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 俘虜
20 俘虜
◎我的了,不給拍◎
高三課業繁重,人人自顧不暇,高考班更是沉悶陰郁,死氣沉沉,唯一歡快的時間,就是晚自習結束後的那十來分鐘。
校門口熱鬧非凡,住校生也會偷溜出去吃宵夜,江司甜高冷文靜,但也沒那麽安分守己,她也同樣會溜出校門,但校門口的食物沒有一樣讓她滿意。
江司甜每天都很餓,但她什麽也不想吃,餓着餓着就餓出了脾胃病,每天吃一點點東西就夠,吃多一點就吐。
祁先生有一次見到她,驚呼她怎麽瘦得這麽厲害,司婷質問她是不是在亂用生活費,抱着嬰兒指責她從小到大任性挑食不讓人省心。
江司甜想回棠城,想吃小陳飯館的魚香肉絲,想吃陳速做的酸甜脆皮魚。
陳速說得對,他做每一樁每一件事,都不是毫無意義的。
當她習慣了課桌上的花,習慣了杯子裏的水,習慣了一個默默跟在身後的人,習慣了被人捧在掌心的滋味……
江司甜開始想念陳速,連他身上那股讨厭的味道一并想念。
因為排隊買宵夜,錯過了放學高峰期,江司甜沒有機會溜回學校,她索性走進小巷,越走越遠,越走越靜。
漆黑寧靜的夜晚,空無一人的小巷。
風吹起散落路邊的白色塑料袋,将它吹鼓成一個膨脹的不可忽視的漂浮物,卻又脆弱,沒有絲毫自己的力量,只能随風起,随風落,最後挂在江司甜頭頂的樹梢上,被撕破底,再兜不住風,只剩一片單薄而凄慘的白,在低低地嗚咽。
江司甜望着它,用好像找到同伴的眼神。
“守株待兔,總算是守到了。”
前方傳來一陣沉重而淩亂的腳步聲,同時伴随着一道年輕男人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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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司甜擡起頭,五個人,年齡都不大,長得高瘦卻松垮,不是本校學生,有穿校服的,有不穿校服的,魚龍混雜,像明星團隊出道時的站位,立在昏黃的路燈下。
C位的是個像陳速一樣跋扈的寸頭男人,鎖骨到脖頸蜿蜒着一條漆黑猖狂的游龍。
只是打劫倒好說,可帶頭的人一身貴重品牌,看起來不缺錢,并且一句話也沒有,只是盯着江司甜看,眼神複雜而犀利,唇邊緩慢浮起的弧度有幾分琢磨不出的冷意。
江司甜默不作聲,低頭翻衣服兩側的口袋,把現金都遞出去,對方接過來,手一擡,嚣張地揚了。
大小鈔票在風中飛成一道五顏六色的風景。
江司甜皺了眉,攏緊校服警惕地望着幾人:“你們想做什麽?”
“猜猜?”站在最左邊的男人輕蔑一笑,從上至下審視她,“你不是挺聰明的嗎?”
江司甜僵着身體往後退了兩步,還來不及跑,最右邊的男人長腿一邁,殺氣騰騰地抓住了她的胳膊,側眸冷道:“啰嗦什麽,趕緊辦事!”
另外幾人不說話,目光遞給帶頭的那位紋身男人,他态度冷淡,倒是不急,摸出煙盒,緩慢滑動打火機,點燃了一支煙。
一團煙霧在他鼻梁間悠閑地散開,他揣回打火機,擡眉挑眸,慢吞吞地發號施令:“脫吧。”
兩個口吻淡淡的字,讓江司甜頓生驚恐,四肢僵冷。
饒是空蕩的深巷,但終歸還在學校門口,幾人就這麽大張旗鼓為非作歹,無法無天了,但江司甜無法呼叫。
兩個男人制住了她,其中一個還捂住了她的嘴,她動彈不得,發出細碎的嗚嗚聲,眼睜睜地瞧着一雙關節嶙峋的手來扒她的衣服。
游龍摸出手機,鏡頭對準她,面無表情地說:“江司甜,你聽話點,我只是錄個視頻,不會把你怎麽着。”
“你只會讓人覺得惡心,還有,這是你該得的報應。”
江司甜愣住,在短暫的茫然中,失去反抗的力氣,就在這時,一個漆黑的身影從天而降,長腿一閃而過,她面前的男生被一腳踹飛,另外兩個挾持她的人幾乎同時被摔翻在地。
紋身男皺起眉,彈了彈煙灰,收了手機,不屑地看過來:“哪兒來的鄉巴佬?”
“鄉巴佬”笑了聲,高大挺拔的身形往江司甜面前一擋,連光都暗了些。
熟悉的寬肩闊背,熟悉的板正寸頭,還有熟悉的煙味汗味,不是陳速又能是誰?
他略微側眸,佻達一笑,吊兒郎當地說:“江司甜你怎麽回事兒?啞巴了嗎被欺負也不吭聲?”
“求救啊,報警啊,會不會?”
他一邊說,一邊捏得手指關節咔咔響。
江司甜反應過來,慌慌張張地穿好衣服,立刻摸出手機,撥打110。
幾個男人都沉了臉,以一敵五的戰局一觸即發,帶頭的紋身男人上前一步,意興闌珊地嘆了口氣:“急什麽?我們還什麽都沒幹呢,俗話說強龍難壓地頭蛇,你能守她多久?”
“我只是拍個視頻,拍個視頻又不會死,是吧?”
男人說着又抖出一只煙點燃,漫不經心地吸一口,吐出滾滾煙霧。
兩雙漆黑炯亮的眼睛森然對視。
半晌。
“是吧?”陳速點頭,松開拳頭,認同般笑了,側眸看向江司甜吓至慘白顫抖的小臉,頗為好奇道,“怎麽就盯上她了?幹幹瘦瘦的,這才幾兩肉?”
“覺得她漂亮?”
江司甜咬唇看着陳速,似乎不解,他彎着唇,眉梢和睫毛卻一起往下坍塌,目光沉沉地壓在她水光潋滟的倔強眼睛上,旋即輕哼一聲,移開視線,輕飄飄地說:“好吧,是挺漂亮的。”
“但不好意思,我的了。”陳速挑眉,微微擡起下巴,上下嘴皮輕輕碰了碰,“不給拍。”
話落,陳速大步邁開,鐵拳揚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速度,穿透煙霧砸在對面那張臉上。
冒着橙紅火星的煙頭飛出去,男人被砸得往後踉跄一下,鼻血直接噴濺而出。
江司甜驚呼一聲,吓得跑出幾米遠,企圖來追她的人都被陳速攔下了。
他是實實在在打架打出來的混子,是在幼時就被逼着拿刀對準自己父親的混子,他怕過什麽威脅,他只知道退縮才會招致禍引,手下敗将只會在拳頭下跪地求饒。
陳速的拳頭不是鬧着玩的軟棉花。
可是以一敵五,他再厲害也沒那麽大的贏面。
江司甜想要幫忙,但她左右尋找,也沒找到樹枝棍棒什麽的,只從地上撿到兩塊小石頭,往那些人身上砸。
但準頭不好,沒砸中對方,倒是砸中了陳速。
陳速顧不上江司甜,也拿她沒辦法,只能速戰速決,他打得更狠了,擒賊先擒王,他不再顧忌其餘幾個,把攻擊都放在帶頭那人身上。
很快,勝負分明。
陳速扳着那人的脖子把他摁在地上,摁得他面紅耳赤,艱難喘氣,任憑周圍幾人如何拳打腳踢都不撒手,打火機不知是什麽時候從哪裏摸出來的,唰的一下在他眼珠子前點燃,趾高氣昂的男人吓得嘴唇發抖,瞬間閉眼。
“還來?”陳速怒吼一聲,手背和額頭都暴出猙獰恐怖的青筋,他扳着那條脖子沒真敢往裏收勁,但再招惹,就真的說不好了。
另外四人收住拳腳,不敢上前。
“怎麽着?強龍壓不壓得了地頭蛇?”陳速偏着頭,嘴角勾弧,攤開手掌挑釁地拍了拍那張兇狠又無能為力的臉,又掰着他的下巴看了眼脖子上的紋身,好笑道,“龍啊?好笑。洗了吧,泥鳅還差不多,搞得花裏胡哨,結果那麽弱不禁風!”
紋身男受此侮辱,不服輸地呸了口,狠厲眼睛乜着,依然是兇神惡煞的模樣。
陳速咬牙,迅速攥拳,揚起,狠狠往下砸——
“不要。”身後清冷聲音顫抖着響起。
那只拳頭停在“游龍”眼前,一睫之距。
江司甜跑回他身後,陳速皺起眉,沉聲問:“不要什麽?不要我管?”
“不是。”她咽咽嗓,捏了捏衣擺,“為這種人,不值得。”
陳速聞言笑了,聽話地松開手,站起來,回頭看了一眼,無所謂地說:“有道理,不過你不用擔心,我14歲時就把刑法傷重等級和量刑标準背得滾瓜爛熟了。”
打贏的雄獅不必再畏懼幾條落敗的鬣狗,陳速大搖大擺轉身,無所畏懼地把後背亮出來,走到江司甜面前,微微俯身,伸出手停在她的臉頰邊,又垂下:“走吧,送你回學校。”
學校當然回不去,陳速開玩笑說教她翻牆,兩人還真繞到監控盲區,找了一堵牆。
陳速在牆邊蹲下,看着她指了指自己的後背:“過來,踩上去。”
江司甜攥着拳頭,緊閉嘴巴不說話,也不挪步,只是靜靜看着他,臉色不好看,是吓出來的白,也是餓出來的白,唇色枯槁,面如死灰,寬松的黑白校服罩着那具骨架,空蕩蕩的,不用掂也知道裏面的芯子瘦成了什麽樣子。
陳速站起身,從她身側走過,無奈道:“走吧,今晚找家旅館湊合一下。”
江司甜無聲地跟在他身後。
一個瘦若薄柴,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孩子,深更半夜經歷了這樣一件事,卻平靜得不正常,她只是低垂着那雙高貴的眼睛,低垂着那顆高傲的頭,緊抿着嘴巴。
陳速腳步放緩,時不時側眸往後看一眼,兩人歸于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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