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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23章

三分鐘後, 江暖艱難地嚼完了所有藥。她取出一沓英語卷子,趴在茶幾上開始刷題。吃了神藥,她感覺做題順暢多了。

時間如同沙漏中的細沙, 一分一秒流逝。

漸漸地,江暖感覺視線越來越模糊,腦袋裏像是有一個陀螺在瘋狂旋轉, 這股天旋地轉的感覺讓她幾乎都坐不穩了。

胃裏就像有一團熊熊烈火在兇猛燃燒, 一陣接一陣的惡心感如同潮水一般不停地湧來,四肢也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江暖覺得自己全身的力氣仿佛都被一下子抽空了。

她緊咬着牙關, 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艱難地拿起手機,撥通了江知雲的電話。可是,電話那端依舊是無盡的沉默, 根本沒有人接聽。

江暖半垂着眸, 眸中黯淡無光, 仿佛深陷于無盡的黑暗中。

痛苦如影随行,江暖蜷縮成一團,虛弱無力地趴在地上。

在意識漸漸變得迷糊的時候,她用顫抖着的指尖撥通了宋晚秋的電話。

剛洗完澡的宋晚秋正慵懶地躺在沙發上的貴妃椅上敷着面膜。

電話鈴聲忽地響起,她順手拿起手機,看到屏幕上顯示是江暖打來的電話,不禁愣了一下。

想到什麽,宋晚秋快速接聽電話,“喂, 江暖, 怎麽了?”

電話那頭寂靜無聲。

宋晚秋呼吸一滞,手中的手機驟然攥緊, 急切出聲:“江暖,你在聽嗎?”

片刻後,電話裏傳來女孩虛弱得斷斷續續的聲音,仿佛每一個字都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老…師,我…胃疼得厲害,頭也疼,還一直想…吐…”

女孩的聲音像是風中搖曳的燭火,随時都可能熄滅,無助與脆弱透過聽筒直直傳了過來。

宋晚秋額角猛地一跳,心就像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揪住,“你現在在哪兒?”

“家。”

“老…師…宋……晚秋…”

電話裏,女孩的聲音微弱得如同即将消散的輕煙,無助感愈發濃烈,像一只迷失在黑暗中的小貓,找不到方向,只能發出微弱的求救聲。

宋晚秋心急如焚,趕忙按下免提鍵,耳朵緊貼着手機,才勉強聽清女孩微弱的話語。

“我是不是…要死了?”

宋晚秋急忙安撫道:“別怕!江暖!老師馬上就到!你不會死的,別瞎想…”

嘟嘟嘟———

電話驀地被挂斷!

宋晚秋噌地一下從沙發上彈起來,手忙腳亂地将臉上的面膜扯下來,顧不上換睡衣,随手套了件風衣,抓起車鑰匙如一陣風般往門外沖。

深夜的街頭,萬籁俱寂,只有稀疏的路燈灑下昏黃的光。秋風悄無聲息地掠過,幾片落葉就像被抛棄的孩子,在空中無助地打着旋兒。

一輛銀灰色的瑪莎拉蒂如同一頭迅猛的獵豹般劃破寂靜。引擎發出陣陣轟鳴聲,流暢的車身在昏暗的路燈下一閃而過,帶起一陣風,如同閃電般疾馳在馬路上。

十五分鐘後,瑪莎拉蒂與救護車先後抵達。

兩輛車的車燈射出的光芒相互交織,如同破曉時分撕裂黑暗天幕的兩道曙光,剎那間将別墅前那片黑沉沉的空地照得透亮。

醫護人員一路小跑到別墅門口,看向滿臉焦急與擔憂的女人,“你好,是你叫的救護車嗎?”

“對,是我叫的。”

宋晚秋雙眸緊盯着眼前緊閉的大門,一手不停按着門鈴,一手不停撥打江暖的電話。可電話裏依舊無人應答,而那扇門也沒有任何要打開的跡象。

夜色似乎也被這緊張的氛圍所感染,顯得更加深沉凝重。

宋晚秋心急如焚,用焦灼的目光快速打量了一下別墅四周。

不一會兒,她将手機扔給旁邊的護士,聲音急切:“繼續幫我給這人打電話,就說她女兒出事了,問一下她家入戶門的密碼!”

交代完,她鑽進停在路邊的車內,迅速啓動車子,随後猛踩油門,将車子停到別墅牆跟邊。

宋晚秋下車,站上車頂,深吸一口氣,奮力一跳,雙手緊緊抓住院牆邊緣,吃力地爬上了別墅院牆。

“小心。”下面的幾個醫護人員被她這大膽的舉動吓了一跳,紛紛驚呼出聲。

宋晚秋搖了搖頭,順着牆根走到院子裏的小石桌附近,再次深吸一口氣,随後毅然決然地跳了下去。

下一秒,宋晚秋穩穩地站在桌上,來不及多想,她快速跑到入戶門口,一邊用力按門鈴,一邊使勁拍門。

緊閉的大門沒有任何動靜,宋晚秋扭頭朝別墅外的護士喊:“電話打通了嗎?”

護士搖着頭,喊:“沒有。”

宋晚秋緊蹙着眉,周身散發着一種怒氣與焦灼。

宋晚秋咬了咬牙,逼迫自己冷靜下來,回想自己之前看得江暖的個人資料,顫抖着手在密碼鎖上輸入了六位數字。

滴———

門開了。

幸好這小孩密碼設置的簡單。

幸好她的生日好記。

宋晚秋只慶幸了短短兩秒,便如一陣風般跑進屋內。當目光觸及躺在地上臉色蒼白如紙的女孩時,瞬間愣在原地,仿佛被施了定身咒。

記憶裏的小姑娘總是拽拽的模樣,生氣的時候奶氣中帶着點兇狠,讓人喜愛又無奈;笑起來的時候,整個人軟軟糯糯的,叫人忍不住想去揉一揉她的腦袋;而她哭的時候,好似一只被人遺棄的小流浪貓,讓人想把她抱在懷裏。

可現在的女孩,靜靜地躺在那裏,失去了往日的鮮活,如同一個碎掉的瓷娃娃。

宋晚秋用力抿了抿唇,走到女孩身邊,手指輕輕探她的鼻息,好在,呼吸微弱但還算有。

宋晚秋蹲下身,動作輕柔地将女孩抱起,小跑着走向門外,用手肘按下別墅門口的開關。

門打開後,宋晚秋将女孩交給醫護人員。

随後跑回屋內,拿上女孩的手機,視線略過桌上有些淩亂的英語試卷,第一次她心裏沒有一絲一毫的開心。

不一會兒,宋晚秋鎖好門走了出來,看向身邊的醫生,“她情況怎麽樣?”

“目前沒有生命危險,應該是食物中毒引起的昏迷,我們給她戴了氧氣罩,打了點滴,具體情況得去醫院檢查才能知道。”

“行,那快出發吧。”

救護車快速啓動,宋晚秋上車,緊随其後。

深夜的急診室,仿佛是一座與時間賽跑的戰場。燈光如晝,卻散發着清冷而緊張的氣息。醫院白色的牆壁和瓷磚地面在燈光下泛着微微的寒光,讓人感受到一種肅穆的氛圍。

走廊上,偶爾傳來匆忙的腳步聲和擔架車輪滾動的聲音,打破了夜的寂靜。醫護人員們大多神色凝重,腳步匆匆。

醫生辦公室。

戴着口罩的醫生目光冷冷地看着宋晚秋,語氣中帶着不滿,“你們是怎麽做家長的,孩子吃了那麽多藥,都沒人及時阻攔嗎?”

“很多藥?什麽藥?”宋晚秋見醫生臉色愈發難看,輕聲解釋道:“我是她的老師,她媽媽目前聯系不上…”

醫生愣了一下,雙手抱在胸前,“我們檢測出患者前不久大量服用了許多含有高劑量的促甲狀腺激素、生長激素、哌醋甲酯和咖啡因成分的藥品。”

宋晚秋聽着這些從未聽過的藥品名詞,眉頭緊蹙,擔憂道:“那她現在情況怎麽樣?”

“我們已經給患者洗胃了,目前暫時沒有什麽大問題。不過,患者年紀比較小,過量服藥使得胃黏膜受損嚴重,加上她胃裏有輕微炎症,這應該是長期飲食不規律造成的,所以需要住院進行治療。”

“麻煩您了。”宋晚秋一臉凝重地說。

在了解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項之後,宋晚秋告別醫生,離開辦公室,朝着江暖的病房走去。

淩晨時分的住院部,長長的走廊就像一條幽深得不見盡頭的隧道,昏暗的燈光,透着清冷的氣息。

女人的腳步聲在空曠的走廊裏不斷回蕩,每一步都好似沉重的鼓點,攜帶着一種難以言說的壓抑。

病房裏,冷白的燈光灑在潔白的床單上,江暖靜靜地躺在病床上,雙眼緊閉,毫無血色的面容宛如一張脆弱的白紙。

宋晚秋伫立在床邊,眼簾低垂,目光溫柔又憐惜地落在江暖身上。她看着江暖毫無生氣的模樣,心中滿是疑惑的同時,一陣心疼油然而生。

好好的一個小孩,怎麽就變成了這樣了呢?

嗡嗡嗡———

手機不停震動,宋晚秋掃了一眼屏幕,臉色瞬間變得陰沉起來。她輕輕關上病房門,而後快步走向走廊盡頭。

電話接通,聽筒先是傳來一陣紙張翻動的聲音,随後傳來女人禮貌的詢問:“你好,我看到您給我打了好多通電話,請問您是?”

“我是江暖的英語老師。”宋晚秋眼睛望向窗外,臉色陰沉沉的,聲音裏帶着壓抑的憤怒。

電話那頭紙張翻動的聲音停了一下,很快又響了起來,“老師您好,這麽晚您找我,肯定是江暖又闖禍了吧。真是不好意思,給您添這麽多麻煩。這孩子啊,就是特別的叛逆!這樣吧,該道歉我們道歉,該賠償我們賠償……”

窗外,夜色如墨,只有寥寥幾顆星在遙遠天際閃爍着微弱光芒,像大海中孤獨的燈塔、黑暗裏即将燃盡的燭火、荒原上形單影只的野花、躺在病房裏虛弱至極的江暖。

窗戶玻璃上,宋晚秋的臉色陰沉得吓人,原本柔和的面容仿佛被一層厚厚的烏雲所覆蓋。陰影在她的臉上不斷蔓延,緊皺的眉頭仿若兩道深邃的溝壑,眸中閃爍着憤怒與失望的寒光,恰似冬日裏冰冷刺骨的湖水。

“江暖媽媽!”宋晚秋忍無可忍的打斷自說自話的女人,一字一頓的說,“您的女兒現在在醫院,而且前不久她被送去了搶救室!”

“什麽?你說什麽,醫院?”

電話那頭,江知雲原本夾雜着紙張翻動聲的輕飄飄的聲音這才慌亂起來,如同平靜的湖面突然被投入了一顆巨石,翻動文件的聲音也戛然而止。

宋晚秋雖滿腔怒火,但還是憑借着自身良好的素養,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平穩些,試圖讓對方安心:“江暖是藥品中毒,不過好在沒有生命危險。”

不料,電話那頭女人的聲音倏地變得異常嚴厲,一連串的質問像炮彈一樣砸過來:“她好端端的怎麽會藥品中毒呢?你們學校到底是怎麽搞的!出了這麽大的事,怎麽現在才通知我!”

病房的走廊裏,燈光昏黃而壓抑。

宋晚秋握着手機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提高聲音,憤怒反問:“江暖媽媽,兩個小時前,我給您打了那麽多通電話,請問您接了嗎?您現在問我她怎麽了?今天是周末,現在是淩晨一點,您作為孩子的家長,怎麽就不知道她發生了什麽呢?您對自己的孩子就這麽不上心嗎?”

電話那頭的女人一噎,“我…”了大半天,也沒我出個所以然。

長長的走廊,空蕩得讓人心裏發慌,冰冷的地面在昏暗的燈光下泛着微弱的冷光。

女孩躺在別墅地上奄奄一息的模樣突然在眼前一閃而過,宋晚秋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她怎麽也想不通,這世上怎麽會存在如此不負責任的家長呢?

她的話語像冰冷的石頭,充滿指責,“兩周前的一個晚上,我同樣給您打過好多通電話,可您不但沒接,而且之後也從未給我回過電話。并且,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江暖不久前應該也給您打過電話吧。”

江知雲沉默幾秒,小聲辯解,“抱歉,我不知道那天是您打的電話,她所有老師的電話號碼我都有備注…“

宋晚秋越聽越氣,胸口劇烈起伏,就像一座即将噴發的火山,怒火在心中翻滾湧動,随時可能爆發出巨大的能量。

她将緊攥在耳邊的手機拿到一邊,深呼吸幾次,冷聲質問:“要是那天江暖的手機丢了,借陌生人的手機聯系您呢?再嚴重點兒,如果江暖遭遇危險甚至被綁架了呢?”

停頓了一下,宋晚秋道出心中疑惑:“江暖媽媽,我真的想不明白,您到底是心有多大,才敢把一個未成年的小姑娘獨自丢在家這麽久!

宋晚秋的話語如同一顆顆尖銳的石子,狠狠地砸向江知雲。

一向能說會道的江知雲張了張嘴,“我…”

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宋晚秋清楚,當下最要緊的是躺在病房裏的江暖。

宋晚秋閉上眼睛緩了緩,“醫生說江暖有胃炎,這次藥品中毒又傷到了胃黏膜,需要住院幾天。你還是盡快過來照顧她吧。”

“要住院啊?”女人的聲音裏透着為難,“可我現在不在國內,這邊的項目實在抽不開身。這樣吧,我會聯系保姆去照顧她。今天真是麻煩您了!”

宋晚秋對着空氣無語地翻了個白眼,略一思索:“周末我可以照看她,周一你能回來嗎?”

“不确定,我盡量吧。”

宋晚秋沒好氣地應了一聲。

“謝謝。”江知雲突然說,“暖暖暈針,在她輸液的時候,麻煩您盡量別讓她看到針頭。”

宋晚秋不冷不熱的又嗯了一聲,“知道了。”

“晚點我會派助理過去給她轉到VIP病房。她不喜歡醫院的消毒水味,如果她想要出去透氣的話,麻煩您叮囑她記得戴上口罩。還有,她輸液的時候手背會疼,這孩子好哄,給她吃顆糖就聽話了。而且她從小就不喜歡喝粥,估計得麻煩您耐心勸勸……”

宋晚秋靜靜聽着,心情驀然變得有些複雜。

要說江暖的媽媽不愛她吧,可這一言一語裏又滿是關心;要說愛她吧,卻整天把孩子一個人丢在家裏。

也許,她真的是工作太忙了吧。

宋晚秋暗自思忖,江暖沒有爸爸,只有媽媽一個人撫養她,也許對方真的需要拼命工作吧。

這是她能為江暖媽媽找到的唯一理由。

宋晚秋漸漸冷靜下來,語氣緩和不少:“您放心,我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照顧好江暖。要是周一之前您趕不回來的話,麻煩您提前告訴我一聲,我來想其他辦法。”

江知雲的聲音聽起來略顯疲憊:“這次真是給您添了不少麻煩,等我回去之後,一定當面“感謝您。”

“您不用這麽客氣,我是她的老師,照顧她也是我分內之事。”宋晚秋揉了揉眉心,想到江暖的成績和心理狀況,“如果您有空的話,我想跟您當面聊聊江暖的事情。”

“行,等我回國後一定去拜訪您。”

電話挂斷,宋晚秋吐出一口濁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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