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010 绫羅綢緞
第10章 010 绫羅綢緞
白白軟軟的菇子浸在濃郁的湯中吸飽了汁水,染上了淺淡的金色,放入口中,又鮮又滑,用牙齒咀嚼幾下,好像還能嘗到肉沫的油香。
确實好吃,幾乎能與崔府的廚子相提并論了。
但崔竹喧擡眼便望見邊上那張小人得志的臉,深覺不能助長他的氣焰,刻意壓平了唇角,用冷淡的聲音開口:“也就那樣吧。”
“那晚上還是讓阿樹做飯?”
崔竹喧當即變了臉色,強烈抗拒,“不行!”
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這不是一下就暴露了嗎?
她憤憤地咬牙,果然見那人已經歪頭開始偷笑了,偏又尋不到發作的理由,只能拿着木箸對碗裏的馎饦下手,一條條戳爛去,好像是在那個讨厭鬼身上紮出一個個口子,而後放進嘴裏統統嚼爛。
起先還記得發洩之事,後頭就只記得吃了,雖然寇骞這個人不怎麽樣,但廚藝還算像樣,要是哪天不打漁了,去街面上支個馎饦攤子,她還是很樂意光顧的。
她一口氣吃了小半碗後,準備尋個調羹來喝湯,這才發現那人不聲不響地吃起了第二碗,這會兒倒是不吸溜了,由此可見,他剛剛就是故意找茬的。
崔竹喧又白了他一眼,後者分外茫然,只好三兩下吃完,抱着鍋碗瓢盆去洗。
崔竹喧重新有了倚欄聽雨的雅致,至于聽的是淅淅瀝瀝的雨聲,還是稀裏嘩啦的水聲,有待商榷,看的是雨珠砸彎草葉,還是水花濺了某人滿臉,亦不能分辨,唯有一點能确定,她現在心情極好,好到洗碗這種瑣事,她都覺得那人做得有趣極了。
他若是聽話些,她也不是非扣他的錢不可。
寇骞把洗好的碗筷放進竹櫥,低眉将挽起的袖口放下,餘光瞥見雨幕外的那人,視線在她垂下的長辮子上停了片刻,忽而想起她蹙着眉,喊着難看。
實在好笑,他想,她便是把頭發都絞了,也該是尼姑庵裏最顯眼的那個。
“來挑挑你要哪些料子做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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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打漁的家裏能有什麽好料子?
崔竹喧有些不屑,興致缺缺,但礙于她實在沒衣裳穿,到底還是跟在他身後,看他神神秘秘地打開全院子唯一一間上了鎖的屋子。
雖說沒有撲面而來的厚重塵灰,但也沒好到哪裏去,亂七八糟的箱子、匣子堆了滿地,連落腳都得特意勘探一番,她好不容易才繞過兩個擋路的木架子,那人已然輕松地跨過去,擡幾次腿,就到了屋子的最裏面。
粗俗!
她在心底輕嗤一聲,跟只螃蟹似的,若叫禮官看見了,只怕得被壓着從走路開始學。
她自诩走得分外優雅,蓮步輕移,可耐不住這一堆桌椅板凳都是朽木,不懂欣賞不說,還生得一副黑心腸,撞到這個故意伸出的手,絆到那個刻意探出的頭,才至半途,她便覺身子一歪,向前撲去,眼見着破木頭和髒地板離自己越來越近,只來得及驚呼一聲,雙手捂住自己的臉。
就是一頭撞死了,她也要做一只好看的鬼!
不消幾息,她便栽到了底,只是預料之中的疼卻不甚明顯,她正懷疑着是不是自己撞昏了頭,這才感覺遲鈍,下一瞬卻有東西極輕地爬過她的頭發,而後是道帶笑的聲音,“不好走在那等着就是,跟過來做什麽?”
難怪不疼,撞的不是木頭,是寇骞。
她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那東西是他的手,他竟膽大妄為地摸她的頭發,無禮至極!
可還不等她申斥,這人便愈加得寸進尺,未經她同意就把她抱起來,用那粗俗的“螃蟹步”往裏走。
不得不說,這“螃蟹步”雖然難看,但确實挺實用,不必費心去彎彎繞繞,只管擡腳跨過去就是,當然,有個前提是腿夠長,不然卡在半道上前不前、後不後的,可得丢臉丢大發了。
也是這時候,崔竹喧才注意到他身量極高,□□尺的樣子,大抵比堂兄還要高些,但也不确定。畢竟過了十歲,叔父就不準她支使堂兄背着她滿府跑了,後來要學的禮節越來越多,要守的規矩也越來越多,堂兄甚至都不能進她的院子,每日用晚膳時才碰得上面,又隔着大大的桌案,僅憑一雙眼睛看着,哪能瞧得那般真切。
不像現在,她環着他的脖頸,這般近的距離,只要她想,大可用手指沿着他的肩線走一圈,輕易丈量個大概。
只是未将想法付諸實踐,她就被放了下來,也是,一個小破屋子能走幾步?
“看看有沒有瞧得上的。”
無非就是些粗布、麻布的,光看他身上的衣料也該知道的。崔竹喧吝啬地分了一點目光過去,就見能鑽進一個人那麽大的木箱裏堆了十幾匹布,随着寇骞将它們拎出來的動作一匹匹瞧清楚,平滑光亮的緞,挺括細密的綢,最後的竟是一匹蜀錦。
若放在旁的地方,區區一匹蜀錦自然不值得她側目,可這出現在一個漁夫家的庫房裏,這怎* 麽能不讓她訝然。
“喜歡這個?”寇骞注意到她的目光,把這匹拎出來單放,又示意她去選其它的,這般毫不吝惜的模樣,更讓她覺得疑惑。
縱然她平日裏揮金如土,從未為銀錢發過愁,但绫羅綢緞的價跟粗布細麻的價還是能區分的,只這一匹蜀錦,随随便便也能換來百兩銀子,“你自己都穿着粗布,給我用蜀錦?”
“……某一貫幹粗活,用不上那麽嬌貴的料子,”他不自然地低下頭,從剩餘的錦緞中挑取顏色好的,和蜀錦放到一塊,剩下兩三匹太過老氣的被重新塞回箱子裏,“用這些做衣裳,再做幾雙鞋,你若還想要別的——”
崔竹喧只是往前走了一步,無奈地段狹小,她的鞋尖抵住他的鞋尖,他那些啰裏八嗦的話戛然而止,她擡眉看去,輕易地瞧見他微顫的眼睫,她湊得更近了些,幾乎是強迫性的,讓他不得已地迎上她的目光,“……幹什麽?”
“你真的是漁民?”
他扶着牆退開兩步,總算緩和過來凝滞的呼吸,“現在是。”
“我可沒聽說過,哪處的漁民買得起蜀錦。”
“祖上傳下來的。”
崔竹喧冷笑一聲,毫不留情地戳穿他的謊話,“三年前時興的花樣,這也能叫祖傳?”
“那就是水裏撈的。”
“那十幾匹綢緞也是?真是奇了怪了,這些布料全生了尾巴,往你的漁網裏鑽。”
寇骞咬牙道:“我都能從水裏撈出你這個祖宗,撈幾匹布有什麽奇怪的?”
這怎麽能一樣?
崔竹喧欲跟他再掰扯掰扯,他卻用那些錦緞威脅上了,拿人手短,她只能不情不願地住了嘴,在被他從屋裏抱出來時,扯了扯他的頭發用以發洩。
寇骞疼得一張臉面容扭曲,“活爹都沒你難伺候!”
……
今日的雨下得纏綿,如渺茫的霧,如輕薄的紗,絲絲縷縷,極細極小,若是不去管它,那雨絲保管黏的滿頭滿身,要将衣料暈濕的,但要是執一把天青色的紙傘,漫步在小徑上,倒別有一番意趣。
可崔竹喧沒有天青色的紙傘,她只有寇骞翻箱倒櫃出來的一把暗黃色的油紙傘,沒有題詩,沒有作畫,醜得像是将肉鋪裝肉的油紙一張張收揀起來,拼湊一起黏成的,只勝在夠大,能将雨遮得嚴實。
她将傘沿微微上翹了些,那個戴着鬥笠的身影就露了出來,茅草編織的蓑衣披在肩上,雨珠從他的笠邊跌下,又順着草莖的紋路滾落,最後砸進濕軟的泥中。
醜死了,她想,比這把油紙傘還醜。
可那人穿得自在得很,甚至吃了秤砣鐵了心,堅決不肯幫她撐傘,她不就是拽了下他的頭發嘛,都沒扯下來幾根,哪就有他那麽小氣的人,她還沒計較他扯謊騙人的事呢!
她憤憤地将傘沿壓下,什麽打漁的,她一個字都不信。
崔竹喧還在同鞋底的爛泥糾纏不清,寇骞已然叩上了門扉,同屋裏人熱絡地交談起來,好一會兒,話題才被牽到了她身上,她把傘往後傾,瞧清了門內人的模樣。
是個三四十歲的婦人,旁的,便沒什麽可說了,相貌不打眼,衣衫也不打眼,唯有臉上幾乎要咧到耳朵的笑實在熱切,她便禮節性地彎了彎唇。
雪膚花貌的女郎眉眼盈盈,一颦一笑間,便是仕女圖中的美人從畫中走出來,也不過如此了,範娘子怔然一瞬,往日胡咧咧慣了的大嗓門也壓了下來,強裝出幾分溫婉,“崔娘子随我來,我做了十多年的衣裳了,針線活在白原洲是一頂一的好,定能讓你滿意。”
崔竹喧對這話并不抱幾分信任,崔府養了一個莊子的繡娘給她做衣裳,也不是件件都能讓她順心的,更別提是這鄉野間的普通婦人,只要針腳嚴實些便好,反正她只需穿過這個汛期。
行至檐下,範娘子收了傘。
崔竹喧将傘柄往後一遞,自有人幫她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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