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意外收獲”

第0010章 “意外收獲”

睡了不到四個小時,被生物鐘喚醒時大腦昏沉。

吳緬還睡着,外面靜悄悄的。

鄭行舟輕手輕腳的下樓,看到外面落了雪,離開前又折返回衣帽間找了件長款羽絨服。

雪天路滑,七點多天還黑着,昨晚約好的搬家公司的人已經等在小區門口,注意到鄭行舟,顯眼的紅光亮了亮,那人張嘴冒着白氣:“鄭老板?”

鄭行舟和他确認了信息,工人還沒來齊,他們需要再等幾分鐘。

司機師傅從煙盒裏抖出一支煙,鄭行舟垂眼的瞬間掃到了牌子,還是把煙接了過來。

“嘶——真冷啊這鬼天氣!”司機抱怨地跺跺腳。

鄭行舟就着司機的打火機把煙點上,放在嘴裏吸了一口。

寒冬凜冽的風雪和劣質煙草的嗆人味道讓鄭行舟被酒精麻痹的神經清醒了一些,他笑道:“對啊,誰能想到會下這麽大的雪,師傅你們也夠辛苦的。”

“嗨,賺錢嘛,在哪兒都一樣,再說鄭老板您這一單,我們哥幾個能少拉好幾趟呢。”

與公司有合作的搬家公司的人基本都認識鄭行舟,也知道替吳董辦事的鄭老板出手闊綽,從來不讨價還價,有時候甚至還多給幾百塊錢的油錢,逢年過節還托人送花和禮品,是個很上道的人。

搬家公司的兄弟們也都原因接他的單子,這也是鄭行舟能在這種天氣找齊人的原因。

師傅抽抽鼻子,想到這趟任務的目的地是雲水軒,嘆了口氣,“唉……”

鄭行舟看他。

“吳董是個寬厚人,我還記得幾年前他托我們往雲水軒的別墅裏送家具,大熱天,快四十度,我們有個兄弟中暑了,正好被吳董看見,吳董當時就抱起那個兄弟,把他往剛鋪好新床單的床上一放,我們當時都吓壞了,真絲的床單,可賠不起,結果吳董根本沒提這事兒,幹完活兒還讓我們留下吃了西瓜,”師傅搖搖頭,悶頭狠吸了一口煙,過了半晌才嘆道:“唉,這麽好的人,真是造孽喲……”

雪粒被寒風裹挾着擦過臉頰,鄭行舟把羽絨服的拉鏈向上拉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又抽煙的原因,嘴裏發苦。

煙沒有抽完,被他随手撚滅在雪裏,扔進垃圾箱。

遠處有人影縮着脖子慢慢向貨車靠近,鄭行舟眯着眼睛看了會兒,回到司機旁邊,示意他可以準備出發了。

去雲水軒的路不短,下了雪難走得很,緊趕慢趕還是晚了半個小時。

鄭行舟坐在副駕駛,遠遠看到熟悉的別墅燈火通明,他讓司機把車開去後面的倉庫門口,自己在正門附近的十字路口下了車。

鄭行舟向門口走了幾步,耳邊傳來貨車的發動機轟鳴,他轉身望去,貨車随着風雪緩緩消失在視野裏,取而代之的是空無一人的街道。

他不止一次站在同樣的位置回望,但他想,這應該是最後一次了。

他沒有了再來這裏的理由,期待吳玚回家的女人也不會繼續在原地傻傻等待。

他們都到了向前看的時候。

鄭行舟的眼角被風吹得發澀,他用力眨了眨,樹枝交錯,被風拉扯,像有人對他揮了揮手,再睜開眼,前方仍舊只有風雪。

他轉身,按響了門鈴。

別墅裏的裝飾和過去有些不同了,阿瑾最喜歡的蘭花換成了郁金香,牆壁上異域風情的手工編織布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幅憨态可掬的熊貓塗鴉,鄭行舟收回目光,低頭看到面前的茶杯。

不均勻的杯壁顏色和凹凸不平的形狀很難不讓人想到這是手工藝品。

披着毛毯、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阿瑾在他面前落座,手裏捧着一只還在冒熱氣的馬克杯,小口小口的喝着,眉眼間有些疲憊。

鄭行舟端起那只茶杯,仔細看了看,笑問:“以前不知道你還喜歡做陶藝。”

阿瑾喝水的動作一僵,随即勉強笑了笑,說:“其實……這些不是我做的,是孫晨他……”

“孫晨?”鄭行舟沉吟片刻,再次擡頭,“你的……新男朋友?”

廚房的方向傳來響動,鄭行舟的目光掠過阿瑾看向廚房,裏面傳來一個年輕的聲音:“瑾瑾,是來客人了嗎?”

原來已經登堂入室,所以阿瑾才急着清走遺物。

鄭行舟收回目光,看着面前緊張又局促的女孩。

阿瑾手指用力握了握馬克杯,像下定了決心,點了點頭。

“昨晚雪太大,我怕他回去路上不安全,就讓他留了一晚。”

這個解釋刻意且多餘,房子裏已經滿是孫晨的痕跡,想必他留宿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

兩人心照不宣的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聊起了遺物。

孫晨沒得到阿瑾的回答,好奇的從廚房探出頭來,見是個文質彬彬的男人,頓時多了幾分警惕。

“這位是我跟你說過的鄭先生,”阿瑾看得出小男友的不适,趕快解釋道,對鄭行舟說話時倒是坦然了不少:“這是我男朋友孫晨。”

鄭行舟點頭示意,阿瑾走過去和孫晨小聲說了幾句,孫晨向鄭行舟的方向看了一眼,回了廚房。

在別人家逗留太久也不太好,鄭行舟沒動那杯茶,起身,主動提出去車庫看看。

說需要搬家公司,其實需要搬的也沒有什麽大件,就是些衣服床單之類的生活用品。

聽到路過身邊的紙箱裏發出玻璃制品碰撞的聲音,吳玚的水杯和碗碟恐怕也未能幸免。

鄭行舟不由自主地嘆了口氣,所有人都沉默着,嗓子裏像糊了厚厚的漿糊,發不出一點聲音。

最後一只紙袋被司機拎走,裏面裝的是吳玚的拖鞋。

那雙拖鞋是今年入秋剛送來的,純手工小牛皮,師傅做了很久,被拎走的時候鞋底一塵不染。

直到搬完所有東西,阿瑾也沒有開口的意思,待搬家公司的人都上了車,車庫裏只剩下他們倆,鄭行舟側身向阿瑾告別時,才被叫住。

“有什麽事嗎?”鄭行舟耐心的問。

阿瑾手指有意無意拂了下小腹,咬咬下唇,眼裏升騰起水汽,沉默半晌,她望着鄭行舟羽絨服的拉鏈,一字一頓的說:“……我,懷孕了。”

鄭行舟怔住,心底掀起驚濤駭浪。

但他快速眨了幾下眼睛,生生壓制下了內心的錯愕,張張嘴,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該問什麽?确定嗎?阿瑾不是那種随随便便會開玩笑的人。

是吳玚的嗎?她只跟過吳玚,怎麽可能不是。

那現在該怎麽辦呢?

鄭行舟拿不準。

“是……吳先生的。”他覺得自己說了句廢話。

女孩點頭,深呼吸間帶着顫抖:“年前查出來的,醫生說三個月了,我本來是想給他個驚喜的,可是他……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看着掩面而泣的女孩,鄭行舟艱難地滾動了一下喉結,嘴唇像注了鉛,難以開口。

年前查出來的,現在已經快五個月,鄭行舟心裏估算了一下時間,不知道該做出什麽表情。

“對不起鄭先生,對不起……讓你為難了,我不該擅自把它留下的,都是我的錯,對不起……”女孩啜泣的聲音一下一下搗着鄭行舟酸澀的心髒。

“不是你的錯,你不要這樣想。”靠本能安慰了一句,除此之外,鄭行舟麻木的大腦再想不出任何安撫的話。

他伸手,拍了拍女孩的背,女孩的淚止不住的往外湧,她順勢撲進鄭行舟懷裏,終于将連日的壓抑發洩了出來。

女孩身上清新的柑橘味讓鄭行舟有些恍惚。

這個味道他不知道從吳玚身上聞到過多少次。

唯獨這一次,他刻骨銘心。

在阿瑾哭泣的幾分鐘裏,鄭行舟抛棄個人情感,迅速恢複理智,整理好了思緒。

有了吳玚的孩子不算小事,至少對吳緬來說是這樣,這意味着他的繼承人位置将受到威脅,但孩子還未出生,一切仍存在變數,誰也說不準會發生什麽,還是先把這件事告訴吳老爺子比較穩妥。

想明白這些事,鄭行舟安慰了阿瑾幾句,約好明天帶她去醫院做個檢查,結果出來後,再帶她回吳家養胎。

可阿瑾聽了這些話立刻紅着眼睛搖了搖頭,語氣充滿恐慌:“我不去吳家!阿玚說吳家有人想害他,他如果出了事,就是被吳……害死的,我回去的話,不止孩子,我可能也……”

想到吳玚公寓爆炸後的慘狀,阿瑾眼中的恐懼更甚。

她雙手死死攥住鄭行舟的胳膊,哀求道:“鄭先生,你是阿玚的親信,所以我才信任你,我真的不能去吳家,我會死的……”

她的顧慮不是沒有可能,吳玚一家三口都死得不明不白,吳家早就出現了內鬼,她一個弱女子根本禁不起折騰,她的恐懼不是無緣由的。

鄭行舟嘆了口氣:“是我考慮不周了。”

但眼下沒有好的解決辦法,吳文賢夫妻和吳玚的案子還沒有調查清楚,敵暗我明,局勢很不利。

鄭行舟思忖良久,還是決定讓阿瑾先好好養胎,随時等待自己的消息,離開前,他給阿瑾轉了些錢。

昨晚睡前,鄭行舟用了将近半小時思考應該把吳玚的遺物放在哪兒,思考未果,他就沉沉睡了過去,直到貨車開到自家小區附近,他在司機的呼喚聲中回過神來,才發現根本沒有合适的地方放這些東西。

“先卸在車庫吧,我有時間再處理。”鄭行舟捏捏眉心,說。

司機們卸東西時,鄭行舟站在樓下的路口抽煙。

他罕見地一早上抽了三根煙。

等卸得差不多了,他才揮揮手驅散了面前的煙霧,擡手揉揉發酸的頸椎,習慣性地看向自己家所在的位置。

沒有亮燈,吳緬應該還沒起。

不知怎麽,鄭行舟心裏忽然松了口氣。

【作者有話說】

最近稍微有點忙,更新比較慢,請大家諒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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