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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湯倩是故意的。

微信不知道什麽時候添加了一位好友, 對方是做情/趣內衣的，湯倩剛才發完朋友圈，恰好看到對方在朋友圈發了新款。

款式很漂亮、性感, 別說男人看了動心，湯倩自己都心癢癢的。

她故意挑了套幹枯玫瑰色的魚骨蕾絲胸衣發給林之珩, 想看看他的反應。

好家夥，果然一下子就暴露了本性。

她就知道，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林之珩不知道湯倩在心裏罵了他多少句, 因為他正在接受家人們的審問。

最先發問的是徐舒微, 女人放下碗筷，一臉嚴肅地望着兒子，好奇詢問：“談戀愛了？”

林之珩聞言, 不慌不忙地咬了口排骨。

中廚手藝不錯，排骨烤得又焦又脆，很香。

徐舒微見兒子不吭聲, 繼續問：“姑娘長什麽樣？哪兒的人？多大年齡了？父母做什麽的？”

林之珩突然沒了胃口，他抽了張紙巾，慢條斯理地擦拭着手指，擦完，他面不改色地回複母親的問題：“沒談。”

林詩媛老早就豎起耳朵打算聽八卦，結果聽見哥哥否認，當即蹙起眉頭，吐槽：“騙人。”

“我剛還看到有女生給你發暧昧短信。”

林之珩冷笑一聲, 将手機丢在桌上, 軟硬不吃地否認：“不信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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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父見飯桌上氣氛不佳, 出聲打圓場：“你媽也是關心你的終身大事。你這年紀也該談了。”

林之珩還是那副死樣子，皺着眉, 一字一句地否認：“沒談。”

徐舒微見狀，忍不住開玩笑：“你不是喜歡男人吧？不然這麽藏着掖着的幹嘛？我們家雖然比較民主，支持你的所有決定，可老太太是個體面人，你可別刺激她……”

林父林母私下其實很心疼林之珩這個兒子，小時候林父忙着工作，徐舒微跟着他滿世界飛，壓根兒沒時間照顧林之珩。

等他長大了，他已經長成了成熟理智的模樣，從不肯将自己脆弱的一面暴露出來，任憑徐舒微怎麽彌補都沒用。

如今他接手集團，管理整個家族事務，身上的重任越來越重，徐舒微更是心疼。

所以私心來說，徐舒微挺希望他身邊有個體貼、懂事的女孩可以照顧他。

當然，她也知道自己兒子脾氣壞、性格差、嘴巴毒，估計沒幾個女孩喜歡這樣的男人。

眼見走向越來越離譜，林之珩徹底放下筷子，滿臉不解地反問：“誰喜歡男人？我怎麽就喜歡男人了？”

“徐女士，你現在的思想越來越開放了。國內法律都沒放開，你倒是越來越開明。下次我要真帶個男人回來，你是該叫他兒子還是叫他兒媳婦？”

“怎麽，你以為找個男兒媳就沒婆媳矛盾了？那你真是想錯了。”

徐舒微：“……”

她就知道，她這個兒子嘴巴厲害。

林則安見妻子被兒子怼得說不出話，不滿意地斜了眼人，開口替老婆說話：“有你這麽跟媽說話的？她這些年對你諸多愧疚，所以總是順着你的想法辦事兒，可別把她的好心當成驢肝肺。”

“還有，別欺負我媳婦兒。”

林詩媛被喂了一嘴狗糧，捂着嘴連連驚呼，朝老爸豎大拇指：“爸爸！真棒！真男人！”

“哥，你學學老爸！”

林之珩：“……”

有病吧。

這頓飯吃得林之珩胸口疼，他就吃個飯而已，怎麽還整上三堂會審了？

不是，他談沒談戀愛怎麽了？礙着誰了？

男女之間除了談戀愛，不能是單純的炮/友關系？他還非得負責任不成？這不是你情我願的事兒？

還有，他什麽時候喜歡男人了？他身邊沒女人就得喜歡男人？

這他媽也太離譜了。

林之珩越想越覺得離譜，出來透氣時，林之珩不忘拿起了丢在飯桌上的手機。

這會兒林之珩躺在別墅外的游泳池旁的躺椅上，心情煩悶地曬着太陽。

午後陽光暖洋洋的，曬得人懶洋洋的。

林之珩閉眼躺了會，撈起丢在一旁的手機，鬼使神差地點進微信。

百無聊賴地刷了下朋友圈，略過幾條無聊的資訊，林之珩看到了湯倩兩小時前發的朋友圈。

是一條長達一分半的視頻，用她的視頻號發的。

林之珩看了眼黑漆漆的封面，不太确定地點進去。

鳳凰傳奇的歌驟然從手機裏漏出來，音量有點大，震得林之珩耳朵疼。

正當林之珩難受得想關掉視頻時，陡然瞧見湯倩的身影出現在屏幕中。

她穿着奶黃色T恤、白色波點褲，踩着人字拖，披着到腰的長發，笑容滿面地站在第一排，手腳笨拙地跟着領舞的阿姨擺弄四肢。

怎麽說？

第一眼林之珩不敢相信跟着廣場舞大媽群魔亂舞的人是湯倩，第二眼又覺得這姑娘傻乎乎的，那四肢硬得跟不是自己的似的，動作怎麽看怎麽不協調，看久了又覺得挺搞笑。

林之珩舉着手機看着視頻，一個人坐在泳池邊，噗嗤一聲笑出來。

林詩媛端着阿姨切好的水果盤出來撞見這幕，當即驚悚地湊過去，想要瞄一眼是什麽視頻惹得他發出這麽恐怖的笑聲。

誰知道某人早有準備，在林詩媛靠近那刻，林之珩就關了手機，收了嘴角的笑，裝出一副什麽也沒發生的樣子。

裝死了！

林詩媛撇撇嘴，将果盤放在一旁的小方桌，吐槽。

或許是因為那個鬼畜視頻的緣故，林之珩的心情肉眼可見的愉快起來，他雙手枕着後腦勺，閉着眼躺在躺椅，說不出的惬意。

林詩媛一屁股坐在林之珩身旁，瞄了眼躺着睡覺的哥哥，一臉認真地說：“哥，你變了……”

林之珩睜開眼，一言不發地看着狗嘴裏吐不出象牙的妹妹，等着她的下文。

林詩媛摸着下巴，煞有介事地說出自己的結論：“你肯定是得了青春期綜合征……要麽就是發情了，不然剛剛為什麽笑得這麽妖豔？”

林之珩無語，翻了個白眼，沒理她。

林詩媛沒眼力見，看不出林之珩的不耐煩，反而得寸進尺地問：“我說得對不對？剛剛給你發消息那姑娘跟你關系不簡單吧？誰家好人會問你內/衣的事兒啊？”

“哥，你私下玩得……這麽變态啊？”

林之珩驟然睜開眼，眼含威脅道：“林詩媛，你再說一個字試試？”

“你的中文老師沒教過你如何正确的使用詞語？還是說，你腦子被吃掉了？”

林詩媛：“……”

如果湯倩在現場，一定會目瞪口呆地看看因為被戳穿心事、突然發瘋的林之珩，然後一臉嫌棄地吐槽：“嘴巴這麽毒，怎麽沒把自己毒死了呢？”

遠在中國泉州的湯倩還真的打了個噴嚏。

她摸了摸冰冷的手臂，意識到窗戶沒關上，掙紮一會兒，爬起來關窗。

手剛伸出去才發現外面在下雨，湯倩攤開手心，任由雨滴落下。

直到手心濕潤，湯倩才收回手，關上窗戶。

雨勢突然下大，砸在窗戶噼裏啪啦想，湯倩躺在床上慶幸，幸好剛剛爬起床關了窗戶，不然書桌都得淋濕。

聽着淅淅瀝瀝的雨聲，湯倩再也睡不着了。

她打開床頭的小臺燈，側過身對着牆，靜靜地看着牆面貼的海報。

海報上是國外著名的電影女星，她的電影在上世紀可謂一票難求，且她這一生都在為貧困兒童和困境中的女性奮鬥。

湯倩很欽佩她，也從她身上學到了不少東西。

她甚至覺得，如果有朝一日她能火，她也會像那位女星一樣奉獻自己的一點力量。

當然，她現在也捐助了幾個貧困女學生，雖然力量不大，但是也在努力成為那個星星之火。

想到這，湯倩突然想起上個月剛資助的女大學生。

她拿起手機，翻到女生的電話號碼，給對方發了條信息：「要開學了嗎？有什麽困難盡管給我說～」

對方秒回：「已經開學一周啦，謝謝姐姐～我暫時不需要幫助～」

湯倩想了想，還是給女生的支付寶賬號轉了一千塊錢，讓她手頭可以寬裕點。

剛準備睡下，一個微信視頻突然打斷她的動作。

湯倩看清彈微信視頻的人是誰後，差點将手機弄丢。

心裏建設一番後，湯倩戰戰兢兢地接通視頻。

接通四五秒後都沒動靜，湯倩偷偷瞄了眼屏幕，只看見一片歪斜的天空。

湯倩眨眨眼，試探性地喊了聲：“……林之珩？”

突然，一陣水聲響起，下一秒，屏幕中露出一道赤/裸的、肌肉線條明顯的胸肌，湯倩看到腹肌那刻，鼻血差點湧出來。

等男人調整好鏡頭，湯倩才意識到林之珩剛剛在游泳。

也就晃過一兩秒胸肌，等湯倩再看過去，男人已經上岸，裹上了浴袍，将自己遮得嚴嚴實實。

湯倩意猶未盡，摸着鼻尖罵林之珩是小氣鬼。

林之珩舉着手機走到躺椅躺下，問湯倩：“啞巴了？”

湯倩盯着男人那張還在冒水珠的臉看了眼，蹭地一下坐起身，滿臉遺憾道：“你怎麽把衣服穿上了？裸着不好嗎？”

“我還沒看夠。”

男人吝啬得厲害，盡管湯倩已經開口明示，對方絲毫沒有解開浴袍、袒露胸膛的想法，甚至在湯倩色眯眯的目光中緊了緊領口，似乎把湯倩當成大流氓了。

湯倩：……

小氣鬼。

不就是看個腹肌嗎，有什麽了不起的。她可以網上看，多的是！

湯倩下意識地哼了一聲，滿臉寫着“你不給我看，我可以看別人的”幾個字。

林之珩神色慵懶地癱在躺椅中，交疊雙腿，瞥了眼滿腦子歪心思的人，出聲打斷她的胡思亂想：“腦子裏全是黃色廢料？能不能裝點智商？”

湯倩：“……”

她捏了捏被子裏的拳頭，心裏默默腹诽：不要跟他計較！不要跟他計較！他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裝完縮頭烏龜，湯倩抱住膝蓋，後背靠在牆壁，将手機放在枕頭上，眼神溫柔地盯着屏幕裏的人。

林之珩本來還想再損她兩句，誰曾想他低眸瞥過鏡頭，竟然瞧見湯倩蹲坐在牆角，抱着雙膝，柔情似水地望着他。

那眼神太過溫柔、缱绻，好似在看藏在心底深處的愛人，帶着三分依戀、三分不舍，還有一分心疼。

林之珩驟然失了聲，他瞧着眼神漸漸失焦的湯倩，突然不想再對她惡語相向。

至少這一刻，他不願意。

他倆時差相差13個小時，現在的這個點，一個是晚上，一個是上午。

泉州這邊還在下雨，窗外霧蒙蒙的，屋外的小路有幾盞太陽能路燈，或許是年久失修，此刻散發着羸弱的光芒。

湯倩沒拉窗簾，昏黃的燈光爬進房間，仿佛月光灑進來。

泉州的夜生活不似上海那般經久不息，早早就落幕了。

晚上少有人在外面活動，再加上下雨，此刻靜悄悄的，沒有一絲聲響。

保持同一個姿勢久了腿有點麻，湯倩盤着的兩條大腿慢慢伸直，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搭着。

距離手機有點遠，湯倩主動拿起手機，将自己大半張臉都暴露在鏡頭中。

湯倩除了上鏡有要求外，私下很少化妝，大多時候都是素顏，這會兒素面朝天的樣子多了幾分樸素。

林之珩雖然無話可說，卻也沒挂斷視頻。

他其實不太習慣将自己暴露在鏡頭裏，之前電視臺和財經雜志社的采訪林之珩基本都拒絕，就連拍家人合影都是徐女士強烈要求，他沒辦法才板着臉配合一下。

徐女士老是調侃他以後跟老婆拍結婚照是不是也這樣板着一張臭臉，然後讓民政局的工作人員誤會他不是自願結婚。

林之珩聽到母親的調侃，插兜站在草坪，面不改色地回應：“那你想多了，這一幕不可能發生在我身上。”

徐舒微放下相機，滿臉好奇地問：“不會不自願結婚？”

林之珩：“不會結婚。”

徐舒微：“……”

他們老林家得斷後了？

湯倩其實知道林之珩讨厭視頻，所以他今晚突然彈來一個視頻聊天，她都懷疑是不是按錯了。

沉默了一陣，湯倩主動打破安靜的氣氛：“你家人呢？”

曬久了頭疼，林之珩從躺椅上坐起來，繼續舉着手機往身後的大別墅走。

鏡頭一晃而過，湯倩不小心瞄到那棟看起來就價值不菲的別墅，嘴裏忍不住發出驚呼：“哇，好大的別墅！好有錢！”

林之珩聞言，腳步一頓。

他瞥向屏幕中張大嘴，表情誇張得可以吞下一顆雞蛋的某人，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有些人是怎麽做到無論什麽時候都能擺出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模樣？怎麽，他在上海的豪宅不夠她裝逼？還是說她就喜歡在特定的時候倒人胃口？網上那些假名媛拼湊着租了個豪宅各種角度拍照，恨不得将她們的錢花得物有所值，湯倩沒學着點？

徐女士剛出院，還得修養幾天，睡完午覺下樓發現人都不在了，她拖着病體打算去花園曬曬太陽。

誰曾想，剛走到家門口就瞧見兒子穿着睡袍立在草坪上打電話。

不知道對方說了什麽，兒子蹙着眉頭，毒舌道：“擦擦你的口水，都快掉地上了。”

湯倩啊了聲，還真伸手摸了摸嘴角，哪有什麽口水。

意識到林之珩是故意的，湯倩擰着漂亮的眉，嘟囔一句：“……真煩人。”

林之珩一點都不慣着湯倩，聽她吐槽，他面無表情地說：“煩人就挂了。”

湯倩：“……”

挂了就挂了！

要不是舍不得，她肯定挂了！

當然，除了舍不得，還有一個原因是她不敢……她要是真挂了，某人估計又有意見了吧？

徐女士沒出聲打擾，站在一旁聽了會兒，止不住地搖頭。

完了，真沒救了。

她這兒子在人情世故上真是一點都不打算努力啊。

臉色臭得不成樣，看樣子是誰又惹到他了。

徐女士不止一次懷疑她兒子這輩子會孤獨終老，因為沒有一個人能受得了他陰晴不定的脾氣。

去年聖誕節徐女士邀請隔壁鄰居一家人過來燒烤，來美國出差的林之珩也在，鄰居家的小女兒剛上大學，留着一頭金色卷發，五官立體又精致，還有一雙湖藍色的眼睛，漂亮得像洋娃娃。

小姑娘一眼看上林之珩，對他一見鐘情，并猛烈追求。

徐女士思想開明，覺得兒子找個外國女友也不錯。

誰知道兒子非但不接茬，反而把女孩氣哭好多次，最後還給女孩重擊，表示以前八國聯軍侵華在中國燒傷搶掠，是十惡不赦的罪人，他作為中國人，不會背叛祖國。

你聽聽，你聽聽，他的理由有多離譜。

要不是知道他那張好皮囊下的性格到底有多惡劣，徐女士都得誇一句“真是個三好青年”。

女孩被林之珩拒絕，絕食好幾天，在家又哭又鬧。鄰居沒辦法，過來求徐女士安慰。

兒子做的孽，她這個當媽的責無旁貸。可是解鈴還須系鈴人，徐女士想了想，決定将重任交給林之珩。

林之珩得知此事，在電話裏冰冷地回應：“她絕不絕食關我屁事。自己都不在意自己的身體，外人管得着嗎。”

“要勸你勸，我沒這義務。”

徐女士差點罵一句“冷血無情”，後來想想是自己兒子，還是算了。

結果女生得知林之珩的無情，竟然意外地打起雞血，回學校後就轉了專業，跑去學歷史去了，說是要好好了解這段歷史，然後狠狠地摩擦林之珩。

林之珩對此表示：關他屁事？摩擦他幹嘛？有本事跟慈禧說去。

如今見兒子依舊變本加厲，徐女士忍不住咳嗽一聲，提醒他“隔牆有耳”。

林之珩聽見動靜，果真挂了視頻。只不過挂之前說了聲：“不早了，睡吧。”

湯倩還沒反應過來，視頻通話就結束了。

滿電的手機如今只剩下一半的電量，湯倩撐着腰撈過數據線插上電，睡意全無地躺在床上，一遍又一遍地回想林之珩最後那句留言。

怎麽說？态度真的有點怪啊。這麽溫柔的林之珩好像……變了個人似的？

他被奪舍了？

林之珩奪沒奪舍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徐女士現在虎視眈眈地盯着他，正想從他嘴裏撬出點什麽有用的信息。

徐女士伸手攔住林之珩的去路，因為身高差的緣故，即便徐女士是長輩，如今也在林之珩高一個頭的壓迫下，少了幾分氣勢。

不過徐女士作為打出生起就備受父母寵愛，婚後被老公照顧得養尊處優的貴太太，絲毫不懼怕兒子無意間透露出來的疏離，反而越挫越勇地問：“剛跟你視頻的是女孩？”

林之珩知道，他要是不如實回答，徐女士肯定會煩死他。

所以面對徐女士的質問，林之珩無可奈何地嗯了聲。

徐女士眼裏頓時閃過一道精光，她湊上前聞了聞兒子，笑眯眯地說：“不對勁兒。”

林之珩：“……”

“什麽不對勁？”

徐女士晃晃手指，神神秘秘道：：“狐貍尾巴快藏不住了。”

林之珩無語，不想理會母親的小題大做。

他伸手攬住母親的肩膀，将人往邊上一推，輕飄飄地否認：“電視劇看多了吧你，還狐貍尾巴藏不住了，我藏什麽了。”

徐女士啧了聲，不管不顧地預言：“兒子，你得栽這姑娘身上。”

林之珩只覺好笑。

他瘋了吧？還栽湯倩身上？她怎麽不說他會死在湯倩手裏？

就這麽偷聽兩句就得出這破結論，一點都不嚴謹，鬼信呢。

林之珩難以言喻地看了看母親，毫不猶豫地吐槽：“徐女士，你身為歷史學家是不是有失嚴謹？”

徐女士不認可兒子的想法，她在歷史研究方面出了名的嚴謹認真，但是在兒子的終身大事上，她選擇相信直覺。

雖然兒子嘴巴毒，對誰都這麽惡劣，但是也有程度區分。

除了親人，他不會這麽沒有分寸地損人。

就連對隔壁鄰居家的小女兒Ella，他都保持着警惕的分寸感。

林之珩懶得搭理母親無厘頭的推論，因為在他心裏，他早已經認定，他跟湯倩的關系從來只有床上的交往，沒有任何別的可能。

如果哪天他真對她有了其他想法，這比讓他承認自己是個廢物還難受。

—

小助理訂的機票是下午六點，湯倩從泉州直飛長沙。

徐英玉雖然舍不得湯倩，但是也沒阻止她奔赴更好的未來。

站門口看了會兒蹲在地上有條不紊地收拾行李的孫女，徐英玉哼哼兩聲，抱着胳臂問：“你要去錄制的就最近那個芒果臺播放的綜藝？一群明星扮農民幹農活？你去搞這個，認得清水稻和麥子長啥樣嘛？”

湯倩聽到老太太的話，手上動作一頓。她将折疊好的針織上衣重新展開，再慢吞吞地翻折好，最後放進行李箱的底部。

她知道老太太擔心她又被罵，擔心她搞不定那些難搞的嘉賓，怕她在節目上說錯話惹來不必要的争議。

其實沒關系的，她現在的名聲已經糟糕得不能再糟糕了。

所以面對徐英玉近乎調侃的關心，湯倩嘿了聲，坦然回複：“認不清，但是可以學嘛。”

“你放心，我上節目肯定好好幹活～少說話，多做事。”

徐英玉瞧了瞧滿臉開朗的外孫女，轉身走出房間，留給湯倩足夠的空間收拾行李。

湯倩看着老太太要強的背影，默默捂着臉，心裏暗自發誓：湯倩，你一定要努力啊、要成名啊、要火啊，要成為大明星，要讓徐英玉自豪驕傲她的外孫女很讨人喜歡！不要讓徐英玉一上網就看到她被罵的視頻。

打完雞血，湯倩松開手，深深吸了口氣，将衣物一一歸納，然後整齊有序地塞進二十存的登機箱，最後蓋上行李箱，用膝蓋抵住箱子，費勁拉上拉鏈，接着提起地上的行李箱，取下床頭櫃的充電頭塞進挎包，拿起床上的防曬襯衫套上，一鼓作氣地拎着箱子往外走。

徐英玉每天下午都會坐在電視機前追劇，她最近追的那部劇在央視播放，這個點正好更新。

湯倩準備跟徐英玉打個招呼就走，誰知道她看入神了，半天沒反應。

湯倩無奈，繞過老舊的棕皮沙發，湊到老太太跟前，笑容可掬道：“徐英玉，我走了啊。別太想我哦～”

正好屏幕上出現一道熟悉的面孔，徐英玉伸手扒開擋在眼前的湯倩，下巴指了指電視上的人，迷糊地問了句：“這孩子我是不是見過？”

湯倩啊了聲，回過頭正好瞧見穿着古裝劇服的林越舟拿着一柄鋒利得泛着冷光的長劍，運着輕功幾步飛上懸崖，輕松地攔住賊人，并放話：“留下虎符，我饒你不死。”

林越舟現在是古偶男神，找他拍古裝的劇本不計其數，他目前的咖位已經到了可以随意挑選各種s+項目的程度。

徐英玉追的這部戲正是林越舟去年八月剛殺青的武俠劇，劇中他飾演武功天下第一的少年天才，講述了他在江湖詭谲中幫助流落江湖的王爺保住朝廷的故事。

劇播出那段時間，男女老少都入了坑，網上更是掀起了“林越舟熱”。

湯倩還沒回複，徐英玉突然靈光一現，舉着遙控器，恍然大悟道：“這孩子不就是之前跟你合租的那個男孩？幾年不見他竟然都當上男主角了。演技可真好，我差點沒認出來。”

“瞧着是比以前成熟了許多，也更帥了。身形倒是沒怎麽變，還是高高瘦瘦的。不過眉眼黯淡了不少。”

說到這，徐英玉扭過頭，滿臉驚訝地問湯倩：“你跟他還有聯系？怎麽不讓他給你在劇組裏安排個角色？”

湯倩沒想到徐英玉還記得林越舟。她看着電視機裏光鮮亮麗、受燈光師偏愛的林越舟，從來沒有比此刻更清楚，他們之間的距離早就不是她能追得上的了。

人一旦出名就得忍受出名後的代價，即使這代價是讓他失去普通人的生活，他也必須接受。

湯倩想，現在的林越舟大概就是這樣吧。

高處不勝寒啊。

很多事由不得他。

雖然徐英玉沒正兒八經接觸過娛樂圈，也不懂娛樂圈的殘酷，不知道娛樂圈火與不火的待遇差距有多懸殊，湯倩還是老老實實地勸老太太：“他還沒火到那個程度，你別想了。”

“他走到今天這個位置，挺不容易的。”

老太太可不認同湯倩的想法，她丢下遙控器，哼了兩聲，将從前種種擺出來：“當初你倆為了節省房租，兩個人擠在北京的地下室裏平攤生活開支，我打電話過去問你要不要回來，他在電話裏求我再給你一次機會，說你們一定會火的。當初不是說好了同甘苦共患難嗎？怎麽他成名了就抛下你了？”

“他媽生病那一年，你費心費力地幫忙照顧還到處求人給他借錢……剛開始你還想瞞着我，後來瞞不住了才說實話，還找我這個老婆子拿了五千塊錢給他應急。怎麽，這不是你的情意？”

“老祖宗還說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難。怎麽到你了就不實用了？我看你就是心太軟，處處想着別人，從不肯為自己考慮。”

徐英玉有點恨鐵不成鋼，她這個孫女什麽都好，就是心地太善良，老是被人欺負。

怎麽就是挾恩圖報了呢？有恩于人還不能說了？

湯倩怕錯過航班，又擔心徐英玉氣出病。

看了眼時間，見還來得及，湯倩連忙丢下包包、行李坐在徐英玉身邊，讨好地替她拍着不停起伏的胸口，嘴上還不忘求饒：“我錯啦，我錯啦，您別跟我生氣好嗎。醫生不是都交代了嗎，讓你少生氣少生氣。”

“我這不挺好的嗎，有戲拍不說，還不怕被狗仔追蹤。網上的人戾氣大，估計現實生活中過得不順暢，所以想在網上發洩發洩。罵兩句也不會死人，我不看就當沒這事兒。”

“你也答應我，以後不要再看網上的評論好嗎？也不要替我辯解。總有一天我會證明給他們看，我是一個好演員。”

“至于林越舟……我們的聯系方式沒删，他一直有跟我聯系，也向導演給我推過幾個不錯的角色，但是導演用人有要求，我去試了戲，對方沒要我。”

“這跟林越舟沒關系的。還有，我之前幫他借的醫療費，他後來全還我了，還多給了五千。”

“他媽媽後來也沒治好，去世了。他頹廢了挺長時間，後來靠着一股氣硬生生振作起來，去各個劇組試戲、打醬油、受傷、被侮辱、被欺負……他那段時間很不好受，每天晚上回到地下室身上全是淤青、淚痕，有時候躺在床上難受得直哼哼……”

“北京的冬天陰冷幹燥，風又大。他有次接了個太監的戲，有場戲份是跳水救一個妃子。一月份北京零下好幾度，導演要求高，為了真實度找了一條臭水溝讓他跳。他那天跳了不下二十次臭水溝，戲拍完，人已經凍得說不出話了……”

“我沒他那麽拼，也沒他那麽豁得出去，所以——我能走到現在，其實已經很不錯了。而他是透支了身體和生命，才擁有現在的成績。”

湯倩絲毫沒意識到，她說這些時，眼淚早已經不受控制地掉落。

那些艱難的、難以啓齒的、煎熬的歲月好像電影般出現在腦海中。

那段籍籍無名的時光裏，不光有林越舟的辛酸痛苦，還有她的無助與孤獨。

不過她比任何人都慶幸，在那段日子裏，她有一個跟她并肩作戰的戰友，即便這個戰友如今已經飛黃騰達，成了她高不可攀的人。

徐英玉聽完湯倩平靜卻又帶着一股能沖破黑暗的力量的敘述，一時間思緒萬千。

在湯倩三言兩語的描述中，她能分析出她的孫女在那段日子裏一樣難熬、一樣痛苦。

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當初為什麽非要進娛樂圈呢？去北京上完大學後乖乖回到泉州當小學老師不好嗎？為什麽非得走這一條看不到盡頭的路？為什麽非要當演員？

等湯倩功成名就後，接受某家雜志社采訪，主持人問她為什麽要做演員，湯倩看着鏡頭莞爾一笑，羞澀地回複：“想被人看見。”

徐英玉這才知道，這傻姑娘是想站得高一點，讓她媽看到她的努力，能夠回頭找她。

或許在這個過程中，她慢慢意識到，就算她有名到家喻戶曉的程度，抛棄她的人也不會後悔，只會覺得厭煩，順便發出疑問：為什麽走到哪兒都是她的廣告？

—

等湯倩匆匆趕到機場，距離登機不過五分鐘。

索性機場不大，安檢很快。

湯倩匆忙過了安檢，拎着箱子，邁着倉促地步伐去登機口，工作人員們已經開始登機。

廣播室循環播放着湯倩搭乘的這趟航班開始登機的消息，湯倩怕耽誤，手忙腳亂地将登機牌遞給地勤人員，在對方掃碼後，她這才松一口氣，拎着行李箱往裏走。

找到自己的座位後，湯倩将箱子放在行李架上，低聲麻煩坐在外面的乘客讓一下，她不好意思地擠進去，坐在舷窗口。

趁飛機還沒起飛，湯倩開啓“飛行模式”前，給林之珩發了條信息，報備行程。

「我飛長沙啦，可能下周一回上海～」

剛發送成功，空姐就在廣播中溫柔提醒乘客手機關機或者開啓飛行模式。

湯倩正準備關機，誰知屏幕上方突然彈出一條消息。

「金主：晚上等我。LIN酒店，房卡找前臺拿。」

湯倩？？？？

他要回來？？？直接飛長沙？？

大老遠從美國跑過來，再折騰到長沙，就為了睡她？

不太好吧。

商纣王都沒這麽荒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