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不正當的

第58章 不正當的

“你不用過來了，有人會接亂步大人過來。”電話那頭，一道聽着有些含糊的聲音漫不經心地說，“織田，你看好他們。”

“好的，亂步先生。”織田作之助應了一聲。

雖然江戶川亂步看起來像個孩子，但他一直挺尊敬這個前輩的。

同時也有些猶豫……

“他們兩人……好像……”

“哎，我不是都說了嗎？草莓大福的溫度不要高于10攝氏度！這樣就不好吃了——織田，發生了什麽？”電話那頭有一些盤子的叮當聲，“那兩人做了危險的事？”

“呃……”織田作垂在身邊的右手開始忍不住摳門縫，感覺接下來要說的每一個字都在污染純潔的亂步，“他們……兄弟……好像有不正當的感情關系。”

亂步：“……”

他叼着已經風味不佳的草莓大福，哼哼唧唧：“別多想，那家夥想要騙人一定非常容易，織田，沒證據就別亂說。”

“可是……接吻不算證據嗎？”

“咳咳咳……”電話那頭的亂步嘎嘣一聲斷了氣，緊接着嗆咳起來，“總之亂步大人馬上就來了！”

電話挂了。

“亂步先生會過來。”織田作之助遠遠地對着那兩人說。

“知道啦！”太宰治扯着嗓子，“織田作，你為什麽不靠近一點呢？是因為看見了我和他接觸所以感到害怕？放心好了，他又不是男同，他只是變态，不會對你有想法的——”

織田作之助聽得愈發迷茫，默默退後了一點，決定把現在的情況交給亂步。

他向社裏請了假，這幾日不必去偵探社上班，專心面對這個秘密任務。

……

沒多久，江戶川亂步就搭着順風車過來了。

“亂步先生，下次有什麽需要幫忙的，請盡情吩咐在下。”看模樣，委托人大概也是什麽財閥的高層，面對亂步卻異常卑微。

亂步和另一人同時下了車，兩人的表情都很冷，都沒有客套的話語。較為年輕的那個彎腰拿了亂步出差所帶的行李以及幾樣帶給社長、同事的伴手禮，微微彎腰：“謝謝。”他的感謝語都非常冷，不想道謝，像是要準備殺人。

委托人更恭敬了：“不不不都是我都應該做的。”

車離開。

二人走近織田作之助家的大門，按響了門鈴。

“芥川，你和織田關系很好吧。”

“是。”名為芥川的青年穿着一身灰色大衣，如今他比以前流浪的時候長高了些，也健壯了不少，肺病在與謝野醫生的調理下也沒有那麽嚴重了，看着是一個出挑、優秀的青年，“這兩年偵探社教會了我很多，我很感謝織田先生，沒有他就沒有我現在的成長。”

“那就好。”亂步咬了咬自己口中的棒棒糖，“芥川，考驗你這些年成長的時刻來了。”

芥川：？

門，開了。

織田作之助站在門口，而他的身後，則是一個芥川這輩子都無法忘記的人。他坐在庭院裏那個專為小孩制造的秋千上，低着腦袋，手中捧着一本書，柔軟的棕發搭在臉龐邊，顯得那樣溫和、富有書卷氣。

在芥川看來，這副模樣虛假、虛僞、惹人厭惡。

他的理智比火線燃燒的速度還快，沒三秒鐘就嘎嘣一下斷裂，滿腔情緒噴湧出來：“太！宰！治！”

一年多以前，他看着自己仇恨多年的人跳下Mafia的大樓，留下那樣多他無法理解的秘密。太宰治這個名字也随着事件的落幕，永遠地刻在了他的心底，留在那一個傍晚混着塵土的海風裏。

但他永遠不會忘記。

是太宰治，讓他和妹妹芥川銀分離多年，至今也無法挽回。是太宰治，領着殘暴的Mafia成員，做了許多惡事。是太宰治，一句話就讓Mafia的白色惡魔、他極度讨厭的人虎，選擇加入偵探社——偵探社居然也同意了這件事！

異能力幾乎是瞬間發動，灰色的巨獸張開巨大的口，破開空氣、甚至撕裂空間，眼看就要把看書的青年一口吞噬。

他沒注意，織田作想要阻攔的瞬間，亂步攔了一下。

事實證明，也不需要攔。

因為在異能力碰到對方的瞬間，猙獰的巨獸便如片片飛雪，消散在空氣中。

到這個時候，捧着書的青年才有些茫然的擡起頭，眼神慢慢落到芥川龍之介身上。

他看起來有些茫然，睜大的鳶色眼睛裏沒有什麽驚恐的情緒，只是有點不理解，心緒似乎還沉浸在手中的小說裏，沒有完全脫離出來，看着又無辜又可憐，頗有種秋季枯葉脆弱的美。

“怎麽了……？”他小心翼翼地開口問，“織田君，這是你要帶我見的亂步先生嗎？”

卑微，可憐，甚至有點瑟縮。這些不應該出現在這個男人身上的詞是如此突兀，但又如此真實地存在着，以至于芥川龍之介啞火了幾秒，思緒徹底亂成一團。

“亂步先生已經來了嗎？”一道熟悉的聲音遠遠的飄過來，那人小跑着，有點喘氣，“哎，我去了趟衛生間就到了……抱歉抱歉。”

“怎麽了呀，氣氛那麽僵硬。”太宰治臉上挂着笑容，十分熟稔地往首領宰那邊一坐，兩張極度相似、堪稱一模一樣又很好看的臉擺在一起，是一種很奇妙的視覺享受。

也是一種很恐怖的場面——恐怖這個詞都快說倦了。

似乎每個人見到這種場面的時候都會被震懾住，所以芥川龍之介也愣住了，他就像是一只cpu過載的病貓，純黑色的瞳孔放大到極致，血色一下子湧上臉，又消退下去，蒼白的唇氣到發抖。

但亂步沒有，亂步只是睜了一下眼睛，清澈的翠綠色一閃而過，就很不在意地揮了揮手：“餓了，織田，你鍋裏是不是還有清粥？”

他自顧自往屋裏走，留下芥川龍之介像釘子一般釘在門口，眼神直勾勾地咬住兩個太宰，仿佛他們中間有條無形的線，又有個解不開的結，他的大腦正在處理這些東西。

太宰治不知道想到什麽，微不可查地笑了一聲，他對着芥川的方向微微颔首，攬過身旁捧書裝柔弱的家夥：“治君，我們也進去吧。”

織田作之助的視線往他那只摟住首領宰腰的手上飄，又迅速挪開去。

“芥川。”他叫了一聲，“不用太緊張，發生了一些事情，現在這位太宰治和以前那位不太一樣……”

織田作之助本來想說點什麽，但是話到嘴邊，太宰治二三十分鐘前那句“他不是男同是變态”蹬蹬蹬地跳入腦海，腦中淨循環變态變态變态了，啥都沒能說出口。

最終，他閉口不言，沉默地拍了拍芥川的肩膀，把這個渾身僵硬的後輩拉進門。

“織田先生！”芥川瞪大眼睛，相當不贊同的聲音，“這是活生生的魔鬼，能從地獄裏爬出來的家夥！”

“芥川，我知道這樣很難和你解釋。但……或許我們應該給自己一點時間去接受這一事實，已經一年了，你似乎還沒有放下過去。”織田作望向兩個太宰治的方向，“我有一種預感，這一次，一切都會解決。”

芥川龍之介怔愣了一會兒。

半響，好像有什麽精氣神從他的軀殼裏被抽掉了，他的肩膀塌下去，情緒過度爆發後是一種偏向迷茫的空白，帶着些寡淡的憂郁。

他沉默着，跟着織田作進了屋。

兩個一模一樣的人已經坐在桌前了。更年輕也更活潑的那個支着下巴，等着那位他們所熟悉的首領宰倒好茶水，将杯子推至面前。兩人僅僅是坐在那裏，就讓人覺得他們之間有非同一般的聯系，完全無法擠入他們的小世界。

“他做的所有事情和我無關。”太宰治表明了自己的立場，叼着茶杯笑眯眯的，“亂步先生一定能看出來吧。”

江戶川亂步睜開翠綠的眸子，瞥了他一眼。他含着粥裏的甜滋滋薯塊，特別含糊地說：“我看未必。你比你自己想象的重要多了。”

但這次要問話的主角并不是太宰治，所以江戶川亂步只是瞥了眼，就把視線放在首領宰身上。

“你想做什麽？”

這是一個很籠統的問句。

想活着，想死去。想改頭換面重新活一世，還是撿起過去，續上前緣，順便把那極其沉重的責任也撿起來。

這個世界，所有和首領宰有關聯的人，大概都會想要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也包括太宰治。

以及首領宰自己。

他用兩根手轉着杯子，一直垂着眸，複活後的記憶和過去的記憶同時存在着，他暫且習慣了新的生活，因此用的态度是非常卑微的後輩模樣。

只是，以前他做這副模樣雖然吓人，但其他人看久了便也接受，現在卻平白無故多了股不甚真實的虛假感，讓人怎麽都無法相信，他是無害的。

“我是一個非常膽小的人。”在織田作還沒有進來的時候，他對亂步說，“我甚至不敢做出選擇，暗暗想着如果事情就保持在這樣一個混沌的狀态，該有多好。”

“但好像不行。”

首領宰看着好像有些憂傷，僅看外貌，多情善感的眼眸總是能讓人心生憐愛，聲音又非常輕，夾着一點沒睡醒的鼻音，示弱得恰到好處。

“我嫁到他家去了。”

他很認真地看着江戶川亂步，指着一旁的太宰治：“我們還收養了一個很懂事很乖的孩子，另外兩個也在走程序，現在差不多是三個孩子的家長。家裏主事的人是他，我也沒法做決定。”

太宰治一口熱茶噴了出去。

而剛進門的芥川龍之介，也聽見了這話。他直直地僵住，右腿平地絆上了左腿，啪地一下，用一種很丢臉的姿勢摔進了客廳，撲倒在正中央。

織田作扶着門框，手指在上面按出印。

江戶川亂步看起來最淡定，或者說，最空白。

這位名偵探端起炖到軟爛的粥，抿了，沒嘗出味道。他幹巴巴地繼續說：

“你剛剛說什麽？我沒聽懂。”

作者有話說：

早上好，通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