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微子小心!” 李大哥大吼一聲,一手提拉過洪微的衣領把他拉到了身旁,責備道:“咋了,微子看着點兒路。”

洪微踉跄了兩步,才穩住身形;一張臉慘白着,眼也紅腫不堪。

“沒…沒事…我,只不過是…”說着說着一口惡氣反湧,一個大男人竟嘔吐了起來。洪微胃腔一緊,舌根下壓,腸胃裏的東西就順勢翻湧起來、破口而出;來勢洶洶逼的洪微眼眶都浸濕了。

惡心…惡心…

待洪微餘光掃到身旁的景象,又是一陣翻湧。他竟沒有想到戰場上的屍體如此惡心。屍體層層疊疊地堆着,血污活着泥土渾濁不堪;時間久了血色凝固腥味澀重,斷肢殘臂随處可見,死相衆多難以入目。

“微子,過來搭把手。”李大哥沉着聲招呼。洪微迷糊地張望,早春的風礙着了他的視線,連人氣都不曾看見。他急促地喘息着,身體卻止不住地下滑,“李…李大哥?”還慌張地尋那看不見的人。

“微子,堅強點,習慣就好。”李大哥走近拍拍洪微的後背。

洪微堪堪忍住上湧的腥氣,不住地清咳着嗓子;慘白着一張臉,打着冷顫。在流火的天氣中,竟是冷汗淋漓連手都發着抖。

洪微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手裏攥着草根好像在汲取力量;那手掌又帶着肌理顫動地虛圈着。他轉首想要逃開着密不透風的空氣,卻一晃眼看到林子的雙眼。

那雙眼蘊着水,眼角卻帶着點點紅斑,極力地睜着,卻仿佛融進了天地之間。洪微顫抖着撲過去,沒得到回應。

這傻子猛地一抖,嚎啕大哭起來。他此時才真真切切地意識到:這個回應,恐怕是下輩子的事了。

洪微哭的發抖,眉頭死皺着、眼也未開半分,喉腔裏夾着嗚咽和長嘯;聲聲未斷卻句句含血。可是那眼裏竟連淚也不見。

他哭不出來。亦或說,這傻子連哭都不會了。

如今,這傻子終于恍然大悟了那呆子的未竟之言: 這戰場,他是受不住的。

他從未直面過如此錐心的死亡,就是從前作為乞丐的他也不曾。

那時候的死是什麽?

養大他的那老頭死時,是帶着笑的;嘴裏嘟囔着:要過好日子去了;精神的簡直不像是将死之人。以前的死,不過是宛如春花秋莖的寥寥枯萎,連斷氣咽血都帶着清虛的暢快美感;何曾像,這無邊戰場上層疊潑墨般的撕裂痛楚,一漾一漾地撲面而來;錐的他連站也做不到、哭也哭不了。

他曾以為,自己是世上那少有的不怕死的不凡人;哪曾知道,他不過是這芸芸中的凡人罷了。

而凡人,哪會有不怕死的呢?

這傻子哭着哭着連氣都喘不上,把頭扭開,卻哇地一聲吐了出來;轟轟疏疏得嘔地眼角沾淚。

他還能為那呆子闖出一方天地來嗎?他還能護他半生安康嗎?他,還撐得住嗎?一個又一個問題夾着那呆子的臉直撲而來,震的洪微靈蓋發緊,血脈扯心,又疼又急。

“微子!微子!”遠處的聲音傳來,洪微卻聽不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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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析言大醉一場,到底是人還年輕養着養着病氣也煺了七八。不過全順着虎子阿嫂和虎子的強硬,愣是在他們家躺了數日。虎子說的頭頭是道,美名其曰:給析言哥哥順氣。

那小子說自己身體太差,連他都不如;正趕着這一次幹脆就養結實一點好了。免得微大哥會擔心析言哥哥,就像他娘會看着他一樣。虎子鬼機靈地給夏析言說着悄悄話,一臉:我可聰明着咧的得意模樣,逗得夏析言是忍俊不禁,只好又笑又窘地連連說是。

現下總算是好了,夏析言想着總要回家看看,便告辭了虎子和他娘,往家走去。街上人不多,早先雲城也陸陸續續的走了一波住客,本來不大的小城也顯得寬敞空曠起來;倒是街角那孫家的酒鋪還聚着人群。

有些物件是難以改變的,酒可算是其中的佼佼者了。這酒見多了世間百态,嘗盡了紅塵俗味,也顯得沉穩;只是在不經意之間那熏人的嗆意又才咄咄逼人起來。

世事不離酒,酒不離事世。此話不假。

“前先日子可不太平,得虧了樓度将軍了。”

“那可不,聽說鹽城那地都染得變了色!”

“嘿,你這消息倒是靈通。”

“依我說,這雲城怕是住不下去了,能走還是快走罷。”

“這仗真是太狠了,跟二十年前比起來又不知如何。”

孫家的酒鋪傳着熙熙攘攘的議論,濃郁的酒氣也掩不住話裏的愁意;偌大的酒鋪竟全沒了往常的笑聲。夏析言走過門口,聽到的消息讓人心驚肉跳。

出事了?

這沒過腦的揣度倏地劃過心間,夏析言慢了腳步,連呼吸都緊了起來。

那傻子,沒事吧?

到現在夏析言還清楚地記着攤牌那晚的月色,他承認當時的那番斥駁自己是存了私心的。可是那傻子整個人都傻裏傻氣的,如何會懂‘戰場如殺場’的晦澀之意。

那傻子又如何明白:戰場只不過是挂着官方名頭的殺戮之地罷了。

他說那傻子是受不住的,受不住的不是艱苦疲乏,受不住的是那血氣淋淋,殘肢惡相,人間離別。

那是,沒有上過戰場的人永遠也無法體會的殘忍和凄楚。而那傻子?他怎麽舍得他那顆熾熱的赤忱之心蒙上半點灰塵。

他,舍不得。

所以,他聲淚俱下。

結局?

夏析言想着,嗤笑一聲;結局也不過是走上了當年的老路。他從前沒留下那個心系天下的男人,他認了;輸給天下,他服氣。如今連一個心系自己的人也留不住,輸給了自己,何其可笑。

夏析言這才恍然明白,原來他是怨的。所以,咄咄逼人,結果逼得那傻子反倒生了豪氣和賭意,去了。

日頭爬上了天正中,陽光帶着熱氣籠在每個人身上,照的人發疼;夏析言轉身躲到屋檐下去,枕着背後起起伏伏的聲海,虛着眼靠在酒鋪的牆上。

說實話,那傻子走了,夏析言是不太驚訝的。他們倆的相遇來的莫名其妙,稱的上不可名狀;起初,他沒有多少真實感;心裏總想着:這傻子,約莫也是會走的。處着處着,他才覺得就這樣也挺好,他也習慣了那傻子的存在;想着:這傻子怕是不會走了。然而那傻子總能給他帶來驚喜,打破了他的猜測,一個接一個。

他想他會走,結果那傻子反倒留下來了;他才接受了他,那傻子卻又走了。夏析言想着想着,反而低聲笑罵了一句:

洪微,敬你是條漢子。

那傻子耍的他團團轉,何曾對得起自己從前“慧青蓮”的稱號。誰又能想到初見時,那個乞丐般的傻子又有如此手段呢?何況,那傻子,即便是傻也是傻得可愛。

如今,那傻子一股腦的去了;過得如何,活的如何;皆因山高水遠,無從得知。

下次相遇,又會是在什麽時候呢?

耳邊哐铛铛的一片,酒鋪裏估計是一片狼藉,老板娘罵罵咧咧地數落着客人:

“這輩子,都別來老娘這裏喝酒了。”

一衆熟客醉笑着回嚷:“那就下輩子來。”

夏析言側着耳朵聽着,只是笑了笑。

傻裏傻氣的也沒什麽不好,而他這個呆子,跟那傻子從來都是一路人。

作者有話要說:  18年的第一更...字數依舊沒有破3000...醉了醉了。(捂臉)

這篇文真的字數太迷了,最開始只有幾十、一百來個字,雖然後期在增多,不過怎麽都沒過3000...心累。又不願意塞字填字數...是不是基調定的神奇,字數才這麽“穩定”???

我更的真的太慢了...原諒我吧,但是應該是不會坑的...那麽說到正題,這篇《呆子和傻子》快要完結了,情節已經快要進入尾聲啦,結局也打好草稿了,就等着完善細節了。雖然是沒什麽人看了,也沒啥留言,但是還是在文上下了很多心血,只是不知道有沒有小可愛GET到啊QAQ 我心心念念的幾幕也不知道有沒有傳達到大家的心裏欸...希望是成功的。

如果...我是說如果有喜歡的地方還請告訴我啊,還是誇一誇我這條懶鹹魚吧。(捂臉)估計希望挺小的。

前幾天夢到這文下面長了一堆評論,一覺醒來才發現是做夢...真的是嘿不好意思的,不過整個夢記得清清楚楚,醒來一陣失落。哈哈哈哈哈,也是沒有我這樣的寫手了吧。

還有,我發現,收藏的小可愛竟然還在...真的受寵若驚...更文速度真的是對不起小可愛了,還請多多包涵。小可愛說養肥再看,估計時間快了,畢竟要完了,預計還有三章左右。如果小可愛還記得這篇文的話,就來補一波吧。謝謝啦。

至于番外,嗯...這個問題...如果有人想看的話,我會準備的。沒有人想看的話,番外就看緣分了...畢竟我是不打算在這篇文的正文裏填有些線索和坑的,不過想看細節的話,我會考慮在番外裏補上。

忘了給小夥伴們說:新年快樂了。畢竟過年期間沒有更文,也沒有其他渠道來道賀。遲來的祝福也不要嫌棄啊。

盡可能地把我想講給大家的故事講出來,可能是接下來的願望了吧。

新的一年也要繼續加油,你是,我也是。

那麽,老樣子,依舊是歡迎留言,期待撸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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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文,是18年唯一的一更啊,鹹魚作者的錯,小可愛們請還要愛這個鹹魚作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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