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驕傲-41%

第41章 驕傲-41%

不雙标, 是她說的。

喝醉酒做出的事不能當真，也是她說的。

敢說，就要敢做。

簡月做好心理準備，緩緩閉上眼。

這個動作代表什麽, 裴言不可能不知道。

黑暗中, 其他感官被無限放大, 男人的冷香向她靠近，接着，唇上一軟。

他吻了上來。

唇瓣相觸的一瞬間, 身體的記憶像被自動激活，不由自主做出回應。

他吻得很重，也很用力，想念又絕望, 瘋狂又不甘。

她也是。

理智告訴她早點分開是最好的結果，可她喜歡他, 他又近在眼前, 觸手可及，她怎麽可能無動于衷？

她所有的感情都發洩在這一個吻中，吻到最後, 她被男人騰空抱起，放在了沙發上。

他們第一次的地方。

簡月心裏一顫，驚慌準備推他, 就聽見男人在她耳邊說道：“知道那個時候我在想什麽嗎？”

他接着說：“想你是不是暗示我求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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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月的動作驀地停下。

“以為我要結婚了就哭成那樣, 卻又無論如何不願意和我在一起，簡月, 你到底是喜歡我，還是不喜歡我？”

裴言親吻她耳垂的動作停下, 緩緩擡頭，直視着她：“定制那對戒指，前前後後花了三個月，三個月前，我的女朋友是誰，你不知道嗎？”

“那只戒指是買給誰的，你猜不到嗎，簡月？”

……當然，猜得到。

是她。

原來那只戒指是買給她的……

自始至終就只有她，沒有別人。

簡月鼻尖一酸：“對不起。”

“對不起什麽？”他啞聲，“對不起不該和我分手，還是對不起不能和我在一起？”

“對不起，不能和你……”

她的堅持和固執終于讓男人敗下陣來，他眼裏的光一點點暗下去，身子晃了晃，松開手從沙發上站起。

他自嘲一笑：“直到最後，你都不肯告訴我理由嗎？”

“你喜歡我，還是不喜歡我，為什麽和我分手，直到最後，你都不肯告訴我答案嗎？”

“我喜不喜歡你，你看不出來嗎？”

“你要我怎麽看？說你喜歡我，你卻不願意和我在一起；說你不喜歡我，你又會主動親我，簡月，我真的看不懂你什麽意思，我只知道對我來說，千難萬險我也要和喜歡的人在一起。”

千難萬險，也要和喜歡的人在一起？

“……”簡月沉默半晌，重新問起那個問題，“裴言，你想要孩子嗎？”

他絲毫沒有意識到問題的關鍵，皺了皺眉，同那時一樣回答道：“我不是說了嗎，如果你想要，我們就生一個。”

“我不想要！”簡月飛快否認道。

她從沙發上下去，仰頭看着裴言，一字一字咬着重音道：“現在不想要，以後不想要，永遠都不想要！”

“那就不要。”他正視着她的目光，平靜接道。

“你聽不懂我的意思嗎？你想要孩子，我不想要，我們之間不可能磨合的！裴言，我不會和你在一起幾年就換來一個分手的結局！如果我們注定要分開，我寧願一開始就不要！我……”

“誰說我想要孩子？誰說我們注定會分開？”男人突然打斷。

“你剛剛說的！只要我想要我們就生，你以為我聽不懂你的意思嗎！”

“那句話是我想要的意思？”裴言緊緊盯着她的眼睛，“那明明是……”

明明是妥協的意思。

他沒說完那句話，下一瞬反應過來她的意思，神情一滞：“你是因為這個才和我分手的？”

簡月眼眶漸漸濕了。

“我喜歡你，我告訴你我喜歡你，夠了嗎，你以為分手我不難過嗎，我不想你嗎？可是只要你還想要孩子，我們就不可能在一起！裴言，我只想找一個和我一樣不想要孩子的人，那個人不是你！”

第一次這麽痛快地将所有情緒都發洩出來，簡月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可男人的表情卻不是她想象中那樣。

他全身僵住，似不能理解她的意思，好一會兒才開口：“你一直都認為我想要孩子？因為覺得我想要，所以才和我分手？”

不待她回答，他又閉上眼，胸口劇烈起伏着，似在用全身力氣克制自己的情緒。

再睜開眼時，男人眼底痛苦一片，充斥着懊惱悔恨，還有一分自厭：“不是的，我不想要孩子。”

他啞聲重複：“和你一樣，我不想要。”

“怎麽可能？”簡月不信，她後退半步，“裴言，想要孩子不是你的錯，我不需要你為我妥協。”

“妥協？”他低低笑了，“你有沒有想過，我回答你的那句話，才是我對你的妥協？”

“你難道就沒有想過，為什麽你第一次問我時，我會沉默那麽久嗎？”

紅燈持續多少秒，他就沉默了多少秒。

被如此一問，簡月終于發現那時的不尋常，她嘴唇顫了顫，問他：“什麽意思？”

裴言目光哀傷地看她。

似想念，似刻骨銘心。

半晌，男人忽地轉身，腳步飛快從書房拿了一樣東西出來，遞到她面前，下定決心一般說道：“你不記得我了嗎，簡月。”

“十年前，英國倫敦，我們見過的。”他輕聲說。

相框放在她手心，簡月低頭去看，發現是那張極其普通又被裴言極其珍愛的照片。

照片裏行人匆匆，身形模糊不清，她努力看了半天也沒看出所以然，不由問道：“什麽意思？照片怎麽了？”

“你自己。”他的手指點在其中一個行人上，“認不出來了嗎？”

被指的行人只有一個模糊背影，但能看出是個女孩子。

身後長發及腰，淺黃色風衣明亮又溫暖。

簡月又看了半天，還是一點都想不起來，遲疑道：“這是我？你确定你沒認錯人？”

“不可能認錯。”他喉結輕滾，“你不是說，你十七歲時救過一個中國人，幫他把那些白人送進了警察局嗎？”

“你那時還說，他應該已經不記得你了，如果現在我告訴你，他記得呢？”

“不僅記得，他還找了你好多年，喜歡你了好多年。”

“現在，他站在你面前，是你的前男友。”

深藏在心底的秘密就這樣說出來，裴言彎下腰看她，聲音很輕：“不記得我了嗎，簡月，十年前，你救過我的。”

簡月呆呆看着他。

救人的事情，她記得。

那時随手一救，她并不奢望會有什麽回報，會再見到那個少年。

可是現在，裴言告訴她，那個少年，是他。

怎麽會是裴言呢？

她從來沒想過會在那麽久之前就和裴言有了交集。

少年的面貌在記憶裏已經模糊不清，她唯一記得的，就是他黑發黑眸，臉上流着血，眸光又兇又狠，和那兩個白男糾纏的時候，恨不得與他們同歸于盡。

她在他身上看到了深深的自我厭棄。

而那個少年，是裴言？

是現在站在她面前的裴言？

簡月張了張嘴：“是你？”

“是我。”

真的是他。

所以裴言早就認識她了，不是什麽兩年前，也不是所謂的在窗外看到她對她一見鐘情，而是……

他十年前就對她一見鐘情了。

他喜歡她十年了。

意識到這個事實，簡月的心仿佛被狠狠撞過，又澀又疼，很多無法理解的事一下子有了答案。

他為什麽會出現在她和司衡分手的地方。

他為什麽會在她分手後迫不及待地找她合作。

他為什麽願意花2100萬買那條項鏈送給她。

他為什麽那麽嫉妒司衡。

他為什麽忍不住對司衡動手。

他為什麽被打傷了臉就猶豫到不敢見她。

他為什麽對她抱有那麽深刻的感情。

全都有了答案。

……

“為什麽，現在才告訴我？”簡月艱難問道。

“我本來一輩子都不打算說的。”他眼角微微發紅，“但是我不說，你根本不會信我不想要孩子。”

“簡月，那時候我是真的想過去死，想過和他們同歸于盡。”

“別說了。”簡月驚慌去堵他的嘴，後怕道，“我不要你死，別說了。”

他彎了彎眼睛，握住她的手指，吻一吻她的指尖，接着說：“趙蘭琪利用我找裴文州要錢，裴文州利用我當鋪路的工具，十七歲那年，我被丢到倫敦，身無分文，死在路上都沒人認識我。”

“別說了。”簡月眼淚奪眶而出。

她的心從來沒有為一個人這麽疼過。

裴言卻依舊要說。

他低頭吻去她的淚水，繼續說，聲音有種壓抑的偏執：“我沒有你想象的那麽強大，我說我不怪他們，可實際上，我憎恨他們在我身上留下的基因，憎恨他們和我的血緣關系。”

說到最後，壓抑變成平靜：“所以，我希望他們的基因和血脈斷在我這裏，永遠消失，永遠不會延續下去。”

“你說你不想要孩子，我現在告訴你，我也一樣。”

“我不想要孩子，現在你相信了嗎？”

簡月滿臉是淚，哭到肩膀都在顫抖。

她丢下相框，突然上前抱住他，哽咽出聲：“王八蛋。”

她抱得很緊，緊到連呼吸都有些困難，男人身體僵了僵，反抱住她，應道：“嗯，王八蛋。”

“這麽不想要孩子，為什麽還說如果我想要就生一個？”她哭着問道。

因為，他怕失去她。

他在泥濘中掙紮，自我厭棄，自我否定，而她是唯一将他拉出深淵的人。

她告訴他“人必自重而後人重之”，她告訴他要愛惜自己。

即便這些年在外人面前他都做得很好，驕傲地愛惜自己，可一遇到她，他就仿佛變回了那個十七歲不敢看她的少年。

他想到自己的狼狽，想到自己的難堪，連将他們的過往告訴她都不敢。

沒有一個人，會願意在喜歡的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軟弱和不堪。

他好不容易找到她，好不容易和她在一起，怎麽可能再接受她離開。

受了傷不敢見她。

因為她說好看而留下了一堆沒那麽喜歡的衣服。

不敢親她。

為了她，他甚至願意要一個孩子。

漫長的九十秒紅燈裏，他盯着前方來往的行人，在想簡月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他想要孩子嗎？他不想。

可是簡月呢？

她問那句話的意思是？

是不是有感而發，看到可愛的小孩子心生憐愛，所以也想要一個？

如果他說不，簡月會和他分手嗎？

會再去找一個願意和她生孩子的男人在一起嗎？

……

他的手在方向盤上越握越緊，終于在綠燈亮起時開口——如果你想要，我們就生一個。

一切的決定權都交給她。

她想要，那就要；

她不想要，那就不要。

他願意為了她做任何事。

可他沒想到，他自以為是的妥協，反而換來了他們的分手。

“我……”裴言啞着嗓子，“不想分手。”

“王八蛋！”她再次道，聲音帶上哭腔，“我讨厭你什麽都不說的樣子，讨厭你自以為是的妥協。”

“……”裴言閉上眼睛，痛苦道，“嗯，以後不會了。”

“裴言，我們是男女朋友，我們是相互的，你不需要為了我做出妥協，懂不懂？”

他不需要總是仰視她，不需要因為懼怕分手而做出一些自己根本不喜歡的事。

他只需要做自己。

她喜歡他，也從來不是因為他做了什麽，而是因為他本身。

“男女朋友。”他默默重複這四個字，“可我們分手了。”

“……”簡月沉默幾秒，說，“有件事，其實我也一直沒和你說過。”

“嗯，你說。”

“我媽媽……在我很小的時候說過，她希望有一天可以離家出走，跑到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再也不回來。她沒當着我面說，但我聽到了。”

“……我不怪她，可是從那時起我就明白，原來我媽媽也是有可能不要我的。”

裴言抱她的動作驀然緊了緊。

“從那時起我就在想，如果有一個能永遠都不抛下我的人就好了，不止是行為，最好連心理上的想法都不要有，永遠不會離開我，永遠陪在我身邊。”

“我可以。”裴言毫不猶豫。

“……”簡月笑了。

她仰起頭，眼睛紅紅地看他：“如果我們和好，你願意永遠都不離開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