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成雙成對
第53章 成雙成對
“這時候怎麽又不敢了?”太宰治擡起手肘,撞了一下首領宰,“剛才在電話亭裏的模樣呢?倒是拿出三分來啊。”
首領宰沉默着。
他緊緊抿着唇,纖細蒼白的手指如同某種不斷收緊的藤蔓,緊緊纏繞着傘柄,薄薄的皮肉下能清晰看見骨骼的形狀。
他們站在門口,雖說太宰治一臉輕巧地督促首領宰往前跨一步,但他自己也死死地站在原地,怎麽都不願意去按門鈴。
“來都來了。”他喃喃道,“難道要在門口站一整晚上,讓織田作明早出門的時候看見兩尊愚蠢陰暗的石雕嗎?”
“喂,別像只鹌鹑一樣蜷縮起來啊,明明淋雨受涼的是我……”
太宰治捉住那只冰冷的手,用沙啞甜蜜的聲音勸誘。
“只需要把右手擡起來,擡高三十公分,舉到你正前方,伸出食指按下去……”
嘎達。
好像是有什麽金屬機關的聲音響了一下。
兩只太宰治不約而同地往後退了一步,一只有些明顯的驚恐,另一只雖然看着冷靜,瞳孔卻倏然縮成了針尖大小,輕輕顫抖。
——總之先把臉遮擋起來再說!
……
織田作之助家裏有着非常非常非常多的孩子。
每次他說出這個事實,都足夠讓剛認識他的家夥大吃一驚,就連街道口比他大十五歲、對他隐隐暧昧的寡婦也會冷靜下來,被愛情沖昏的頭腦重新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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織田這個家夥,究竟是為什麽要收養那麽多的孩子?
是影視劇裏的變态?還是聖父性格?
而且他真的能養得起嗎?
當然了,過分的追問是一件很冒犯社交距離的事,就算心裏腹诽無數,面上還是會裝模作樣地客套幾句:照顧這麽多孩子真是辛苦了。
而織田作也會回答一句:嗯。
便日複一日地進行自己的生活。
他基本上只處理眼前的事,有困難了就解決,有人需要幫助就去幫,□□似乎是自然而然的事——沒有人幫助那些孤兒。
今天也一樣。
他想,他又遇到了一個很需要幫助的人。雖然稱不上是孩子。
不過他也稍微想起來了遇到芥川龍之介的那一天,像是遇到有點可憐的、漫無目的的流浪犬,抱着他人所無法理解的理念前進着。他自己大概也是這樣的人,所以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并提供幫助。
說起來,那位很需要幫助的年輕人,會在什麽時候前來呢?雨這樣大,他真的有傘嗎?不會在雨夜裏迷失路線吧。
織田作之助擔憂着,撐着傘走出院子。
也許在門口等會更好一些,他這樣想。
于是。
織田作之助看見門口杵着兩個……有點奇怪的人。
黑色的傘遮蔽了臉,加上雨簾,他一時間沒能看清楚二人,但從身形和衣物上來看,其中一人正是他等待的青年。
“那、那個!織田先生!”他聽見青年的聲音,就像是被掐了脖子發出來的,急促而焦躁,“有件事情我想要道歉。”
織田作之助疑惑:“如果是指借宿這件事,不用……”
“不是的!”
雖然看不見臉,對面的青年也沒有很多動作,但織田作之助覺得他此刻非常慌張,連向來伶俐的口齒也頻頻打結——不對,他怎麽會對一個陌生青年有口齒伶俐的印象?明明只是看見他和逆發結羅對話了幾秒而已。
“是、一些別的問題……”
織田作之助看見另一位青年,身着黑衣的那位,擡起了手臂,将手輕輕覆在對方胳膊上。那只手纖細蒼白、骨骼優美,透着一股久坐辦公室特有的弱氣,在朦胧的雨夜裏是如此明顯。
青年似乎鎮定一些了,繼續解釋:“我并非是橫濱本地人,來橫濱是為了找我的一位走丢多年的……兄長。就是這位。”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說到“兄長”的時候,有些咬牙切齒。
“因為家庭的緣故,之前我在橫濱行走的時候,僞裝了容貌……”太宰治盡可能模糊着說,留下了相當多的想象空間。
織田作之助确實聽出了一點津輕的口音。他想了想,大腦裏暫時只能想到一個解釋:也許這個青年在橫濱有仇家什麽的。
但現在也一直嚴嚴實實地遮着臉,莫非……是本人長得不那麽受待見?自卑 ?
“沒事。”他說,“你要進來嗎?衣服已經濕透了吧。”
“嗯。”
太宰治仿佛預見了什麽,視死如歸地:“我和兄長長得很像哦。說不定……不對,你肯定會大吃一驚啊、啊、好麻煩……感覺會遇到很可怕的畫面……一定……”說着說着就開始快速碎碎念,織田作沒聽清楚後面的那些細碎音節。
“阿嚏!抱歉抱歉,織田先生。”
他們好像在門口站了幾分鐘了。
“快進來吧。叫我織田就行。”
“謝謝。”太宰治有點用力地捅了一下首領宰,“織田作——織田都同意了,你不要那麽緊張。”
“嗯。”首領宰應了一聲,聲音極小。
不知為何,織田作心裏忽然咯噔一下。
心底潛藏着的某個開關好像被觸動了,難以描述的情緒順着口子湧出來,太多了,洶湧澎湃的東西堆擠在胸腔壓住內髒,他的心好像也被推高,推到嗓子眼的位置。
這個黑衣,這個身高身形,這個氣質和這個聲線……一切的一切。
從塵封的記憶裏噴湧而出。
“為什麽?”
“嗯?”
“為什麽叫我織田作。”
太宰治已經埋進了門檻,傘也收了一半,他從傘下擡起頭,露出濕漉漉的一張臉,深棕色的發絲貼在額頭,淩亂的,如同一只茫然不知所措的流浪犬。
太宰治:。
完了,如果不是有另外的人喊織田作為織田作的話,那就是這個世界的織田作見過首領宰。
見過,當首領的太宰。
他內心掙紮了那麽零點幾秒,試圖欺騙自己事情不會那麽麻煩。
可他對上織田作的眼神,一切的掙紮都消失了。
他從來沒有看過,織田作這樣的眼神。
……
雨裏,門口。昏暗的壁燈下。
太宰治看着沉默的織田作,也沉默着。
而織田作之助的視線無法抑止地轉到了另一人的身上。
傘被收起,雨水抖落,噼裏啪啦落在腳邊,黑色的風衣,蒼白的膚色,大概一輩子都無法忘記的臉孔。
那天夕陽的顏色仿佛還在眼前。
那個人在Lupin裏所說的話、以及後來芥川轉告給他的那些話、那些表情、那些結束在夕陽裏的一切,明明只是見了那麽一兩面的人,這一年裏他卻總是無法忘記,甚至靜坐時都會突兀想起那個瞬間。
他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但……
他果然還是想不通自己做錯了什麽。
唯獨有一點是可以确信的。
那人死了。Mafia的首領,黑色地帶最可怕的男人,死了。
織田作之助晃了晃,手裏的傘差點掉到地面。
死了。
但現在他看見了幽靈樣的男人,出現在面前,有影子的,活着的,從雨裏走來的。
而且。
是兩個——
兩個!!!!!!
作者有話說:
織田作之助瞳孔地震,不明所以,震撼一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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