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因愛生恨起惡念

教室裏沒有一絲風, 好像很悶,這時候還沒電風扇這種電器設備,只能忍着八月的炎熱。對于從現代社會過來的方琮珠來說, 這夏天可真有些難熬。

好在民國的八月和上輩子的八月不是一個重量級別的, 雖然炎熱, 卻也沒到酷熱的程度,心靜自然涼,只要關注力不在外界氣溫上,勉強能挨得下來。

方琮珠低頭認真的做着試卷,心思完全沒有在其它地方, 也根本沒有關注到場內已經換上了英俊帥氣的機動監考, 更沒時間去看機動監考對她傳遞過來的暗號。

林思虞不時的朝方琮珠那邊看。

她……難道一點問題都沒有?看她的筆動得飛快, 似乎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他有些焦慮看了看窗外, 監考老師要是回來了,他就沒有給她指點答案的機會了。

看了看坐在教室後邊的那位監考老師,腦袋低垂,不時的點上一點, 似乎已經昏昏欲睡, 他大着膽子站了起來,朝學生的座位那邊走過去。

剛剛踏步走到唐菀言桌子旁邊, 後面那位監考老師猛然擡起了頭。

林思虞的腳停了下來, 身子僵了僵,好像有行竊途中被抓的尴尬。

他勉強的沖着那位老師笑了笑,一雙手都不知道該朝哪裏放, 放在後背藏着,手心裏微微都沁出了細細的一層汗。

唐菀言停下了筆,擡頭看了看站在身邊的年輕人,從她的角度來看,林思虞鼻梁高高,眉眼深邃,就是那些畫報裏的美少年,她沖着他微笑起來,其實林思虞還是關心自己的,今天他申請這個機動監考,就是特地過來看她的。

可能是這些天因為那件事情與她置氣,可又不知道怎麽轉圜,所以才利用這個機會過來和解麽?唐菀言心裏頭熱烘烘的一片,擡眼專注的看着林思虞,心中暗道,林大哥還真是害羞,都站到她身邊了,卻不敢低下頭看她一眼。

林思虞的視線投到了窗外,那棵高大的玉蘭花樹枝繁葉茂,就如撐開了一把華蓋大傘,灑下一片蔭涼,從玉蘭樹的後邊繞過來一個人,正在朝考場這邊走過來。

他心中一緊,剛剛讓他替換一下的監考老師已經回來了。

瞟了一眼坐在後邊的那位監考老師,見他的腦袋已經低了下去,林思虞快步走向方琮珠的座位,低下頭小聲跟她說:“第九題,你該這樣答……”

剛剛坐在講臺上,他仔細将國文試卷過目,發現其中第九題是最難的,學生沒有一定的文學功底,根本沒辦法解答。他想了許久,終于得了個最完備的答案,現在是最好的機會去告訴她。

方琮珠被林思虞弄得莫名其妙,擡頭看了他一眼。

林思虞拼命朝她使眼色,又飛快的将答案在她耳邊輕輕說了一遍。

說完以後他直起身,朝着剛剛走進來的監考老師很勉強的笑了笑,飛快的從教室後門溜了出去。

方琮珠的心砰砰的跳着,有一絲絲說不出的慌張。剛剛林思虞俯身下來與她耳語,接觸的距離比較近,她能感受到他唇邊逸出的溫熱氣息,這讓她忽然間有些受到誘惑一般,竟感覺林思虞有一種暖男氣息。

他是來告訴她答案的,作為一個機動監考,他的任務本來是協助正常的考試秩序,沒想到他假公濟私,跑過來偷偷告訴她答案。

她根本沒聽清楚林思虞說些什麽——可能是他太緊張了,所以說話很慌張,那些語句完全像是伴着面團揉出來的,幾個字和在一處,分開根本就不曉得到底是些什麽字。

好在她并不需要他給答案,第九題确實有點難,可她已經根據自己的理解順利完成。

文言文在高中階段一直是語文的重點部分,從小便在爺爺的指導下看過《古文觀止》、《二十四史》以及各種有名的典籍,對于方琮珠來說,要完成這個題目并不很為難,雖然她不敢說自己的答案百分之百準确,但畢竟還是大方向正确,不會走偏。

她看了看敞開的教室後門,林思虞依舊站在門邊,人的身子在外頭,可腦袋卻貼在門檻上朝教室裏看,觸着她的目光,他似乎有些害羞,飛快的将腦袋縮了回去,頃刻就沒見到人影。

方琮珠不由微笑起來,林思虞這人,有點意思。

與他接觸越多,便越發現了他身上的優點,這時的方琮珠不免有些後悔。

當初她初來乍到,認定了林思虞不是個好人,氣勢洶洶的給他甩了個離婚聲明,啪啪啪的打了一翻臉以後又跑去鬧騰嫁妝的事情,逼着他在欠條上寫日期……回想起這些事情,她自己覺得有些過分。

她不應如此武斷,就憑着書裏的描寫就給林思虞定下了罪名——畢竟是眼見為實耳聽為虛,自己也該先好好考察幾日再說。

只不過好在林思虞似乎并不記恨她,這讓方琮珠的那種後悔又稍微淡了點。

在對待婚姻上,原主與林思虞兩人都有問題,而這些矛盾随着她的一紙離婚聲明已經戛然而止,他與她現在恢複到了一種全新的關系,一切又從頭開始,仿佛是一對互不相識的陌生人,現在可能已經邁到了最淺層次的朋友關系。

“老師!”

前邊有人舉手,方琮珠無意識的朝前邊看了一眼,那個女生的穿着很眼熟。

好像是唐菀言,剛剛還在前坪看到過她和那個劉美欣,兩個人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

監考老師走到了唐菀言講臺前,看了她一眼,認出是唐潤之教授的女兒,沖着她笑了笑:“有事情嗎?”

“老師,剛剛那個機動監考……”

唐菀言咬了咬嘴唇,忽然不知道該怎麽朝下說。

她看到林思虞走到方琮珠的課桌旁邊,彎腰與她說話,貼在她耳邊,那神态很……怎麽說呢,眼神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溫柔。

這時她忽然醒悟過來,原來開始的那些想法只是她自己一廂情願的想法而已。

林思虞根本就不是為了與她緩和關系而已,他只是想過來看她,或者,是想做些手腳?

一個鄉下女人,就算努力了幾個月,就能達到考上複旦的水平?這絕對是不可能的。

她氣鼓鼓的舉手想要告發,可剛剛說出“機動監考”幾個字又停住了,若是她把林思虞攀扯出來,複旦會不會因為徇私舞弊将他給開除了?這可是關乎到他的前程啊。

一時之間,她又猶豫起來。

監考老師看了她一眼:“怎麽了?機動監考怎麽了?”

唐菀言只能将話頭轉開:“我想知道那位機動監考老師的名字。”

監考老師笑了起來,長得好看的男生就是受歡迎,只不過是代替自己監一會兒考,就有小姑娘盯上他了。

“他應該是我們學校的學生,以前開教工會似乎沒見到過他。我也不知道他叫什麽名字,要是你想知道,我去幫你翻一翻考試安排表,下一場考試再告訴你。”

唐菀言假意說了句“謝謝”,氣鼓鼓的坐了下來。

分明有把柄抓到自己手裏,卻不能揭發,真是令人生氣。

坐了下來,腦子裏一團漿糊似的,頭暈腦脹,試卷上的漢字好像一個都不認識了,唐菀言拿着筆,很機械的寫着字,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寫些什麽。

直到終考鈴聲響起,她還有整整一面試卷沒有做。

她蒼白着一張臉,咬着牙齒站了起來,偏偏後邊劉美欣還要拉着她問:“菀言,這句話是什麽意思,我有些看不懂。”

唐菀言拉成了一張臉,朝監考老師呶了呶嘴:“你瞧,人家盯着呢。”

劉美欣這才将試卷放下,嘆了一口氣:“唉,有些難。”

唐菀言朝後邊那個座位看了過去。

空的,座位上沒有人。

看起來已經交卷離開了。

她有些生氣,自己考得亂七八糟的,方琮珠倒是好,得了林思虞給她的密報,肯定考得不錯。

嫉妒就像一把火熊熊的燒了起來,她拿了自來水筆朝後排座位走了過去。

她要把自己自來水筆裏的墨水都擠出來,将她考卷弄髒,把名字蓋了過去,老師就沒辦法給她評分了。

唐菀言走到了方琮珠的座位一側,看了看試卷,上邊的字跡秀麗工整,考卷完成情況特別好,每一道題目都寫得滿滿的,沒有一處空着。

想到自己尚未完成的試卷,唐菀言怒火中燒,她咬了咬牙,将自來水筆管拔出,剛剛想要用力捏住水筆的塑料膽,方琮珠的試卷卻被人從旁邊拖了過去,她擠出的一滴墨水剛剛好滴在了桌面上。

“同學,你這是打算幹啥呢?”

站在教室後面的副監考注意到唐菀言走到後邊的座位,當他發現她低頭看試卷的時候,還以為她是想偷看別人的卷面去改正自己的答案,可他發現她竟然拿着自來水筆想要搞破壞,他飛奔過來,及時把方琮珠的試卷拿開。

唐菀言慘白着一張臉站在那裏,不言不語。

尚在教室裏的幾個學生都轉頭朝這邊看了過來,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竊竊私語。

站在教室前邊的主監考趕緊将其餘學生遣開:“考試已經結束了,請迅速離開考場。”

“菀言,菀言!”

劉美欣沖了過來,跑到了唐菀言的身邊:“她父親是複旦大學的唐潤之教授!”

唐潤之教授在複旦大學是挺出名的一個教授,大家都認識他。

劉美欣将唐菀言的身份亮出來,那個副監考愣了愣,嚴厲的目光在唐菀言身上逡巡:“唐潤之教授?”

主監考走了過來,拍了拍副監考的肩膀:“沒錯,她是唐教授的千金,我認識的。”

副監考看了一眼唐菀言,眼中露出了一絲不贊成:“唐同學,不管你是誰的女兒,你都沒有權利去毀壞他人的試卷。”

唐菀言低着頭,面紅耳赤。

主監考趕緊打圓場:“算了算了,這不沒有造成損失嗎,咱們就別把這事情上報了,到時候追查起來挺麻煩。”

萬一副監考死心眼把這事情報送上去,到時候還得喊他們去調查,不知道要耽擱多少時間,再說他們怎麽也得給唐潤之教授留點面子不是?萬一唐教授知道自己的女兒竟然在考場上弄出些這樣的事情來,還不會被氣炸?

好在副監考倒也不是個古板的人,聽着主監考這般說,心領神會:“唐同學,你趕緊出去吧,別耽誤我們收卷了。”

說完這句話,他還細心的撿了一張草稿紙,認認真真的把方琮珠座位上的墨汁擦得幹幹淨淨。

方才坐在這裏的是一個膚白貌美的女學生,很溫柔淑女,只需看一眼,誰都不會忘記。

唐菀言直直的望着副監考手裏的那張卷子,心裏遺憾自己沒能一擊得中,只要将她的卷子弄花了,那她無論如何會受影響——哪怕是副監考去向學校舉報了這件事情,方琮珠需要重新再考,對她也是一種打擊。

題目不同了,心情也不同了。

更何況再也沒有林思虞可以給她傳答案,看她用什麽考?

只是功虧一篑,唐菀言皺緊了眉頭,掉頭就走,劉美欣趕緊追了上去:“喂喂喂,菀言,你等等我啊,這是怎麽了?”

考場之外的學生已經逐漸散去,今天上午的國文是考試時間最長的一科,下午考數學,明日上午考查文史或者自然,另外還有一科英語。

方琮亭和翡翠在原地等着方琮珠出來,兩人都有些擔心。

“琮珠,考得怎麽樣?”

方琮亭看了看妹妹的臉色,見她神色如常,沒有異樣的反應,一顆心才慢慢放下來:“是不是試題挺容易?”

他很希望試題簡單,琮珠的理解能力非常好,唯一的弱點就是基礎差一點,與別的高中生不同,她是突擊型的,沒有厚積薄發的本事,但願試題容易,大家都能解答出來,那麽琮珠的勝算也會大一點。

唉,妹妹這性格真是令人擔憂,原先在家裏的時候,自己也曾勸她出來念書,可她就喜歡跟着母親學打理家務,沒事的時候刺繡打發時間。母親也很贊成她的選擇,總說女孩子最主要的事情就是主持家裏的庶務,念那麽多書沒有用處,大家不都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她一輩子也就學了認字,也沒念過幾本書,和父親關系和睦,沒什麽分歧。

“我看哪,那些念書念得多的,心裏頭主意就多了,還老是争強好勝,好好的一個家,弄得雞飛狗跳的。”方夫人慈祥的看着方琮珠:“我就得這樣一個女兒,好好的養着她,打發一筆豐厚的嫁妝讓她在夫家能立得穩腳跟,一輩子快快活活不用想太多的事情,這樣豈不是更好?”

母親是這般主張,父親也覺得并無不妥之處,結果琮珠就變成了一副這樣的性子,說得好聽些是溫柔敦厚,若是有些嘴毒的,免不了會說上一句“榆木疙瘩”。

他本以為琮珠就會沿着母親既定的人生軌道過一輩子,沒想到半年以來琮珠性格忽然大變,現在的她和以前跟變了一個人似的,行動果斷又積極上進——或許是因為與林思虞婚姻不順,這才導致了她的變化。

也不知道這到底是好還是壞?

方琮亭望着妹妹的臉,看着她嘴角淡淡的笑容,忽然有些沒了底。

這樣的琮珠,仿佛是任何一個人都捕捉不到她心中的想法,她就像一個謎,捉摸不透。

“小姐,你肯定考得很好。”

作為忠心耿耿的下人,翡翠理所當然的認為方琮珠肯定考得不錯。

她的小姐可聰明呢,學什麽都是一學就會,考試那更不在話下,考的都會,蒙的全對!

方琮珠沖着翡翠點了點頭:“是的,考得不錯,咱們走罷,下午還得考試呢,李媽肯定在家裏等得着急了。”

三個人走到複旦的校門口,剛剛準備叫黃包車,就看到停在路邊的一輛福特轎車朝他們開了過來,車窗搖下來,露出了孟敬儒的一張臉。

“琮亭老弟,我送你們回家吧。”

方琮亭很是驚喜:“好啊,那就辛苦你了。”

孟敬儒的眼睛望向方琮珠:“琮珠,你考得還好吧?”

方琮珠含笑點了點頭:“尚可。”

這跟上輩子如初一轍,每次考試出來,家中一堆人追着問考得如何,她煩不勝煩,只想将耳朵塞起來做自己的事情。好在高考前夕,父母參加了學校的家長會,得了班主任的指導:父母不宜追問學生的考試情況,會增加他們的心理負擔。

從此以後她便解脫了,每次考完回家,父母都不再追問她的考試情況,只是側目看着,一臉憋出內傷的微笑——她知道他們很想問,可又不敢開口。

在民國參加複旦的招生考試,感覺又回到了上輩子,一群人追着問她的考試情況。

方琮珠決定不再多聊這件事情,上車以後就閉眼歇息。

孟敬儒從那面小小鏡子裏見着琮珠一臉疲憊抱着文具袋坐在那裏,心中很是憐惜,琮珠實在太拼了,聽方琮亭說她沒進過新式學堂,只是在家裏跟着母親學了認字,這幾個月要突擊考上複旦,談何容易。

他暗地裏下了決心,要去幫她找找關系,讓她如願以償。

只要她分數差得不太遠,自己去運作一下,應該也會沒問題的。

“敬儒哥哥,敬儒哥哥!”

正在打量方琮珠,孟敬儒耳邊隐隐傳來了熟悉的呼喚聲。

他都不用偏頭去看便知道那人是誰。

孟敬儒趕緊發動汽車,踩了一腳油門,汽車飛快的朝前邊開了過去。

“敬儒哥哥,敬儒哥哥!”劉美欣氣喘籲籲的跑了出來,卻只見那黑色的福特轎車朝前邊跑得飛快,尾氣噴出,地面上的灰塵夾雜着紙片飛了起來,又慢慢的落了下來。

劉美欣看着汽車的背影直跺腳:“唉,怎麽不早出來一步。”

剛剛她快到學校正門的時候,眼睛朝前邊瞥,似乎看到了孟敬儒的車,她趕緊拖着唐菀言快跑幾步,奔到門口時,汽車正準備發動。

她拼命喊叫,可也沒能喊住那輛朝前行進的汽車。

“小姐,請您上車。”

劉家的司機看到劉美欣呆呆的站在那裏,不知道她準備要做什麽,看看時間已經不早了,只能走過來請她。

劉美欣氣憤的跺了跺腳:“就是你!你要是不開車過來,敬儒哥哥肯定會開車送我的!”

一定是孟敬儒看到自家的汽車也在,所以就不等她了,一定是這樣。

劉美欣氣得眼淚在眼眶裏打着轉,司機站在一邊,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大小姐為什麽忽然對他大發雷霆。

“美欣,回家去吧,咱們下午還得考試呢。”

唐菀言垂頭喪氣拉了一把劉美欣,她上午已經考砸了,必須鎮定下來好好準備下午的考試,她不能考得太丢了父親的臉。

“你跟我一塊兒回去吧,我要找一個肩膀靠着,這會讓我心裏好受一點點。”劉美欣心裏憋得慌,拉住唐菀言不肯松胳膊。

她沒有唐菀言那麽多顧慮,考不考得上複旦根本不是她關注的事情,她想要念複旦,只要她爹出面,就是沒參加考試也會給她一個名額,她現在關注的目标是孟敬儒,她想引起他的注意,想要他能對自己溫情脈脈,甚至是……

她低下了頭,心裏甜絲絲的一片。

如果有那麽一天,那該多好,天是藍的,雲是白的,吸一口氣都是香的。

“不了,美欣,我要回去休息,下午還有考試呢。”

唐菀言很果斷的拒絕了劉美欣的要求,她知道自己已經沒有退路,必須要好好休息一個中午,重新聚集精力,這才能好好應對下午的考試。

作為複旦知名教授的女兒,她若是考砸了,父親在同事面前也會擡不起頭。

雖然上午的國文沒考好,她要守住接下來三門的防線,不能再出現意外。

“那……”劉美欣的臉拉長了一些,她從小就被慣着,被人拒絕的滋味很難受,可她也沒辦法勉強唐菀言,只能抱住她一只胳膊撒嬌:“那我到你們家去吃午飯吧,你們家就在複旦旁邊,走過來也不用花太長時間。”

“好吧。”唐菀言心裏頭雖然不樂意,但還是同意了。

汽車停在小巷口,正在那邊玩耍的孩子們都驚奇的瞪大了眼睛,看到唐菀言下車,一擁而上:“唐姐姐,唐姐姐,你坐上了大汽車!”

唐菀言笑了笑,晃了晃劉美欣的手:“是這個姐姐家的車!”

孩子們瞪大眼睛望着劉美欣,不住的在她身邊蹦跶:“這個姐姐家裏真是有錢啊!”

劉美欣很得意,腦袋擡得高高,走起路來腳下帶風。

唐夫人正在準備飯菜,見到女兒和一個年輕姑娘走了進來,不由得愣了愣,本來還想問問唐菀言考得怎麽樣,現在倒是不好開口了。

“媽媽,這是我的同學劉美欣,她也報考了複旦。”

“啊,原來是同學啊,快請進。”

唐夫人很熱情的給劉美欣斟了一杯茶,趕緊又把竈臺上的飯鍋拿下來,加了一把米。

劉美欣四處打量了下唐家的小院子,驚奇的瞪大了眼睛:“哇,菀言,你們家這院子不錯啊,我還以為當老師的都很窮,沒想到還什麽都有,這院子收拾一下,看上去也挺整齊漂亮的。”

唐菀言心裏頭有些堵,劉美欣這話說得真沒水平。

她話裏頭的意思,大概以為自家原來是住在貧民窟裏的。

“菀言,考完以後去我們家玩啊,我帶你看看我們家的大花園,你想要什麽花,我讓花匠挖一株出來給你帶回家。”

她看了一眼臺階上放着的那幾盆蘭花,不大認識:“那些都不開花,多難看,一叢叢的葉子亂七八糟的,不如擺了玫瑰花插瓶,又香又美。”

唐菀言沒有出聲,玫瑰花本是産自中國,也不見有多少人喜歡,反正歷代詩歌裏詠玫瑰的便沒幾首。後來西方文化湧入,莎士比亞以玫瑰比喻愛人,彭斯那首《A red red rose》更是脍炙人口,玫瑰忽然就變成了上海灘的新寵,據說名角趙蘭英在環球劇院登臺,外邊賣花姑娘手裏的玫瑰花都賣到了一鷹洋一把,瞬間有“洛陽紙貴”之景。

她不喜歡玫瑰,覺得那種美太過張揚,可也不喜歡父親種的蘭花,太素淡了些,唐菀言想了想,她可能比較喜歡像杏花這樣的花朵,豔紅的一抹,遠遠看着如霞似錦,近裏看每一朵花都是那樣嬌媚動人。

一枝紅杏出牆來,這也算是尋春的一種境界了。

沒多久,唐潤之回來了,一進門見着唐菀言和劉美欣坐在走廊下的小方案幾旁邊喝茶聊天,皺着的眉頭微微松開了些——既然是家裏來了客人,暫時給她留點面子。

方才校長找他去有點事情,回來的路上遇到了一些監考回來的同事,有一個人拉着他把唐菀言今天想把別人試卷弄髒的事情告訴了他:“也不知道她和那個女生有什麽過節,但是這種行為畢竟不大好。唐教授您德高望重,我就沒有将她的所作所為上報學校,怕別人會在後邊說三道四附帶也影響了您的名聲,只不過您回家以後最好開導她一番,讓她為人大度一些,別與人一般見識,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唐潤之聽到這話氣得眼睛前邊一陣發黑,從小便教育她要友愛同學,千萬不能背地裏搞鬼,這種行為最令人不屑。可是沒想到自己這般教育,她依舊是我行我素,竟然想到這樣不堪的法子,意欲毀掉別人的試卷,實在是讓他無法忍受。

他第一個想法便是回家拿了小棍子把她抽打一頓,後來想着女兒年紀大了,再這樣對她似乎不好,無論如何一頓責罵還是免不了的。

但是回家看到有客人在,他又不好開口,總不能當着她朋友的面訓斥她。

劉美欣看着唐潤之臉色不虞的從門口走進來,輕輕拿胳膊碰了碰唐菀言:“這是你爹?看起來他好像有些生氣的樣子。”

唐菀言輕輕哼了一聲:“別理睬他,他的脾氣越來越怪了。”

為着林思虞的事情,唐菀言已經和唐潤之鬧了好幾次矛盾,父女兩人的關系已經大不如前。

劉美欣還是站起來行禮,喊了一句“唐伯伯”。

畢竟最基本的禮貌還是要維持的,可不能因為唐菀言說不用理睬他就真的不管不顧。

唐潤之沖她點了點頭,看了看唐菀言,眉毛又皺了起來。

“爹。”唐菀言見着父親的眉頭漸漸聚集,還是有些畏懼,趕緊喊了一聲。

唐潤之站在那裏看了看她,最終背着手走進了廚房。

唐夫人正在竈臺前邊忙碌,看到丈夫進來,回頭沖他溫柔的笑了笑:“就回來了?校長喊你去幹嘛呢?”

“他說要增加我的工作量,這一屆新招進來的助教們功底還不是特別紮實,需要我給他們指點一二。”唐潤之搖了搖頭:“誰不是從新人過來的?慢慢研究也就是了,不敢放手如何讓他們成長?”

“那你答應沒有?”唐夫人有些擔憂:“你這身子可比不得年輕時候了,那陣子真是和牛一樣結實,每天上五六節課都沒問題,現在可不行咯。”

“我也想推掉,可是校長不答應啊,”唐潤之嘆了一口氣:“他說讓我至少帶半年,千拜托萬拜托的,我也沒好意思回絕,只能答應了。”

“那薪酬……”唐夫人猶豫着問了一句:“有沒有提?”

“說一個月加二十塊鷹洋。”

兩人默默相對。

二十塊鷹洋不算多,可是有總比沒有好。

“唉,要帶着那些新來的助教上道,可不是一樁容易的事情,你得和校長說說你的難處。”唐夫人心裏頭琢磨着,能多要點就是一點,畢竟現在物價比去年又漲了些,以前拿一塊錢鷹洋出去買菜足足夠夠的,可現在都還得掂量着去。

“這事情再說罷。”唐潤之擰着眉頭瞥眼看了看小院子,唐菀言和劉美欣已經沒見了影子,應該是去她自己房間了:“素梅,我現在很想沖出去菀言罵一頓,礙着她的朋友在,使勁壓着這股子火氣。”

“菀言怎麽了?”唐夫人看了看唐潤之,心中忐忑:“你為何想要責罵她?”

唐潤之壓低聲音氣呼呼的把同事告訴他的轉述了一遍:“她的心眼怎麽這樣壞?竟然想去破壞人家的試卷,我都不知道她怎麽會想出這樣的主意!”

唐夫人小心翼翼的看了唐潤之一眼:“或許是那個女生實在太壞了……”

“不管別人壞不壞,這都不是她做這種龌龊事情的理由!”唐潤之嚴肅的看了夫人一眼:“菀言就是被你慣壞了,我想說她幾句,你就跳出來護着她!”

唐夫人低聲回了一句:“她是女孩子,當然得嬌養着些,若是個兒子,我便随你去教育了,兒子總歸得要嚴格一點管束的。”

“兒子女兒都不是一樣?素梅,下回我教育菀言,你千萬可別出聲!”

唐潤之叮囑了一句:“她再這樣下去,以後可就不得了,指不定要闖出什麽大禍來。”

唐夫人心裏頭雖然不認同,可口裏頭還是答應下來:“你教育便教育,可別說太重的話,而且今日這事情你要提也得等她明日考完再說,莫要弄得她無心考試,到時候考砸了就不好辦啦。”

唐潤之想了想,點點頭:“好罷,就等明日考完再說。”

當下壓着心裏頭的火氣,和唐菀言劉美欣一塊兒吃飯,席間唐潤之沒有說話,只是低頭默默扒飯,唐夫人夾了些菜給劉美欣,笑着勸她多吃一點點,劉美欣雖然有些不自在,可畢竟人家客氣,也不好拒絕,只能接受,口裏說了句客套話:“唐伯母的飯菜弄得真好吃。”

唐夫人笑眯眯的望着她:“你這是在逗我高興哪?比你母親做的飯菜更好吃?”

劉美欣呆了呆:“我母親她從來沒做過飯菜。”

“難道你家是你父親做飯菜的?”唐夫人愣了愣,沒想到還有熱愛做飯菜的男人。

唐菀言有些尴尬:“媽,人家家裏有廚師的,哪裏像咱們家這樣寒酸。”

唐夫人呆了呆,好半日說不出話來,唐潤之将筷子一放,真準備發脾氣,忽然瞥見劉美欣一臉尴尬的坐在那裏,于是又将筷子拿起來,忍下了那口氣,繼續默默吃飯。

唐菀言撇撇嘴,自家是寒酸,都得母親親自動手幹活,若是富貴人家,早就請上傭人幫着做事情了——就連隔壁金教授家裏都請了個鄉下親戚當小阿姨,每個月包吃住十塊鷹洋做工錢,父親卻連花錢請小阿姨都不願意,事事讓母親動手。

這就是她一點都不想喊朋友回家玩的理由,她怕人家見到家裏的窘迫。

特別像劉美欣這樣的姑娘,出身富貴,家裏奴仆成群,跑到她家一看這樣寒酸,免不得會蔑視她。

唐潤之忍着心中火氣把午飯吃完,拿着碗放到廚房,眼睛盯着那個小小的煤爐,有些苦惱的皺起了眉頭。

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小時候那麽可愛的菀言,怎麽現在變成了一個庸俗而且全身是缺點的少女?

他覺得一定要好好跟女兒談談才行,否則她會一步步走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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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權寵天下

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