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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第 63 章

湯倩沒想到林之珩拒絕得這麽徹底, 她聽到那刻，感覺心都死了。

腦子裏那些幸福泡泡被無情戳破，只剩下尴尬、難堪、難受, 心髒被泡了水一樣腫得很大，又被人暴力捏碎, 疼得她窒息。

後半夜兩人占據床的兩側，中間位置空着，好似宣告了剛剛那場談判有多失敗。

湯倩睡不着, 滿肚子的心思。她很想轉過身跟林之珩再談談, 可是每當想起這個念頭，她都會想起林之珩剛剛決絕的态度以及他那句近乎撕破臉皮的忠告。

如果她再談，那就太傷自尊心了。

林之珩也失眠, 他聽着被子裏另一側隐隐發出的抽泣聲，很想伸手将人摟進懷裏，只是想到無法給她一個滿意的答複, 林之珩就停止了動作。

這一夜大家都很難熬，湯倩幾乎沒怎麽睡覺，林之珩也是。

她時不時扭頭看一眼另一側的林之珩，見他始終維持着同一個姿勢，沒有任何動靜，她以為他睡着了。

她也強迫自己閉上眼，努力不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兒。

可惜，沒用。

腦子裏充斥着這幾年她跟林之珩之間的點點滴滴, 她這才驚覺, 林之珩竟然為她做了這麽多事兒。

光是轉賬就上千萬, 還送了幾個價格昂貴的包包和幾樣價值不菲的首飾。

前兩年林之珩大部分時間在美國，他們沒怎麽見面沒做/愛, 他也照常讓財務給她打錢，偶爾回國還給她帶過幾套适合她膚質的護膚品，買過幾件跟他同品牌的大衣、羽絨服。

這些都好算清。

開工作室的賬怎麽算得明白？他花了多少心思、欠了多少人情才湊齊如今工作室的這些能人？

湯倩琢磨了一晚上都沒弄清楚她跟林之珩之間到底有多少資金、人情往來。

如今工作室那些人的工資是林之珩在支付，她掙的錢壓根兒不夠她自己花，如果這時候跟林之珩切斷關系，她壓根兒負擔不起工作室的開銷，恐怕結束關系的第二天工作室就垮了。

最重要的是，湯倩還摸不清林之珩的态度，她不知道他接下來是怎麽想的。

林之珩說得很對，他們之間的開始或者結束，從來不是湯倩說了算。

湯倩想到這，突然擺爛了。

她不想再去糾結了，順其自然吧。

是在外面天蒙蒙亮時，湯倩內耗了一晚上，終于熬不住睡着了。

七點半的鬧鐘剛響了兩聲就被一只大手越過她的腦袋，撈起床頭櫃不停震動的手機關掉了。

鬧鐘關閉後，男人垂眸看了眼蜷縮着身體睡得并不安穩的姑娘，輕手輕腳地将手機放回原處，替她掩上被子。

下一秒，男人掀開被子，動作輕柔地換上衣服，拿起門口的房卡走出房間并輕聲關上門。

湯倩對這一切全然不知，她在做夢，夢到林之珩結婚了，他穿着一套白西裝滿臉幸福地看着緩緩朝他走去的新娘。

湯倩站在角落，跟着嘉賓的目光看過去，新娘的臉正是那個叫“欣然”的女孩。

陽光下，女孩笑得燦爛、幸福，仿佛全世界的愛意都被她收攬了，湯倩看着那樣耀眼的人，止不住的羨慕、嫉妒。

她想，她這輩子都無法成為這樣的姑娘。

女孩穿着潔白、神聖的婚紗，在雙方父母的祝福下，提着裙擺一步步走向臺上的林之珩，兩人在神父的禱告下結為夫妻，互相說着“我願意”。

湯倩想要張嘴說話，還沒出聲就被突然出現的兩個保镖挾持着拖出婚禮現場。

畫面一轉，林之珩出現在湯倩面前，滿臉厭惡道：“湯倩，你離我遠點，別來打擾我的幸福人生。”

一覺驚醒，湯倩騰地一下從床上坐起來，懵圈地環視了一圈四周才發現還在塔縣酒店，不在婚禮現場。

至于林之珩，湯倩扭頭看向另一側，早已經空空如也。

湯倩抓了把臉，忍不住發出疑惑——

林之珩丢下她走了？

在床上發了會呆，湯倩自覺代入林之珩已經離開的事實，掀開被子爬起床，從行李箱裏随便一套衣服換上，轉頭進洗手間洗漱。

再出來，湯倩陡然發現林之珩的行李箱還丢在門後，他的衣服也整整齊齊挂在衣櫃沒動。

意識到林之珩沒有一走了之，湯倩低落的心情好受了一點。

她吸了口氣，挽起衣袖，将自己的東西全都裝進箱子裏，然後坐在沙發上等林之珩。

明明有他電話和微信，湯倩卻不想用手機聯系，而是默默在房間徘徊。

他們住的房間位置很好，坐在玻璃窗下可以看到不遠處的雪山。

早上霧氣重，雲霧似綢帶般萦繞在山谷間，山頂的雪在陽光的照射下金燦燦的，湯倩恍然發現自己看到了日照金山的奇景。

她下意識舉起手機，打開相機錄制下這一幕。

剛按下結束按鈕，門口便傳來刷房卡的滴滴聲。

湯倩放下手機，忍住回頭的沖動，默默坐在原處，背對開門進來的男人。

林之珩進門看見背對她坐在窗邊的湯倩，擡了擡眼皮，沒想到她這麽早就醒了。

中午兩點退房，現在才八點半。今天除了趕回劇組拍戲，沒別的行程，時間挺充裕。

林之珩本意是想讓她多睡會兒，誰想到她已經醒了。

他将房卡插進卡槽，沒換鞋，直接踩着地板走到沙發旁，将剛買的早餐放在小圓桌上，出聲提醒湯倩：“買了幾個包子，趁熱吃。”

湯倩見他态度這般自如，歪過頭，一臉茫然地看了眼林之珩。

他今天要趕回上海，換了昨天的沖鋒衣，穿了套比較正式的西服，又恢複了衣冠楚楚的模樣。

小圓桌上放着一個紙袋，還在冒熱氣，估計是剛買的。

湯倩确實有點餓了，掙紮了片刻，湯倩沒想跟胃過不去，默默爬起身走到小圓桌旁坐下，當着林之珩的面兒打開紙袋，拿起一個包子慢慢啃了起來。

牛肉芹菜餡的包子，皮薄餡多，很好吃。紙袋裏四五個包子，還放了一杯熱豆漿，湯倩吃了三個包子，喝了大半杯豆漿便沒喝了。

吃飽喝足，湯倩整個人好受了很多。

男人早在她撕包裝袋的那一刻就繞到床尾收拾行李去了。

換做是之前，他是絕對不允許湯倩在卧室吃東西的，但是這次他卻主動給她帶早餐，還能忍住這股味道，湯倩都懷疑他是不是轉性了。

林之珩收拾完行李，瞥了眼右手邊湯倩的箱子，見她早已經收拾好了，林之珩主動問：“現在回劇組還是再逛逛？”

怎麽逛？跟他嗎？

她昨晚剛表白失敗，今天就能無事人一般地跟他欣賞美景？她做不到。

湯倩抽了張紙巾擦了擦嘴角的油漬，假裝若無其事地回他：“回劇組吧，我只請了兩天假，下午要拍戲。”

林之珩看了湯倩一眼，答應：“行。”

要不是沒車，湯倩真想自己走，這樣就不用忍受兩三個小時的尴尬了。

林之珩其實也沒想好應對如今的湯倩，他早上出去轉了兩圈，依舊沒想明白該怎麽處理這段關系。

他不想斷了跟湯倩的關系，他已經習慣了她的存在，短時間內他很難找到跟他在床上如此契合的人，也不想去适應新的對象。

私心而言，他對湯倩的印象很不錯，雖然談不上愛，但是喜歡是有的，至于程度有多深，他也不清楚。

如果不是他倆差距太大以及他讨厭處理親密關系，他還挺願意跟湯倩談一場戀愛。

他是信奉“結果論”的人，如果已經判斷出結果不好，他不會開始。

做投資這麽多年，他看中的項目百分九十都賺了錢，剩下百分之十不賠不賺。他從來不做賠本生意。

但是他跟湯倩這段關系如果再進一步，那後果一定慘烈，他不想看到那畫面。

像以前那樣最好，大家除了是床搭子，互不幹涉對方的私生活，在床上是最親密的人，在外面是互不幹涉的陌生人。

可是不知道什麽時候起，他們的牽扯越來越深了，現在想想，他都懷疑之前給她開工作室的決定到底對不對。

湯倩看出林之珩的刻意冷淡，有點受不了前後的反差，主動跟他坦白：“林之珩，你忘了我昨晚說的那些話吧，當沒發生過。”

“當然，你如果想結束關系，随時可以。我不會糾纏你的。”

“對了，你以後不要給我轉賬了，我不需要。《玉城》裏我戲份挺重，雖然片酬沒其他人多，但是比之前好太多了。還有……工作室成員的工資從我賬上扣除吧，當然，我現在肯定沒這麽多錢。你先幫我墊上，我後面還你。”

林之珩沒想到湯倩這麽決絕，他蹙了蹙眉頭，偏頭看了眼滿臉寫着“我要跟你劃清界限”的湯倩，忍不住問：“你認真的？”

湯倩吸了吸鼻子，在林之珩的審視下，很堅定地點頭：“認真的呀。我總不能一輩子依賴你吧？既然你給不了我想要的，我也不想一直占你便宜。”

“而且，我早就想獨立出來了。你如果一直在我背後撐着，我怕我會沒有破釜沉舟的勇氣。”

“娛樂圈不好混，但是既然我進來了，我就不會輕易服輸。我要努力成為一線明星，擁有很多項代言，我的廣告牌挂滿所有城市。”

“你可能覺得我有點異想天開，但是夢想嗎，總是要有的，萬一實現了呢。”

林之珩從來不覺得湯倩是異想天開，他也從來沒有輕視過她的努力。他甚至挺相信，她能做到她說的這一切。

只是這個圈子資源有限，上面的兩層藝人早就占據了百分之九十的資源，剩下百分之十給剩下八成的藝人分，這些人就算争得頭破血流也很難出頭。

湯倩缺的是資源、人脈，他只是為她搭了線而已，剩下的還是靠她自己。

見她想在財務上劃清界限，林之珩倒也沒反對。

他思索片刻，跟湯倩說：“我待會兒給財務打電話截停這筆開銷。你工作室那些人的工資我先替你墊着，等你賺錢了還我。”

湯倩見他這麽爽快的松口，還有些驚訝。她緩慢地眨了下睫毛，忍不住問：“那我們——”

林之珩頓了下，回複：“照舊。”

湯倩搞不懂林之珩到底是什麽意思，她抿了抿嘴唇，不太确定地問：“你是說我們依舊保持……這關系嗎？”

不知怎麽了，湯倩突然說不出“包養”、“交易”、“炮友”這樣的字眼了。

她潛意識裏覺得這樣的關系是不正常的、見不得光的，且高低位很明顯的。

她開始讨厭、難以啓齒這段關系了，她不想繼續下去，卻又無法說服林之珩。

林之珩看出湯倩的不情願，神色淡了些，玩笑似地問：“怎麽，不要我的錢，連我也不想繼續應付了？”

當然不是。

她只是沒想好該用什麽樣的心态面對林之珩，她實在做不到像從前那般應付林之珩。

因為這段交易裏摻雜了不該有的愛意，她既無法純粹地跟林之珩維持包養關系，也沒辦法全心全意的愛他。

林之珩看穿湯倩的糾結、為難，出聲提醒她：“湯倩，我沒說結束之前，這段關系斷不了。”

湯倩聞言，仿佛一盆冷水向她頭頂潑來，澆得她頓時沒了出逃的勇氣。

她勉強扯了扯嘴角，苦笑着答應：“好呀，我聽你的～”

—

回去是林之珩開的車，兩人沒了來時的輕松，各自臉上都帶着淡淡的愁緒。

路上湯倩一直扭着腦袋望着窗外，故意沒去看林之珩，她怕她看一眼就被林之珩迷住了。

她很難不被他吸引，就算他拒絕了她，滾燙的愛意也無法一下子全部收回。

她那顆真摯的、勇敢的、熱忱的心還是向着林之珩的，即便他們這次談判不成功，她也希望他好好的。

這是真話。

開了兩個多小時回到劇組，湯倩跟林之珩簡單告別，直接回了片場拍戲。

林之珩在片場待了不到半小時就坐上劇組安排的車去喀什，然後晚上搭飛機回上海。

分別時，湯倩跟林之珩并沒碰面。

是在當晚收工後，湯倩跟着助理行走在回住處的小道，擡頭看見天邊的月亮，她才想起林之珩。

收工已經十點多，她不知道林之珩到沒到上海，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走的。

明明才一個下午不見，她就開始思念他了。

當然，這次湯倩沒給林之珩發消息說她想她了。

她只是在泡完腳，躺上炕的那一刻，拿起手機，不經意地點進她與林之珩的對話框，若無其事地問他：「你到上海了嗎？」

那頭秒回：「剛到，回酒店的路上。」

湯倩看了回信，回了個「晚安」的表情包便放下了手機，閉着眼睡覺。

第二天一早，湯倩睜開眼，下意識拿起手機翻看微信消息。

竟然看到一條未讀短信，來自林之珩的——

「好好拍戲，其他的再說。」

—

湯倩不知道林之珩說的後半句是什麽意思，什麽叫再說？

她糾結了幾分鐘，将手機丢下，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不去想林之珩。

一旦進入拍攝狀态，所有雜七雜八的想法全都被摒棄腦後，湯倩一心撲在戲上，壓根兒沒功夫想林之珩。

時間不知不覺溜走了，在塔縣拍了三個月後，劇組輾轉到西寧拍戲。

舟車勞頓一天，初到西寧，導演放了半天假，讓大家休息休息。

劇組豪橫有錢，包了西寧最好的一家酒店，分房時，湯倩獨享一間行政套房，助理跟她住一間房。

抵達西寧已經傍晚，換了新地圖，助理很興奮，想出去走走看看夜市，湯倩累得要死，只想躺在床上睡覺。

小c看出湯倩最近的狀态不對勁，也沒勸她，約了幾個工作人員出去吃宵夜了，湯倩留在酒店休息。

睡得迷迷糊糊時，敲門聲響起驚擾了湯倩的睡意。

她以為是助理出去沒帶房卡，頭昏腦漲地爬起床，穿着睡衣去開門。

誰知道門打開，竟然是林越舟和楚野。

還好她穿的睡衣比較正常，沒有暴露什麽。湯倩愣了幾秒，掃過湊在一起的兩人，忍不住問：“你們怎麽……”

楚野被湯倩的反應逗笑，噗嗤一聲笑出來，跟湯倩開玩笑：“拍了三個月的戲，再不熟也有話說了吧。”

“我跟林老師雖然在戲裏是對手，但是私下可成了朋友。你趕緊換套衣服，我倆帶你出去逛逛。”

湯倩一臉懵。

林越舟看她頭發淩亂，一副剛睡醒的模樣，下意識擡手替她理了理頭發，溫柔道：“你先換衣服，待會跟你說。”

楚野察覺到林越舟的動作，眼裏閃過一絲驚訝，下一秒，他若無其事地表示：“聽說西寧的夜市有很多吃的，去逛逛呗，正好聊聊劇本。”

湯倩不好回絕，揉了揉頭發，點頭說好。她關上門轉身回了房間，找了套舒服的衣服換上，戴上漁夫帽、口罩，準備跟他們出去吃東西。

開門後，楚野看見湯倩的裝扮，又偏頭看看林越舟的衣服，忍不住戲谑：“你倆穿情侶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