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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

湯倩想了大半個航程都沒想明白林之珩到底發什麽神經。

她本來想趁着關機前, 雄赳赳氣昂昂地給他回一句“憑什麽”，臨到發送時，湯倩驟然清醒過來。

她是吃了豹子膽嗎！！居然敢跟林之珩這麽說話！要是下個月的窩囊費不能準時打到她的卡裏, 她拿什麽還房貸？她還準備在上海買一套小公寓呢……

租房終究不是長久之計，還是得有自己的安身之所啊。

林之珩雖然每個月都準時給她一百萬, 但是大頭她都得拿出來買各種高奢名牌包裝自己。

用林之珩的話說就是——

「你覺得我會跟一個裝扮得像乞丐的人同框？」

除去日常開銷，偶爾給林之珩準備禮物，以及給助理開完工資, 湯倩能攢下的少之又少。

可謂月月光、月月窮。

她這兩年雖然接了不少戲, 但是一年到頭扣除稅務，跟公司分完，只有十來萬。

真的太窮了！！她太窮了！她什麽時候才能成為富婆？？？

湯倩的重點瞬間轉移, 這一路都在琢磨有沒有賺得又多人又不是特辛苦的發財計……

想了半天，最後得出一個結論：天上就沒有掉餡餅的事兒。

她掙錢怎麽難？？？為什麽林之珩每天躺着就有大把數字流進他的賬戶？？？她真的很嫉妒啊！

如果林之珩知道湯倩在想什麽，一定會斜睨地瞥她一眼, 表情鄙夷地給她潑冷水：“沒這富貴命，給你也花不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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航班抵達長沙黃花機場，飛機還在滑行期間，坐在湯倩旁邊的中年男人就打開數據，用一口長沙塑普跟家人報平安。

報完平安，大叔又打了通電話，跟電話那端的人反複重複：“找不到路就問人，別走丢了哈。要實在找不到, 你就在那站着, 我來找你。千萬不要随便走, 我還幾分鐘才出來。記住，千萬別亂走, 不然我找不到你。”

察覺到湯倩的視線，大叔腼腆一笑，不好意思地解釋：“我老婆沒讀過幾年書，有點路癡，我這幾年在非洲上班，好不容易回國，我本來拒絕了，結果她想親自來接機。我怕她走錯路。”

大叔轉過臉，湯倩才發現他皮膚黝黑、粗糙，眼角好幾條魚尾紋，可他的眼睛又大又亮，講起妻子時滿臉自豪、幸福。

湯倩心有所動，多嘴問了句：“您多大了？”

大叔笑了笑，大大咧咧回答：“剛滿三十五。”

湯倩：“……”

她眼拙了。

沒等湯倩說話，大哥撓了撓額頭，笑呵呵問湯倩：“你是不是覺着我五六十了？那邊紫外線強，太陽又大得很，我還不愛塗防曬，曬黑了不少，确實有點顯老。”

湯倩舔了舔嘴唇，不好意思地笑笑，表示誤會了。

大哥也沒在意，擺擺手表示他第一次回國，他老婆看到曬得黢黑的他差點氣哭，死活不肯讓他抱，他哄了好久媳婦兒才軟下來。

湯倩聽着大哥滿臉幸福地講述他和妻子的事兒，心裏的某處也柔軟了兩分。

如果可以，她也想過這樣平淡又甜蜜的日子。

飛機上的乘客或是歸心似箭，或是十分期待接下來的行程，飛機剛停穩，大家就迫不及待地站起來拿行李，擁擠在過道，時刻準備着出去。

湯倩坐在最裏面，一時半會也出不去。

大哥忙着見老婆，跟湯倩聊完就迅速爬起來，夠長手從行李架上取下行李箱，靠着自己的高大身形硬生生地擠出一條路，沒一會兒就湊到了最前排。

臨走前大哥還問湯倩要不要幫她把行李放下來，湯倩笑着說不必。

湯倩看人群擁擠，暫時沒動靜。

她剛把手機開了機，小助理就發消息說在接機大廳等她，湯倩回了個ok的表情包。

消息發送出去，湯倩看還得堵一會兒，也不着急，默默坐在位置上刷資訊。

「小c：湯姐，節目組安排了車，我們待會直接去酒店？」

湯倩想起林之珩兩小時前發的短信，遲疑地問助理：「節目組定了酒店？」

「小c：節目組不包食宿……」

湯倩看着助理發來的信息，難得沉默兩秒。

節目組看人下菜碟，常常根據嘉賓的知名度安排，很顯然，湯倩屬于“沒什麽知名度的演員”，不配得到節目組的特殊關懷。

或許在節目組看來，她能錄制這個綜藝都是她的榮幸。

畢竟這綜藝熱度排名前三，多少知名藝人想來錄制都得排隊，看身後的資本有多硬。

湯倩要不是走了狗屎運，按照她的咖啡，估計這輩子都上不了。

湯倩也能理解。

她倒是不在意自己遭遇的冷遇，反而打起雞血，在心裏默默發誓：總有一天她會成為世界巨星！

既然節目組不包食宿，湯倩也就沒有了心理負擔。

在小c發來幾家酒店的鏈接供湯倩挑選時，湯倩回複助理：

「今晚他要過來，我住LIN酒店。」

網上都傳那些漂亮的女明星身後多少基本都有大老板支持的，小c覺得湯倩背後也有這樣的人，但是她沒見過真人，甚至一度覺得這個人并不存在。看到消息，小c立馬回了個ok，表示她去住LIN附近的酒店，明早九點再去酒店接她。

湯倩看完助理的安排，回了個“ok”的表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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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機上乘客都走得差不多了，湯倩才放下手機，站起身，在空姐的溫柔注視下，取下行李架上的行李，動作緩慢地往外走。

路過艙門時，其中一個空姐盯着湯倩看了會兒，遲疑地問：“你是湯倩嗎？”

“……我很喜歡你哎，能幫我簽個名嗎？你本人比電視上還好看！”

空姐本來想說她很喜歡湯倩演的戲，結果想了半天都沒想到湯倩演過什麽角色，只好含糊地求簽名。

湯倩沒想到有人認得出她。她詫異地啊了聲，擡眼看向認出自己的空姐，禮貌地說好啊。

她也想到，她線下居然有粉絲！雖然也不一定是粉絲！但是有人找她簽名哎！她還是有一點熱度的吧？至少不是所有人讨厭她？

湯倩放下箱子，态度超好地問：“有紙筆嗎？”

空姐回過神，當即轉身去找同事要筆，嘴上還不忘跟湯倩說：“有。麻煩您等我一下。”

湯倩輕輕嗯了聲，站在原地沒動。

接過空姐遞過來的明信片和簽字筆，湯倩小臉一皺，糾結着問：“你有想要的祝福語嗎？”

空姐沒想到還有to簽，她打量了兩秒眼前穿得十分低調卻擋不住她的美麗的湯倩，猶豫着說：“都可以？”

湯倩聞言，想了想，低頭寫下——

「祝前程似錦，一路平安——湯倩。」

湯倩特意練過字。且寫得很漂亮。

當初她跟林越舟蝸居在北京的地下室，常常守着幾百塊錢度過一個月，每天除了泡面、饅頭，連加一根火腿腸都是奢侈。

他倆湊錢在網上買了一臺二手筆記本，沒有戲拍的日子就蜷縮在單人床上，蹭着隔壁的網，抱着筆記本一遍又一遍地觀摩獲獎電影。

湯倩不是科班出身，拉片的時候特別吃力。林越舟總是陪她完整地看完一遍電影，然後引導她說出她對影片的大概框架，最後再一遍又一遍地跟她逐幀分析電影。

一部片子他們得細嚼慢咽一個周，每次跟林越舟一起拉完片，湯倩的精神上都得到了巨大的滿足。

她好像找到了人生的意義，找到了自己存在這世界的理由。

她喜歡聚光燈，喜歡演戲，喜歡扮演不同的角色體驗各種各樣的生活。

當然，沒有物質的支撐，精神世界再豐富也會餓死。

林越舟外形條件優越，再加上肯吃苦，其實一些無關緊要的小角色很容易得到，但是這個圈子是病态的、不公平的，你沒有硬核的資本、人脈，就算再有實力也很難走到觀衆面前。

湯倩比他還慘，她不是科班出身，背後也沒資本、人脈，她的簡歷甚至送不到大導演面前就被選角導演丢在一旁。

她漂亮嗎？當然漂亮。可這個圈子最不缺的就是帥哥美女。

她大部分時間都處在無業的狀态，後來生活所迫，她做過收銀員、擺過攤，還做了兩個月的淘寶模特。

也有想過放棄，可每次念頭剛起，林越舟就在旁邊鼓勵她，說總有一天他們都會出名，成為萬衆矚目的大明星。

那是2012年的冬天，她剛滿二十歲，正是風華正茂、意氣風發的年紀。彼時的她覺得自己擁有無限可能，自己的未來一定長風萬裏。

她從二本學校畢業，不顧徐英玉的反對，毅然決然地奔赴北京，想給自己求一線生機。

那時候她想的是，她足夠漂亮，體重常年維持在95斤左右，身高170cm，肯定能在娛樂圈占據一席之地。

奈何理想豐滿，現實卻很骨感。等待她的不是成名，而是一段漫長的、看不到未來的黑暗歲月。

她既沒有出名，也沒有在北京紮根，反而像浮萍一般，風一吹就飄向了四面八方，只配得上居無定所的結局。

以至于當林越舟好不容易拿到一個能改變他命運的角色時，他回到地下室收拾行李時勸她先當他助理，等有機會了再做回演員的身份。

彼時湯倩心高氣傲，覺得林越舟在施舍她，毅然決然地拒絕他的提議。

那是2015年，她在北京的第三年。林越舟終于有機會擺脫地下室的陰冷潮濕，在經紀公司的幫助下搬進了望京的一處小二居。

湯倩在那個冬天也毫不猶豫地搬離了北京，因為在那個冬季，她遇到了林之珩。

那是她在北京最幸運，也是最難熬的一個冬天。

幸運的是，她的ppt資料被一個選角導演在一堆名片垃圾中奇跡般的挑中，對方通過湯倩在資料上留的聯系方式，給她打了個電話，詢問她：現在手上有個角色跟她挺合适，問她願不願意前去試鏡？

對方在電話裏畫餅，給她報了一個可觀的數字，足夠湯倩在北京舒舒服服地度過這個冬天。

彼時湯倩已經定好回泉州的票，準備回家過年，并警告自己再也不要白日做夢了。

接到電話後，湯倩那顆沉寂的心再次沸騰起來。

那時的她并沒意識到試鏡的場地為什麽在飯店，也沒意識到她就這麽單槍匹馬地去試鏡到底會發生什麽。

她帶着一顆炙熱的心，簡單拾掇一下自己就去赴了約。

等她推開那扇厚重的包廂門，湯倩才意識到這根本不是什麽正規的面試，而是有錢人的“選妃宴”。

他們喜歡漂亮的女孩，卻又覺得出了名的女明星太髒，想要找幹淨的、沒有被世俗浸泡過的姑娘。

當時的湯倩本就投路無門，再加上經濟窘迫，又見識過社會的險惡，壓根兒不敢轉身就走。

因為她害怕，害怕一轉身，等待她的是更深更黑的深淵。

而這樣的湯倩，正好中了他們的下懷。

他們甚至不怕湯倩翻臉，因為他們知道，湯倩沒有翻臉的資格。

湯倩在他們赤/裸的、毫不避諱地打量下，戰戰兢兢地走進包間，明明難受、痛苦得不能言語，卻又不得不扯出笑臉，裝作開心地坐在投資人安排的位置上。

飯桌上擺滿了琳琅滿目的菜品，最中間放置着一頭死不瞑目的烤乳豬，湯倩看着桌上的烤乳豬，覺得她的命運跟它的命運何其相似。

叫她過來的導演看她還殘留着幾分抗拒，故意湊近她，小聲警告：“這些人都是圈內的大佬，你今兒要是得罪了，這輩子就別想在娛樂圈混了。”

“當然，如果你識趣的話，也就被占點便宜。賠他們吃完這頓飯，你想要的機會不就來了嗎？”

“我其實早就知道你了。但是因為你不是科班出身，身後也沒有拿得出手的資源，所以你雖然長得足夠漂亮，也符合角色定位，但是你的簡歷每次都被導演丢進了垃圾桶了，淪為垃圾。”

“這次你能得到這個機會全靠運氣好，要不是是王總偶然看到了你的照片，覺得你長得标志，想跟你吃頓飯，你壓根兒沒機會見到這些大佬。也是我攢局請你過來，你才能有機會露臉。”

說到這，男人笑了笑，伸手拍拍湯倩的手，和善道：“小同志～出名要趁早啊。你管他用什麽手段呢，能爬上頂峰不就好了嗎？難道你不想像沈曼青那樣，年紀輕輕就拿到影後桂冠，粉絲上千萬，走哪兒都有關注嗎？”

湯倩差點被洗腦。男人的手落在她手背那刻，她惡心得隔夜飯都快吐出來了。

或許是察覺到了異樣，看上湯倩的投資商也放下酒杯，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他們所在的方向。

湯倩不小心對上眼，只覺得惡心至極。

能當她爺爺輩的老男人，挺着八個月的大肚子，露着光明頂，皺紋滿面地向她遞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真他媽是棺材板都壓不住了！

湯倩游走在“大不了不幹了”、“忍忍就過去”的邊緣，在準備一走了之時，一個男人的出現打破了包廂的格局。

剛還被衆星捧月的“王總”看到進來的男人，滿臉惶恐地站起身迎接，邀請男人上座。

湯倩目睹這一幕，低着腦袋，嫌棄地抹掉手指上的油膩。

湯倩作為飯局上唯一的“菜品”，也被“王總”安排到了男人身邊。

那是個很年輕的男人，皮相也美，身段也突出。在一群大腹便便的老男人中間，簡直是神仙般的存在。

有了對比後，湯倩竟然覺得有那麽一絲慶幸。

不就是陪酒聊天嗎？她也不是不行。

她臉上露出虛僞又漂亮的笑容，主動端起酒杯，替這位中途出現卻被奉為坐上賓的男人擋了一杯又一杯的酒。

男人冷眼旁觀她的狼狽、虛假，看她時眼神輕飄飄的，仿佛在看無關緊要的物件。

湯倩讀懂男人的眼神時，剛剛壓下去的酒意差點嘔出來。

她想，她的演技真是糟糕啊，差點漏了餡。

他要是再多看她一秒，她就撐不下去了。

或許是有男人在場，“王總”們對湯倩的觊觎沒那麽明目張膽。只是在男人離場前，王總朝選角導演遞了個眼神，示意飯局結束後留住湯倩。

湯倩也意識到今日光靠自己肯定脫不開身，所以在男人離席前，故意拉住他的手，不讓他離開。

或許是報答湯倩今日替她擋酒的功勞，男人非但沒有撇下湯倩，反而帶着她出了包廂。

出去後，湯倩主動松開男人的手，忍着天旋地轉的沖動，醉醺醺地跟男人道謝。

男人眼神淡漠地掃了她一眼，丢下她，面無表情地離開。

等湯倩進洗手間吐完出來，包間已經散了。

湯倩不敢走正門，偷偷從飯店後門出去，打算攔個車，趕緊離開這是非之地。

誰知道出租車沒等到，等到一輛價值千萬的豪車。

她孤零零地站在路邊，表情錯愕地看着停在面前的豪車。

在湯倩的注視中，豪車後座的車窗緩緩降下，露出一張棱角分明的臉。

湯倩一眼認出，這人是剛剛在飯局上的男人。

他還沒走？他怎麽停在這兒了？不是想潛規則她吧？

湯倩腦子裏還在不停打架，男人清冷、沒有溫度的嗓音打斷她的胡思亂想：“走嗎？”

鬼使神差地，湯倩上了那輛豪華版的邁巴赫，并心甘情願地出賣了自己的身體與靈魂。

那一晚，湯倩躺在男人身下，被迫忍受男人鋒利的牙齒狠狠咬破她頸部的皮膚，忍受他一遍又一遍地拆解她的身體，忍受他留在她身上的印記，痛苦又歡愉地完成了女孩到女人的蛻變。

也是那一晚，湯倩徹底改變了自己的“命運”。

從此以後，她的生活中多了個主宰她命運的男人——

他的名字叫林之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