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 鹹的太陽

14   鹹的太陽

◎你欠我的◎

一個澡洗得歡天喜地,穗寧玩得不亦樂乎。

江司甜渾身濕透了,夏天本來就穿得薄,白T恤浸透現出裏面的文胸輪廓,連蕾絲邊都看得一清二楚,她抱着濕漉漉的穗寧明目張膽地從陳速眼皮下走過,習慣性回到陳速那間卧室。

小小的穗寧被包裹在雪白又寬大的浴巾裏,江司甜揉面團似的從頭到腳揉她,浴巾往下拉,露出一張白裏透紅瑩潤可愛的臉蛋,她又低頭親了親那片光潔的額頭。

“寶貝真漂亮。”

穗寧咧嘴開心地笑了,貼着江司甜耳邊輕輕說:“媽咪最漂亮。”

陳速端胳膊從門口走過,漆黑眼睛往裏飄,看到母女相親相愛的畫面只覺得燒心又燙眼,匆匆收回,沉默着低頭回卧室翻衣櫃,找出一件雪白T恤,又回到門口,本想優雅禮貌地遞給江司甜,長臂一展改變主意,直接把衣服砸她頭上罩着。

“你不把我當人可以,別不把我當男人,換件衣服。”

他說話陰陽怪氣,江司甜扯下幹爽白T恤扔床尾,眉眼冷着回頭看他,正想說話,電話鈴聲響了。

穗寧還光着站在床上呢,頭發也在往下啪啪滴水,江司甜看了眼手機方向:“幫我拿下手機。”

“抱歉,手沒空。”陳速冷着張黑臉,胳膊抱着倚在門邊。

“那過來給穗寧擦頭發。”

陳速不可思議地冷盯着她。

江司甜擡眸看了眼,直接摘下濕漉漉的浴巾塞進了他懷裏:“頭發不怎麽滴水了就可以給她穿衣服了,我接個電話。”

陳速嘴角抽了下,扭頭看穗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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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長睫如羽,瞳如點墨,臉蛋肉乎乎的,一臉清靈澄澈的模樣,或許是剛出浴,又有媽媽在身邊,倒沒了那清冷傲慢的氣場,反而陽光明媚像天使,繼承了江司甜的那個根本不存在的“甜”。

突然不像江司甜了,那像誰?

陳速想到那個可惡的名字,又低頭磨了下牙齒。

穗寧站在床上甩了下頭發上的水,見陳速不想管她,便蹲下去拿自己的衣服直接往裏穿。

陳速皺起眉,叫住她:“幹嘛?沒聽你媽說要擦到頭發不滴水了才穿衣服嗎?”

他鬼使神差地走過去,攤開大浴巾重新把人裹起來,學着江司甜的動作,克制手勁小心翼翼地給她擦水。

穗寧睜大眼睛靜靜地望着他。

目光相撞,陳速越是心軟,就越是心煩意亂。

客廳裏江司甜已經接起了電話,慢悠悠走到窗邊去接,斷斷續續說着話,聽語氣看态度挺敷衍也有不耐煩,最後以一聲滿含愠怒的低吼結束。

江司甜最後喊了聲祁躍。

陳速低垂睫毛,微微勾起唇角。

穗寧的頭發不怎麽滴水了,陳速撈起衣服,想了想,冷漠說:“伸胳膊,穿衣服。”

穗寧眨了下眼,也想了想,照他說的乖巧做了。

衣扣小得像米粒,陳速險些抓不住,一排扣子解了半天又系了半天,濃烈劍眉斜插緊蹙,額頭青筋隐約浮現。

江司甜就靜靜地杵在旁邊看戲,等他搞定最後一顆才說:“扣子是裝飾品,裙子後面有拉鏈。”

陳速側頭睨她,一張臉黑得像燒過的蜂窩煤:“六年不見,你成啞巴了?”

江司甜不甘示弱地回:“抱歉,我也沒想到六年不見,你成瞎子了。”

陳速氣得從鼻孔噴出團粗重惡氣,漆黑眼睛來亮出一道寒光,不痛不癢地刮向面前這個鐵石心腸的毒婦。

穗寧看着陳速的表情皺眉,坐到床邊溜下床,害怕地跑到江司甜身邊,把那個ABI設備遞給她。

江司甜摸摸她的臉蛋,一字一句說:“穗寧乖,等會兒。”

可以防水,但也沒那麽防水,這設備不便宜。

江司甜把東西小心收好,看了眼亂糟糟的客廳和地上打開的行李箱,餘光掃到單人椅腳邊堆積成山的煙灰缸,轉頭對陳速說:“在穗寧面前別抽煙。”

陳速舔了舔後槽牙,目光挪開冰冷道:“沒抽。”

“也別在家裏抽。”

“你管太寬了吧?我家,我愛在哪裏抽就在哪裏抽,我抽死了都跟你無關!”

“你跟我當然無關,但是穗寧聞不得煙味。”

說着,江司甜彎腰下去,從行李箱裏找出一只厚厚的筆記本和一臺大大的iPad,疊在一起遞給陳速。

陳速也是手賤,他下意識地接過來,等反應過來時東西已經在手裏了,擡眸,聲音冷如冰錐:“什麽意思?”

“祁躍出國了。”江司甜語氣平和。

陳速濃眉一挑,饒有興趣地勾唇說:“然後?”

“你照顧幾天穗寧。”

陳速因為江司甜太不要臉的理直氣壯而震驚,盯着手裏的筆記本和iPad莫名陷入一種茫然的沉默。

江司甜沒等他答複,直接蹲下去跟穗寧說:“媽咪要去工作了,穗寧乖乖的,就在叔叔家住幾天可以嗎?”

穗寧粉潤小嘴一聳,堅定說:“不要。”

話落,她擡頭看了眼陳速,小眉毛小嘴巴壓得更低,放大嗓門又說:“穗寧,不喜歡。”

“怎麽會?”江司甜溫柔笑笑,說着也看向陳速,那張冷硬面龐青黑交加,內容精彩,分明好看,大概也覺得言不由衷的安慰沒有任何說服力,她改口,“穗寧乖乖聽話,叔叔只是不習慣,不是不喜歡。”

陳速沒聽懂母女倆在念什麽聊齋,笨重iPad和筆記本往餐桌上一扔,在暴戾殘酷的“啪”聲驚響中說:“弄走,我拒絕。我這裏是托兒所還是垃圾站?我他媽管你們喜不喜歡?”

江司甜只抓關鍵詞,擡眸說:“也別在穗寧面前說髒話。”

“我就說我就說,你管天管地還管老子抽煙說話拉屎放屁?”陳速越說越上頭越說越起勁,端着胳膊走到客廳中央,撈起亂糟糟的小衣服往行李箱裏扔,“滾滾滾,趕緊滾,滾去管自己男人!只管生不管養,拍拍屁股就跑了?有這種好事?”

“出國?怎麽着?國外沒有娃?他去火星去月球都跟我無關,你倆,也跟我無關!”

陳速彎腰把行李箱折過來,重重地扣上,一手拎着箱子一手來拽江司甜的胳膊:“走,我送你們上山,從此井水不犯河水,橋歸橋路歸路,各自安好,各自晴天,我祝你海闊任鳥飛,天高憑魚躍。”

“是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

江司甜皺眉糾正他,但抵不住他力大無窮。

母女倆被強硬地拽出大門,陳速又折返,把亂七八糟的瓶瓶罐罐和iPad筆記本都扔進一個皺皺巴巴的塑料口袋,房門虛掩,裏面乒裏乓啷亂響。

穗寧聽不見,但是看這架勢也害怕,抱着江司甜的腿簌簌流淚。

江司甜垂眸沉默,最後蹲下去抱着穗寧拍了拍她的背,冰涼細膩如綢的指腹滑過她的眼尾,拭去眼淚柔聲說:“寶貝乖,別怕他好嗎?給他一點時間。”

穗寧一臉委屈不願意,但還是抽泣着點了點頭。

江司甜笑了笑,開門進去,把穗寧撇在門外。

門咚聲關上,她輕輕喊了聲陳速。

陳速低頭嘆了口氣,攥着塑料袋的手緊了緊,一條條刺眼青筋橫亘在手背和手臂上,咬牙忍氣吞聲地皺眉說:“別把孩子一個人放門外。”

江司甜無所謂地說:“就一會兒,幾句話,我說完就帶她走。”

陳速斂眸,摸出煙盒抖出煙,捏在指間搓了搓又收回,長腿一邁撥開她開門:“說了別把孩子一個人放門外!”

“出了事有你後悔的。”

他彎腰把穗寧抱進來,抱回卧室命令她老實待着,不許動不許翻窗臺不許砸東西,狠狠關上門,堅硬脊背微微下塌,沒回頭,聲音喑啞隐忍:“我帶不了她,今早上就差點出事,給你帶壞了怎麽辦?”

“這不是好好的嗎?”

陳速猛地回頭,一雙眼睛潮濕猩紅:“你當我跟你唱戲開玩笑呢?江司甜你腦子有病是不是?”

“穗寧真的沒那麽脆弱。”江司甜眉眼清冷地搶過他手裏的塑料袋,平靜地說,“多少生死難關都過來了,像她爸爸,并不嬌貴。”

陳速聽着煩,尤其是“像她爸爸”四個字,他管她像誰?

江司甜打開塑料袋拿出裏面的iPad,輕輕放在餐桌上:“我去苦水鄉是去工作不是去玩樂的,我不可能帶她去山裏,情況你也知道,學校到處都是攝像頭,而且穗寧也住不慣。”

陳速搓了把臉大吼:“住住就習慣了,再說她習不習慣關我屁事!”

江司甜自顧自地打開iPad說:“她不愛說話,也說不了多少話,不會蹦蹦跳跳,偶爾鬧一下,你當看不見聽不見就行了,實在煩,就給她看平板,放動畫片,還有這個繪畫APP,她也喜歡用。”

陳速大手抓頭,難以置信地盯着她:“江司甜你是真有病!本來就聽不見,再把眼睛弄瞎?”

江司甜說:“我只是給你提意見,你不開心這樣管,就自己看着辦。”

“老子是你家奴才?”陳速叉着腰,眼珠滾圓怒不可遏,“被你玩弄還不夠,還要幫你帶孩子?”

“你欠我的。”江司甜冷冷說,“別在這個房子裏罵我,罵穗寧,會天打雷劈做噩夢。”

陳速暴躁點頭,表示甘拜下風:“厲害!江司甜你真的厲害!”

在死皮賴臉、胡攪蠻纏這方面。

江司甜嫣然一笑,說:“彼此吧。”

陳速被堵得喉嚨幹裂,啞口無言,垂眸低頭點了點,笑出陰森可怖又無可奈何的音。

江司甜看他情緒趨近穩定,又拿出筆記本遞給他:“一些注意事項,有時間就看看。”

陳速翻開走馬觀花掃一眼,密密麻麻的字,字跡飄逸隽秀,黑紅分明,熒光筆突出重點,整整一本,看得他眼前一黑。

“這不是你的字。”

“祁躍的。”

時間仿若靜止幾秒,陳速輕嗤一聲,不屑一顧地揚手把筆記本扔在餐桌:“他那麽寶貝,為什麽不帶走?他出國還影響你們家保姆上班啦?”

江司甜淡淡說:“穗寧認生。”

“穗寧不是他帶就是我帶,從不假手他人,這次他出國談并購,人多混雜,事情也雜……說了你也不懂,總之是沒辦法。”

陳速眨了眨眼,叉腰咬牙在客廳走一圈,又一圈,指腹貼着鼻孔和嘴唇艱難呼吸,最後擡腿把矮凳踹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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