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吾皇萬歲

一夜激戰,遍地硝煙。

敵軍在黎明破曉時分方鳴鼓收兵,并不是因為硬攻不下,只是簡單的稍事休整,下一波攻擊只會來的更烈更猛。

城破只是時間問題。

蕭懷劍和衛業征站在城頭看着被炮火轟的斑駁的城牆,萬沒想到這才第一夜就守的這麽艱難。敵軍裝備齊全,雲梯直上城樓,撞車攻擊城門,甚至架了雲樓,在城外便可直接看到城內布防。

“清點一下傷亡。”衛業征吩咐道:“讓将士們抓緊休息,敵軍不定是什麽時候就會再攻過來。”

等小兵領了任務下去了,蕭懷劍才卸去一副嚴肅的表情,當即皺着眉彎腰下去,拉着衛業征衣袖,“快,扶我一把。”

“九皇子!”衛業征大驚。

“小點聲,小點聲別吵!”蕭懷劍急忙制止,連着抽了好幾口氣,手從腰上松開時才見滿手鮮血。

“你這得處理一下。”衛業征皺眉道。

“唔,”蕭懷劍含糊應了一句,“你來幫我,找個隐蔽點的地方。”

找了間沒人的空草房蕭懷劍卸去一身甲胄,當初玄衣黑甲看不出來,這一露出來才見傷口從腰上橫着過去,足有半寸深。

“什麽時候的事?”衛業征皺了皺眉。

“剛上城樓就挂彩了,也不知道哪個兔崽子放的暗箭,那麽黑得虧他能看見我,”蕭懷劍皺着眉把被凝血粘住的衣料從皮肉上撕下來,疼得嘴角直抽抽,“快,趕緊處理一下,別讓別人看見了。”

衛業征拿起燒酒毫不猶豫地倒了下去。

“我……”蕭懷劍一連串想問候衛業征九族的話被咬碎在肚子裏。

衛業征沒等人把氣喘勻了就已經手腳麻利地幫人在腰上纏了好幾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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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狠啊,”蕭懷劍豎起大拇指,一臉服氣。

衛業征咧嘴一笑,就地坐下,拿起剩下的燒酒猛灌了幾口,不消一會兒一股灼熱在胸腔裏燒起來,一夜激戰之後的釋放,說不出的舒爽。

“給我剩點,”蕭懷劍伸手來拿。

“你一帶傷的人,喝什麽酒,”衛業征巧妙地躲過去。

“沒大沒小,”蕭懷劍樂了,“我是大元帥,還是皇子,有你這樣的嗎?”

“還是傷患。”衛業征補了一句。

蕭懷劍也不搶了,低頭樂了好一會兒,直笑的腰上的傷口疼。

“哎,等改天我從父皇那偷一壇九醞春出來,咱們兩個喝個不醉不歸。”

衛業征翻個白眼:“你堂堂一個皇子,就不能讨要一壇嗎?還得用偷的。”

“也是,”蕭懷劍笑了笑,“我都忘了我現在正當寵呢。”

晨光從窗口斜射進來,灑在灰頭土臉的兩人身上,明明都不知道還能不能撐過今晚,兩個人卻心無芥蒂地笑得輕松恣意。

剛從草房裏出來一個小兵立即上來報:“死了五百一十九人,重傷逾千,小傷不計,箭矢正從兵部庫房往這運,但橫木和石頭不多了,還有就是……南薰門後的條木栓裂了兩根。”

蕭懷劍皺了皺眉,雖然只是裂了,還不至于就斷了,但足以證明蕭啓軍隊沖擊之猛。撞車、攻城錘輪番上陣,還有火炮加持,照這樣下去不消時日城就破了。

“條木石頭沒有了再去找,”衛業征道:“把這幾間房拆了,能用的都搬回去,到時候找你們你們大元帥,他正當寵呢,管賠。”

蕭懷劍:“……”

“其他各門什麽情況?”衛業征接着問。

“其他門也都沒事,哦,對了。”小兵總算展了點笑,“剛剛蘇将軍從新曹門送了三千人過來。”

“三千人?”蕭懷劍愣了愣,“他那邊對蕭子桓的十萬大軍,還能空出人手?”

“蘇将軍說齊王軍的狀态不太對,過來小打小鬧地打了兩把就撤走了,本來蘇将軍還想多調些人過來的,但怕這個蕭子桓有詐,還是留下了足夠的人手。”

“嗯。”蕭懷劍點頭應了句。

蕭子桓……蕭懷劍皺了皺眉,他對這位堂兄實則并不了解,甚至都沒有見過幾面,就兒時齊王來京面聖時帶來過幾次,只記得是柔柔弱弱一個小孩,說話輕言輕語,如今都能帶兵打仗了?

此時燕王蕭啓帳下也是熱鬧非凡,蕭懷瑜一錘案幾,氣的直咬牙:“你沒看見蕭懷劍就在城牆上嗎?為什麽要撤軍,直接沖上去把人殺了啊。”

蕭啓看了人一眼,摸了摸拇指上的墨玉扳指沒作聲,倒是一旁的将領小心翼翼回道:“将士們攻了一夜,如今已是力盡功乏,不管是上城牆還是破城門皆需要力氣,再耗下去就是對我們不利了。”

“我們有二十幾萬大軍怕什麽,他們不過才幾萬人,一鼓作氣拿下不就行了。”蕭懷瑜沒好氣道:“二十多萬人攻不下一個小小的南薰門,照你們這速度我什麽時候才能入主皇城?”

“這……”将領想反駁當年項羽率千人就能破章邯四十萬大軍,勝負在将不在兵,奈何人家才是主子,一席話還是爛在了肚子裏。

“你先出去。”蕭啓道。

将領施禮退了出去。

等人走了蕭啓看了蕭懷瑜一眼:“說話注意點分寸,你是來勤王的,不是來造反的。”

“皇叔我……”蕭懷瑜咬了咬唇,“這不是沒外人嘛。”

“算了皇兄,懷瑜還小,不懂事,別跟他計較了,”蕭沛在一旁打圓場,讨好道:“你看你再撥我點糧草罷,我那三萬人還餓着肚子呢。”

蕭啓沒理會,繼續對蕭懷瑜道:“萬一帳外有人路過呢?”

“那還不簡單,誰聽到了我就殺了誰!”

恰在此時一人撩帳進來,“呦,這是誰惹咱們太子殿下不高興了?怎麽還要打要殺的?”

來人一副白衣白衫,清逸脫俗,不像來打仗的,倒像是翩翩公子逛窯子來了,進了帳內拱一拱手:“小侄蕭子桓,見過五皇叔,六皇叔,太子殿下。”

蕭啓斂了神色,道:“你父王呢?怎麽沒過來?”

蕭子桓謙恭有禮道:“出兵前父王偶感風寒,病勢來的急,只能讓我帶人過來助五皇叔‘勤王’。”

“蕭胥這膽子還是這般小。”蕭沛譏笑道:“他以為他不來就不算謀逆了嗎?”

蕭啓也皺了皺眉,“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還是不懂,蕭染什麽性子,即便你只是在他城門上敲兩下,到時候株連起來一個都少不了。”

蕭子桓假裝聽不出蕭啓話裏責備他昨晚攻城不利的意思,依舊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五皇叔此言差矣,父王自是知道走上這一步便沒有回頭路了,早做了破釜沉舟的打算,這才讓我帶了青州全部兵力過來,十萬大軍,這還不夠誠意嗎?”

蕭啓眯了眯眼:“你的十萬大軍攻不進去?”

蕭子桓唇角挂着一抹笑:“五皇叔你二十萬大軍不是照樣沒攻進去?”

蕭啓眼神瞬間凜了起來,他攻的南薰門是重中之重,禁軍主力都在這邊,守城的将領也是剛從漠北打了勝仗回來的車騎将軍,他那邊十萬人攻一個小偏門有什麽攻不下的?

但他就是要讓蕭染看着當年被他趕走的人如今堂堂正正回來了,從南薰門入主,一條禦街,直通皇城。

蕭啓睨了蕭子桓一眼,這人打的什麽小算盤他看的一清二楚,不過是想讓他打頭陣,自己再以逸待勞,等城門破開來一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一個毛都沒長齊的豎子,白日做夢!

蕭子桓也是意識到自己說的有些過了,哈哈一笑:“五皇叔不要見怪,我這是先試探試探他們的兵力嘛,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如今我已經試探好了,下次我一定能針對他們弱勢下手,一舉拿下新曹門。”

“舅舅!”未見其人先聞其聲,秦俞榷吼了一嗓子,帶着一個小妾從門口進來,罵罵咧咧抱怨:“太難打了,昨天夜裏吓死我了,還沒靠近城門呢,我的人就死了好幾百了,太可怕了,是吧美人?”

懷裏那人千嬌百媚應了一聲。

蕭啓看着這群人不禁頭疼,這都是糾結了一幫什麽人?一個纨绔子弟,一個居心叵測,還有一個什麽都沒幹呢先折損了一半兵,還得靠他糧草接濟。

“就是你,在我母後大喪期間荒淫無度玩弄音樂!”蕭懷瑜騰地站了起來。

蕭啓扶額,都忘了,這還有一個百無一用的太子。

“太子殿下,”秦俞榷腆着笑,“不要動怒嘛,俗話說人死不能複生,死都死了,就不要礙着活人什麽事了。”

“你!”蕭懷瑜當即拔了劍,“你大膽,我母後也是你能玷辱的!”

“哎,有話好好說,”秦俞榷拿懷裏那美人往身前一擋,吓得美人臉上當即失了顏色,自己再迅速往蕭啓身後一躲,急道:“舅舅救我!”

蕭啓一個頭兩個大。

蕭子桓熱鬧看的不亦樂乎。

秦俞榷有了靠山愈加得寸進尺:“蕭懷瑜你得瑟什麽,大家叫你一聲太子還真拿自己當太子了,等來日五舅舅登基,你還不是跟我一樣。”

“什,什麽?”蕭懷瑜手上一愣。

秦俞榷尚還不罷休:“侄子外甥還會區別對待嗎?更何況五舅舅明明更喜歡我,是吧,舅舅?”

蕭啓沒作聲,眯眼打量着蕭懷瑜,只見人一臉震驚地看着他,手中的劍止不住顫起來:“登基?你……登基?”

蕭啓登基,那他所做的這一切算是什麽?

“為什麽是你登基?不是說好輔佐我,你做從龍之功的嗎?”蕭懷瑜提着劍上前,抵在蕭啓胸口上。

衆人皆是一愣。

蕭啓還是沒說話,只是那一副淡定的神色早已将一切化在不言中。

蕭懷瑜瞳孔收縮,難以置信地看着人:“你利用我?你利用我去偷父皇的兵符?你……你這個亂臣賊子……我才是太子,是天定之人,要登基的明明是我!”

蕭啓唇上提着一抹笑,“太子?誰的太子?叛軍太子嗎?你看看周圍是什麽環境,誰認你?”

蕭懷瑜環視一周,衆人眼裏皆是漠然。所有人都知道要登基的蕭啓,只有他蒙在鼓裏!

虧他還拿着兵符到處去招兵買馬,這人就靜靜看着他為自己添做嫁衣。

豈有此理!

“你這個亂臣賊子!”蕭懷瑜目眦欲裂,“我要殺了你,提着你的首級去見父皇!我便還是……”

噗的一聲,刀劍入體,蕭懷瑜難以置信地回頭,只見剛剛離開那将領手持一柄劍自他後心而入,直插胸前!

白刃入,紅刃出,蕭懷瑜登時倒地,一雙眼睛還是難以相信地瞪大着。

他是太子……他還要繼承皇位……那明明是他的皇位……

蕭啓淡定地彈了彈衣服上的血跡:“傳令下去,太子在激戰過程中不幸中流矢身亡。”

将領領命退下。

衆人裏蕭子桓第一個回過神來,登時跪地:“吾皇,萬歲。”

秦俞榷與蕭沛急忙跟着跪下:“吾皇萬歲!”

作者有話要說:  人名稱呼太多了,我自己都暈了(=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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