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失憶就是

第54章 失憶就是

“呀。”

僵持中，太宰治拔高音調打破了沉默。

“織田你認識他嗎？”他伸手攬住首領宰的肩膀，“我哥他失蹤好幾年了，最近才找到。”

“但很可惜，我完全不知道他的過去呢。”

“這家夥一聲不吭離開家，現在又失憶了，沒準過幾天還得去東京的醫院看看腦子——”

“失憶？！”織田作之助從震撼裏走出來一點點，重複了某個單詞。

“是的，失憶。”太宰治直視他，盡可能地真誠着，“就是腦子壞掉了。”

“……………………”

織田作之助左臉寫着空白，右臉寫着震驚，整個人寫着僵硬。

“抱歉。”首領宰低頭，“我什麽都想不起來了。以前如果帶來過麻煩，我很抱歉。”

兩張太宰治的臉湊那麽近，但凡是認識太宰的人看見這一幕都會覺得離譜，就算沒有心理陰影，也要整出心理陰影了。何況織田作之助本來就對首領宰有說不清道不明的執念——那種謎題丢到臉上，卻在解密之前一切就盡數銷毀的執念。

“打擾了。”

那把黑傘抖了抖，又要撐起來。

“等一下！”

可能是織田作之助太急了，他一把抓住太宰治——分不清是哪個太宰了——總之他抓住了其中一個人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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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力也許稍稍有些猛。

也許。

他自己是覺得沒用什麽勁的，但兩個太宰不約而同地往他的方向砸過來。

“哎呀哎呀要摔倒了——”

織田作之助覺得，如果時間和空間充分，這二位也許是想要在空氣裏轉上三百六十度，再用少女漫的方式摔過來。

因為這一秒的動作太過荒誕，織田作想了很多，觀察了很多。

比如兩個太宰的表情氣質區別還是挺大的，比如兩個人不知為何很執着于摔的進度條，以至于同時往他的方向倒，并以同樣的速度失衡着。

再比如……

……

總之織田作之助果然還是把兩個人都扶住了。

穩穩當當的，沒摔。

就是胳膊撞着麻筋，一路麻到了大腦。

“你們兩個，究竟要做什麽。”他麻着一張臉，問。

太宰治們同時晃晃腦袋，非常無辜。

“不小心摔了。”“地太滑了。”“對不起。”“真的很抱歉。”“是他的錯。”

“是我的錯。”首領宰接上最後一句話。

“……”

織田作真的很想問他們有什麽陰謀，但問不出口。

眼前這兩人和印象中mafia首領的形象差太遠了。

“我不記得我的過去了。”首領宰注視着織田作，他的表情很平靜，比他自己想象的還要平靜，“我也不打算逃避過去，只是……織田，現在可以不要把我交給其他人嗎？”

“不用擔心我會做出什麽危險的事情……我現在壓根不算活着。”

太宰治補充了剩下的：“事實上，我哥——你所認識的他已經死了。現在站在你面前的只是一個由某種未知能力制作而成的……複制品。”

“而我，在這個世界的時間也不多了。”

他說得模糊，正常人大概只會往身患絕症、馬上要死亡的方向想，沒人會思考平行世界的問題。

但織田作好像想歪了。

他臉色驟然變得難看起來，抓着太宰治的肩膀和他對視，十分認真地強調：“自殺是不好的。”

太宰治：“……”

他愣了兩秒，反應過來什麽，有些古怪地笑起來：“不用擔心這個啦……再怎樣我也不會死在你家門口的。”

“別的地方也不行。”

“好好好，別的地方也不行。”

他發現這個太宰治對他的态度十分親昵，這是再僞裝也無法藏起來的态度，他們簡直不像是才見了幾次面的陌生人，而是那種早已無比熟悉的摯友。

“那麽，織田作~”太宰治笑盈盈地請求，“不要把我們送進監獄，拜托了。”

“……”

織田作之助在原地沉默了很久。

一時間只有嘩啦啦的雨聲漫在四周，地面跳起很多細小的水珠，白蒙蒙的冷意随着風掠過大地。整個世界都被雨隔離了。

他想不通。他有太多的事情想不通了。

為什麽會複活。

為什麽那麽親昵。

為什麽，當初要來找他，要說那些話，又為什麽選擇死亡。

明明這兩人對他的态度都不陌生，他卻覺得自己被隔絕在某個世界之外，有什麽很重要的東西被瞞下來了。

如果亂步先生在這裏就好了。織田作之助難免這樣想。亂步先生的話，一定能看明白發生了什麽。這件事太重大了，不論是考慮他自己，還是考慮整個橫濱的安全，他實在是沒法一個人做決定。

他覺得自己只想了一會兒，艱難至極地做了決定：“我……”

卻見面前穿着黑衣的首領宰一聲不吭地摔了下去。

不是方才那種虛假搞笑的假摔，青年被雨水潤濕的睫羽黏連在一起，面色唇色一片蒼白，渾身上下好似剎那間失去了支撐，順着重力便要砸在地上。

“喂！”另一位太宰反應很快，抱住了首領宰，他差不多跪在地上，絲毫不介意那些雨水，讓首領宰能躺在他的大腿上，“你還好嗎？”

首領宰的袖子提上去一截，纏着的繃帶适時散開。這只手躺在泥水裏，蒼白肌膚與灰黑的泥水，微微突起的經脈，青紫的血管，雨水蜿蜒着在掌心積起一個小窪。手腕上有一截不甚明顯但無比刺眼的裂痕，那絕不是人類該有的裂痕。

太宰治看起來真情實感地着急了，他輕輕拍了一下首領宰的臉頰，低頭試探呼吸，又摸上脈搏。

織田作看着。就像隔了一個世界那樣。

太宰治抱着首領宰，濕漉漉地仰着臉。

“織田作。”他平靜地說，“讓我們走吧。”

……

“謝謝。”

太宰治終于換了一身幹燥的衣服，他捧着一碗熱乎乎的味增湯，乖巧坐在榻榻米上。潮濕的頭發已經吹得半幹，他還順手把首領宰擦幹了。

暖起來了，他的心情也就好了很多，笑眯眯地看着表情仍舊有些僵硬的織田作：“織田作在害怕嗎？人偶的事。”

“不……”事到如今，織田作之助也無力去糾正太宰治喊名字的錯誤了，他整個人的大腦都像是過載了一般，停滞而緩慢，“他沒事就好。”

太宰治心想這家夥裝死裝得如此熟練，有事才怪。

明明半小時前才狠狠地補充了一波靈魂的……

“他現在是這樣的。”太宰治把首領宰扶起來，放在自己懷裏，頗有一種過家家玩玩具的模樣，“不知道這個狀态能維持多久。”

他們聊了一會兒，織田作之助心裏仍有很多問題。

“我叫你織田作，是因為在我老家，有個朋友的名字和你差不多，叫順口了……你醒了？”

太宰治悠悠然地和首領宰對視，互相交流了一下眼神。

首領宰支起身。他看起來有些茫然，但更多的是難過，為自己現在這個狀态。

反正除了太宰治，誰也看不出來他剛才是裝暈。

“麻煩你們了。”他握拳，虛虛地咳嗽了一下，手腕上的傷口已然重新包紮過了，“織田……織田作，可以和我講一講我的過去嗎？”

這邊的首領中也和他們講過一些粗略的事情，從那段經歷他想不出來和織田作有什麽交集，如今正好可以直接問一下。

織田作靜默幾秒，應下。

“好。”

……

織田作之助可能才講了五分鐘。

太宰治額頭上刷得淌下來一堆冷汗。

“別說了！”他眼神都快渙散了，鳶色的眼珠子裏隐隐有一些黑線在轉圈圈，“啊啊啊啊啊啊代入感太強了我不能聽這個！”

“他怎麽了？”

“沒什麽。”從剛才起就分外沉默的首領宰垂眸，失了全部的記憶，倒讓他在面對這種殘忍回憶的時候能夠保持冷靜，“請繼續講述吧。”

作者有話說：

治愈，治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