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誤飲 這杯茶不是她原來那杯
第7章 誤飲 這杯茶不是她原來那杯
“公子,要不我先回去拿點東西?”栖月試探着詢問他自己需不需要先回避。
“有勞姑娘,稍後我讓溫岳喚你。”慕少辭清楚她的意思。他與池奉定然會談起政事,她留下的确有所不便。
栖月輕一颔首,叮囑道:“無論發生什麽,公子切不可動氣。”
方才那碗藥是将那些淤積的毒素逼出,以便她下針時将其逼出體外,餘下的細微毒素殘留在體內就需服藥根治。
現下雖還未行針,但有落塵丹護住他的心脈,他沒動氣自然就安然無虞,若是動了氣,後果會不堪設想。
确認他已經知曉其中利害後,栖月不再停留,她踏出房門,遠遠看見廊道上跟在小厮身後的少年。
少年身着禦林軍官服,腰間佩劍,雖有些瞧不清面容,但隔老遠都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威懾,鋒芒畢露無外如是。
栖月沒有在門口停留,而是讓小厮帶她去府中逛逛。
……
池奉遠遠看見自書房離開的女子身影,眉頭微皺,沉聲問帶路小厮:“那是何人?”
“是……是為公子治病的神醫。”小厮有些結巴的回着,顯然是被池奉身上氣勢所攝。
池奉匆匆的腳步驀地一緩,在小厮反應過來前又恢複原速,不動聲色探問:“你們府上的人都認識神醫不成,你怎麽一下就認出了?”
“不認識,小人哪裏有幸認識神醫,只是府上沒有女主子,能堂而皇之進入公子書房的女子除了神醫,還能有誰?”小厮一邊回答,一邊悄悄擡眼觀察池奉的臉色,見他依舊面無表情,心下暗松,待将池奉領到書房,他趕緊退下。
……
栖月在府中閑逛,青天白日的,她走的又都是較為寬闊的大道,倒是沒遇到什麽糟心事。
這時她才發現,正對着書房窗外的不遠處有一棵海棠樹。時值深秋,海棠樹已是滿樹金黃,然觀其根系深根蟠結,便知是被人精心養護的。
一如當年栖鳳殿中那棵陪她度過無憂歲月,後葬身火海的海棠樹。
舊物已去,故人不再,徒留她一人無處寄相思。
帶路小厮見她駐足在此,亦不敢多言,只靜候在側。
栖月閉了閉眼,感受清涼的秋風自樹葉間吹過,在路過她時,輕輕的,輕輕的擁抱她,就像最後那幾天阿娘冰涼的手輕輕撫摸她的臉頰。
那時她讀不懂阿娘眼中的不舍,疼惜還有決絕;只天真的以為阿娘是太過擔心自己,日夜操勞受了涼,全然沒有想到,阿娘是為了給她培養續命的蠱王傷了身體根本。
若是她能早些發現,那是不是她就不會失去……
“姑娘,池大人走了。該回去了!”遠處傳來溫岳的聲音。
栖月一瞬間被驚回到現實,她攥緊拳,揚起一抹笑:“走吧!”
溫岳和小厮都沒發現她的情緒波動,只以為她是格外喜愛海棠,才在此停步。
“姑娘喜歡海棠嗎?”溫岳見她性格和善,便開口與她攀談。
多知道神醫的喜好,平日也好注意一些,順便投其所好,反正與神醫交好對公子有利無弊,本以為神醫定然是喜愛海棠的,豈料······
“我平生最厭惡海棠。”栖月語氣平淡,甚至還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厭惡。
“啊?”得到出乎意料的回答,溫岳原本準備好的措辭一下梗在了喉嚨。
他不搭聲,栖月反倒來了興趣。
“我這些年走南闖北,倒是見過不少海棠樹,雖是不喜,但也有所了解。你們府上這棵海棠樹品種稀貴,我只在燕國權貴之家見過,你們公子想來是費了不少心思才尋來。”
“那可不,這棵海棠樹原是燕國送來的年節賀禮,本該種到宮中的,可那時公子初來京師在禮部任職,恰巧立了功,陛下問他要何獎賞,公子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尚是一株小苗的海棠樹,帶回府後又專門請人精心照料,那小苗才有如今這般光景。”
這事栖月也早有耳聞,不論是從她自己的手下還是江湖中多如牛毛的各個版本故事,但她好奇,慕少辭身邊的人會怎麽說?
“等等······你們公子,莫不是慕王府的獨子,慕世子?”栖月假作不知,滿臉是後知後覺的驚詫。
“姑娘,您還不知公子身份!”溫岳也是一臉驚訝,忍不住提高聲音驚呼。
”先前情況危急,你們又那般······我哪裏有心思注意你們說了些什麽,再說京城中世子也不少,我還以為是撞了名。”栖月說着莫名帶了幾分可憐兮兮。
不待溫岳說出什麽道歉之言,她直入正題,一臉八卦的問:“江湖中可是傳言你家公子在大殿上當着滿朝大臣的面說,自己想要海棠樹苗做賞賜,還直言希望他心上人來日見到這棵海棠樹可以知他誠心,朝堂衆人皆對此瞠目結舌,真的假的?”栖月邊走邊問,還越靠越近,聲音越壓越低。
“當然是真的,我先前不是同姑娘講了我家公子的事,要我說啊···我家公子的癡心比起傳言簡直有過之而無不及。”溫岳也壓低聲音,跟栖月偷偷八卦,不知不覺間,二人的距離只有一拳之隔。
“咳···咳···”前方傳來兩聲輕咳,栖月擡眼一看,慕少辭正坐在書房中,黑着一張臉看着二人,見二人越靠越近,他心中不知為何生出不适之感,遂輕咳提醒。
栖月讪讪一笑,立刻大步進門。慕少辭沒有坐在書桌那邊,而是坐在了栖月先前坐的凳子上,見栖月進來,他臉色稍緩。
栖月令溫岳關上門窗,而後讓慕少辭寬衣。這一次行針與第一次不同,第一次只在他手臂上行針,而這一次則要涉及更多穴道,需更謹慎些。
栖月在慕少辭背後的凳子上坐定,眼前是少年挺拔勁瘦的脊背,栖月目不斜視,全部精力都集中在自己手裏的銀針上,一針接一針,溫岳在旁看的都覺眼花缭亂,大氣都不敢喘。
不知道過了多久,栖月拿起匕首,迅速執起慕少辭的手,在那塊淤青上劃過,黑色的血立時從傷口流出,“溫岳,快!”
溫岳馬上端過盆,放在慕少辭的手臂下方,黑血流入盆中,三人皆是緊盯着傷口處,眼瞧着黑血裏參雜的紅越來越多,等它完全變為紅色,栖月才擡手按住慕少辭的傷口,給他敷上止血藥。
栖月取下慕少辭身上的銀針,将每一根都仔細收好,見慕少辭已經整理好了衣着,她道:“明日是最後行一次針,之後公子的身體就無大礙,日常多多滋補調養即可。”她說完,想到自己的打算,随口說:“明日為公子行完針我打算出府一趟。”
此言一出,慕少辭與溫岳都看向栖月,溫岳先忍不住開口:“姑娘,你現在出去不安全,你要是有什麽需要的可以讓府中采買的人一道去買,何必要自己去。”
慕少辭雖未開口,但顯然他也是如此想的。
那些人不會對沒有價值的人動手,但對于眼下他們局中的變故——栖月這個能解他毒的神醫,自然是恨不得除之而後快,甚至可以不惜一切代價。
“沒辦法,我有些私事需要親自解決,更何況我總不能躲一輩子吧!”栖月無奈聳肩,她自然知道他們的好意,但她還有其他事要做。
“什麽重要的事,值得冒這麽大的風險去。”溫岳不解的嘀咕。
慕少辭見她神情,便知她意已決,想來是不會更改了,他擡手制止住溫岳的勸告之言,溫聲道:“姑娘若是執意要去,我派幾個護衛随行保護,可好?”
栖月露出為難之色,“不用了,我想制些東西,公子的人跟着實在不便。”在她不打算完全暴露前,自然不可能帶着他的人去自己的地方。
“府上有采買的丫鬟,不是只有小厮。”慕少辭看她似是有些羞于啓齒,以為是與女兒家有關的事,怕是姑娘臉皮子薄不好開口。
“啊?”栖月一愣,反應過來他話中之意,無奈嘆了一口氣,向他招招手,“靠近些,我告訴你。”
慕少辭沒料到她有這般舉動,還是向她靠近一點,但二人的距離還是有三拳有餘,這距離哪裏适合說悄悄話,他不動,她就向前一些,湊到他耳邊,低聲說:“我準備制些迷魂藥。”
慕少辭原本要後退的身影猛地僵住,“迷魂藥,他自然也是有所耳聞的,那不就是迷/情/藥!”他躲閃不定的眼神一下停在栖月臉上。
對上他審視的眼神,栖月唇角一勾,眼睛不着痕跡的掃向他的耳朵,沒有看到意料之中的紅,有些遺憾的移開眼,随口說着:“公子莫要慌張,我喜歡性格活潑點的男子,公子一看就是沉悶的性子,實在不對我胃口。”
溫岳一臉莫名的看着二人,他聽不見方才神醫在公子耳畔說了什麽,只覺得這神醫在氣勢上竟絲毫不弱于公子,若是神醫長的好看些,那······
“公子若是沒有其他事,我這便要回了。”
栖月收拾好東西,在最初的位置上坐下,嗓子火燒般難受。
她随手拿起擱置在旁的茶杯飲了一口,慕少辭都來不及阻止,溫岳更是看看慕少辭又看看栖月一臉糾結。
栖月看他二人古怪的眼神,放下茶杯,疑惑的看了回去,“怎麽了,這般看我,難不成你們在這茶裏下毒了?”
溫岳下意識搖頭,茶當然沒毒。只是方才公子與池大人談事,他為公子換下先前的那杯,現在雲姑娘手上端的是他給公子新上的,況且他似乎還看見公子飲過了。
“這怎麽辦······”他以眼神詢問慕少辭。
栖月瞧他對慕少辭擠眉弄眼,甚為不解,突然她想到進門時,慕少辭似乎就是坐在這。
他若是要待客,下人定然會撤下舊茶,那她手上這杯······
她一下站起身,“我先走了,沒事別找我。”
只留下屋中兩人面面相觑,最終慕少辭擺擺手,讓溫岳退下。
他站在重新打開的窗邊,窗外是那棵海棠樹,涼風吹紅了他的耳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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