兵靈活,跟張巡配合來守北四門,這四門相距較近,便于互相增援。蘇西群守東側新曹、新宋二門,中間還有汴河的河道口。固子、萬勝、新鄭三門相距較遠,何溫擅長奔襲,由你來守。最後衛業征,守南薰門,我協助你并兼顧左右的戴樓門和陳州門。”

“那我呢?”蕭懷劍皺了皺眉。

寧琅不會顧忌他是個皇子,要把他留在皇城裏吃軟飯吧?

“忘不了你,”陳源一笑,“給你剩了三千人,統籌支援各門,是為補漏大軍。”

“果然不是好差事,”蕭懷劍撇撇嘴埋怨:“屆時擊退了敵寇,功名利祿都是你們的,誰還會記得我一個補漏的。”

衆人開懷一笑,仿佛回到了當初漠北歲月,寧琅分配了任務蕭懷劍就負責插科打诨,寧琅不拿蕭懷劍當皇子來養尊處優,蕭懷劍卻認寧琅為主帥有命必從,嘴上雖埋怨任務卻次次完成的幹淨利落。

只是如今不是在漠北,在主位站着的也不是他們的将軍。

“都會按功行賞。”蕭染道。

衆人皆是一愣。

蕭懷劍現在已是天下兵馬大元帥,手握兵權,又是親王,若要再賞……只怕只有東宮之位了。

“父皇……”蕭懷劍皺了皺眉:“我不是那個意思。”

他都忘了他這父皇生性多疑,這話一說出來只怕蕭染想到的還是他所做一切皆是為了來日的飛黃騰達,所以要先口頭應允以示安撫。

在他那裏人人皆有企圖,為功為名為錢為權為地位,單單沒有為國為家為蒼生。

累,沒由來地心累。

禦膳房适時送了早膳過來,蕭染拍了拍蕭懷劍肩膀,“先用膳。”轉身出了紫宸殿。

簡單吃了兩口之後各個将領便都領了命到自己負責的城門下安排布防。除了要挖坑設陷還要轉移平民,不能讓城郊百姓直接暴露在炮彈流矢之下。另外如果當真不敵讓敵人進來了,他們也還可以利用街巷進行巷戰。

蕭懷劍跟着把十二個門都轉了一遍,回到紫宸殿的時候已經半夜了,找了張椅子往上一靠,連根手指頭都不想動了。

如果說當初還憂慮過萬一他們真的撐不下去了,城破家亡該如何如何,現在腦子裏卻一點想法都沒了。兵來了就打,拼盡最後一兵一卒至死方休,管他什麽至尊皇位,什麽千秋霸業,誰當皇帝不是當,最後不過是變成史書上淡淡的一筆。

各為其主,各安其命,他把自己能做的都做了,反倒不求什麽結果了。

剛剛閉眼小憩了片刻,忽聞城郊一聲炮響撕碎了夜幕的寧靜。

蕭懷劍騰地站起。

開始了。

打起來的不是別處,正是最為緊要的南薰門。寧王蕭沛整頓了剩餘兵力,又花了一天時間打撈尚還能用的武器兵甲,馬不停蹄趕過來對汴京城發動了第一波猛攻。

不得不說蕭懷劍還是有點佩服他這個六皇叔的,昨夜剛經歷了一場大火,今日又行了半日軍,換作別人此時就該先安營紮寨養精蓄銳,這人竟果敢地下令攻城。

蕭沛此時卻是有苦說不出,他的好侄子那一把火給他把艨艟巨艦燒了個幹淨不說,還把糧草給他作弄沒了,靠着搜刮來的那點糧食根本不足以讓他的七萬大軍飽腹,此時若不把城攻下來,他的大軍就得在城外餓肚子,屆時日日消耗,等到蕭啓的軍隊來了他這一行就成了為別人做嫁衣了。

看到那條護城河時蕭沛氣的直哆嗦,本來他可以直接上城樓的,如今一條小水溝就能難住他。先派會凫水的過去扯起繩索,結果人剛一上岸就被暗伏的竹簽紮成了刺猬。

城樓上架起的大炮炮轟而下,士兵見過河不成紛紛後撤,一時間亂成了一鍋粥。

蕭沛嗓子都喊啞了不見奏效,心下一橫吩咐了幾句,片刻之後隊伍裏恢複了平靜。

死一般寂靜。

最後方一排弓箭兵将箭矢齊齊對準了自己人,後退者死!

蕭沛深知這些士兵所想,動員道:“攻下汴京,城裏有糧食有卧榻,往後退就只有死路一條,想想我們不遠千裏過來是為了什麽,城裏現在沒有多少人,撞破那扇門,大楚就是我們的!”

士兵們皆都燒紅了眼,紛紛倒戈矛頭上前,他們現在不求什麽功成名就,但求能吃頓飽飯睡個好覺。

以身試水,以屍鋪橋,後人踩着前人的屍體往前沖,耳側箭矢呼嘯而過,炮火灼灼将黑夜照的亮如白晝。

沒有雲梯沒有攻城錘,便以死去的屍體為盾,拿刀槍肉體去撞城門,喊聲震天,箭弩木石從城樓上紛紛而下,冷不防就被旁邊人的腦漿糊一臉,能爬起來的又都撐着上前。

蕭懷劍趕過來時也頗為震驚:“這些人是瘋了嗎?”

“所謂窮寇無畏,看來是昨夜那把火把他們燒盡了,”衛業征一邊指揮作戰一邊應答,實則也沒有什麽好指揮的,南薰門門堅壁厚,後抵三根重逾千斤的條木門栓,以肉體撞城門無異于以卵擊石。

眼看着黎明破曉攻城無望,蕭沛只得下令撤兵,而就在兵士垂頭後撤之際,城門開了。

衆人皆是一愣。

就這一愣已有數人被斬于馬下。

衛業征攜八百騎兵,從城裏呼嘯而出,直沖敵陣,将敵軍沖撞的亂作一團。

一方是全副武裝以逸待勞的禁軍,另一方則是餓着肚子攻了一夜城的殘兵敗将,蕭沛軍根本連應戰的想法都沒有,當即撒腿落荒而逃。

單單自己人踐踏踩蹋就死了無數。

第一縷晨光映射大地之時,城門已經關上了,獨獨蕭沛的七萬人只剩下了三萬,城門外屍體堆積如山。

蕭沛在護城河這邊,眼看着對面的人出來清理屍體布設陷阱,木樁竹刺上的瀝瀝殷紅全是他們人的血。

首戰告捷城裏的人并沒有放松警惕,衆人皆知這場仗不過算個熱身。大敵将至,接下來要打的便是硬仗了。

二月初五,蕭啓的二十萬大軍趕至。

當夜,蕭子桓攜十萬大軍駐紮新曹門外。

次日,秦俞榷帶着他的五萬大軍和一衆妻妾抵達萬勝門下。

作者有話要說:  打仗好難寫,我不想寫打仗了!白束不在的第三天,想他,寧琅不在的第八天,想他想他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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