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VIP] 屈服
第47章 [VIP] 屈服
潤潤心下咯噔, 着實沒想到陛下會擺出這麽一出。
他坐在那裏,
似乎卑微挽留,卻又勝券在握。
平靜的瞳仁看似溫和,實則是他一貫冷血和無情。果然, 連日來他的讓步, 妥協全是假象。
他早就想好這麽做了。
“陛下, 不要, 不要,”
潤潤哀然擡頭, 隐隐濕意在眼眶中溢出, 她嘗試去和他講道理……她不要選,哪樣都不要選, 哪樣對她來說皆為噩夢。
多日的倔強, 清高的身段,此刻盡數放下, “求您。”
他沒理會,
婢女托着吉服, 舉在潤潤面前。
桌面濃濃的黑色藥汁,透出極其苦腥氣味。
陛下道:“潤潤, 你考慮一下。”
他喜歡她啊。
若是換作其他嫔妃,他焉會花如此心思。君王要幸,還輪到嫔妃不願了?
別說不願, 便是侍奉時稍有馬虎, 都會被撂在深宮, 這輩子再無面聖機會。
Advertisement
後宮的競争, 實在太激烈了。
除了她,他沒上趕着過任何人。
潤潤不住搖頭, 往後躲去。她把自己腦袋緊緊捂住、保護住,怕他再度将她的記憶奪走。
陛下的耐心似乎耗盡,
他的手從她臉蛋上離開,站起身來,獨自到窗邊。淡淡陰影灑下,朦胧了他的神色。
他沒有再哄她,
“如果你不選,那便是兩者都選。”
他會先給她灌藥,再讓她封妃。
他一定要她。
潤潤懊惱哭泣着,接下冊封禮的吉服,代表她接受了他,這輩子留在宮裏。
可她根本無法接受他,她怕他,痛恨他,是從骨子裏滲出那種害怕,見他本能地渾身篩糠,如何和他共度餘生?
她心裏更多的還是把他當成需要敬重的主子,而非親近的夫君。
夫君的感覺,只有張佳年能給。
他擁有天下,為何獨獨逼她?
“陛下,陛下……”
她斷線珍珠流着淚,小嘴嘟起,“求求您放過我吧,放過我吧。”
姑娘那樣哀求。
陛下瞥在眼中,心若刀剜。
他在害她嗎?
他只不過想和她一起罷了。
陛下心微微軟,“潤潤。”
堪堪欲摩挲她,卻被她防禦敵人似地避過。
潤潤質問道,“陛下,您這麽做,對我根本不公平。”
他是君王,至高無上的主人,
稍微有一點不痛快了,可以随意把人處置,殺頭,流放,冷宮,
帝王于後宮之道,雨露均沾,子嗣務必求繁茂。而她所求的卻是一生一世一雙人,和他背道而馳。
他和她根本是殊途人。
陛下的手空蕩蕩懸在半空,
不公平麽,
可感情之事,哪裏有公平的。
如果他有其他辦法,怎會忍心逼她。
若說就此放她走,她妄想。他舍不得,決計也舍不得。
他緩緩吐一個字,“選。”
處理朝政之事,他向來果斷利索。
處理潤潤,他已拖泥帶水多了。
潤潤梨花帶雨,未能打動陛下。
她匍匐在陛下腳下,小手哀求地揪着他的衣角。兩個身強力壯的婢女站在她身後,已堪堪拽住了她的兩只胳膊。
時間再一分一秒流逝,若潤潤再不選,她們負責給潤潤灌藥。
灌下了,便什麽都忘記了。
她仍然會變成一張白紙,陛下仍然可以和她重新開始。
連她的張佳年,也遺忘。
鳥語啁啾在樹上,風吹芭蕉葉,沙沙沙,窗外和諧而美好。
而潤潤抽噎着,仿佛在鬼門關。
陛下衣袍的一角,已經被她抓皺。
一盞茶的時間過去了,
她還沒選。她就是不肯選。
她坐在原地抹眼淚,拖延時間。
陛下眉心微蹙,兩指淡拂,
灌吧。
潤潤兩只纖細的胳膊,立即被婢女控制住,反剪到身後。另一個婢女将濃黑的藥汁端在她口邊,“主子請用。”
婢女無情的聲音,潤潤恍惚間聽來,很像是“主子請上路”……她越發驚恐,猶然苦掙,牙關緊閉,可婢女輕輕易易撬開了她的嘴。
是真灌她。
藥汁即将入喉的那一剎那,潤潤忽然泣不成聲叫道,“……我選封妃,我選封妃!”
她掙開婢女,跌跌撞撞爬到陛下面前,兩只手臂緊緊将他的一條腿抱住。
“陛下,臣妾知錯了,求您原諒臣妾,臣、臣妾做您的妃子!”
陛下垂眸睥睨她,微微亮色,
“真的?”
潤潤淚眼朦胧地點點頭。
那麽頃刻間,卑微得她自己覺得可笑。
陛下神色頓時溫柔起來,伸手将她托起,她頭發都蓬亂了,珠花也歪了。
他憐然替她整理衣襟,抱在懷中,“別哭,別哭,你想通便好。”
潤潤焉能不哭,打着哭嗝兒。
陛下命婢女将藥汁端下去,抱潤潤好生坐下。他自己則半跪在她面前,緊攥住她兩只手,目光閃爍一些怿色。
他持續吻她額頭,似羽毛之輕,喜悅,夾雜憐惜和疼愛,
“潤潤,你能願意,知道朕有多高興麽。”
潤潤弗敢面對他的眼睛,只敷衍地嗯——她再一次見識到了他的可怕,如果她仍然執拗,他會生生奪走她的記憶,把她改造成他想要的樣子。
她确實太弱小了。
平凡,卑微的小麻雀。
潤潤沒有再抽回自己的手,任由陛下握着。她的腦袋,也徐徐靠在陛下肩頭。
認命吧,認命了。
五指山壓下來,她根本逃不脫。
他們之間冷戰了半個多月,此刻連空氣中也流淌着濃重的相思。
溫水端來,陛下親自用帕子給她勻面。擦掉道道淚痕,他的缱绻有若三月春風,像珍寶似的把她捧在手中。
和方才冷峻的模樣,又迥然異同。
他輕輕喚,“德妃。”
流動情愫的目光,傾注在她臉頰上。
潤潤幾乎半躺他懷中,作為回應,也去攬住他脖子。
他們離得那樣近,陛下的每一寸細節她皆能清晰看見。他五官依舊那樣棱角有致,春日桃花初綻般,美好白淨帥氣。
他那麽年輕,權勢那麽熏天。
薄薄的唇,顯得矜貴而薄情。
一聲一聲的德妃,他不停喚她,很是眷戀,也有意無意提醒她現在的身份。
他的德妃。
潤潤也喚,“陛下。”
聲線發枯。
他等她的吻,潤潤強行把哭嗝兒壓下去,猶豫着去接近他的唇。
呃……說來痛心,她消極于吻他,不喜歡自然一方面,更大緣于她怕她。
永遠難以忘記,她初次在清泉宮吻他時,他眼底那鄙夷,抵觸,反感,好像她是什麽垃圾。
那時潤潤便留下了陰影,
她曉得了拎清自己身份,與聖駕保持距離。
可如今,窮追不舍的卻成了他。
很淺很淺的一個吻,被陛下加深。
陛下阖目蹭着她的額,低聲道,“潤潤,那夜朕來找你……”
好吧,其實不是來興師問罪的,
也不是他夜裏閑得慌,想散步。
他蓄意來碧霄宮找她時,那天晚上他想要她親近親近他,吻吻他,像現在這樣。
他還想給她種些銀杏樹呢,
只是沒想到,必須用這樣強硬的手段才能逼她回頭。他很遺憾。
潤潤唏噓在他懷中,無論如何對他也愛不起來。
她剛剛還差點被灌了藥,
陛下此時對她來說,是天威,是主子,比任何其他情愫重得多。
仆人對主子,自然不會産生愛的。
陛下習慣性地揉了揉太陽穴,也不曉得自己怎麽了,稀罕潤潤快稀罕得發瘋,她不愛他,他心痛得徹夜難眠。
更嫉妒張佳年,心裏最陰暗一面都拿出來,甚至為了她差點廢掉張佳年。
明明他以前不這樣的。
罷了,揭過也罷。
他道:“你封妃那日的禮儀朕已為你安排好了,到時候朕過去陪你。”
潤潤是最美的,
封妃的吉服,本身極美極繁複的。冊封禮要辦,風風光光地大辦特辦。
封妃,可不是給了金印和寶冊就完事的。
潤潤謝他擡愛。
餘下,倒再沒什麽話。
陛下卡殼,
許是覺得方才太過分,隔了片刻,他又補償似地嘆道,
“潤潤,你給朕一次機會。”
給一次吧,求求你,給一次吧。
“朕竭盡所能疼你,讓你幸福快樂。”
他深深摟着她,她和他在一起不會後悔的,不會。他會做得比張佳年好,一定。
潤潤跟木偶似的,被他擁着,
順從皇帝意思,她能得無上恩寵。
不順從,要被按在地上,無情灌藥。
今日他能賞她一碗忘掉記憶的藥,來日他便能賞她一碗鸩酒。
君王是掌控這人間生殺大權之人,哪裏是能得罪的。
她讷讷道:“好,臣妾給。”
陛下眸中微瀾,冷淡而滿意。
潤潤心中暗罵自己蠢,前些天她怎麽可以和他硬碰硬,卵擊石?
幸而,她保住了自己的記憶。
心中揚起一陣反感,直直身子欲脫開些,陛下卻不讓,攔着她的腰。
他淡拂她雪腮,說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日後會娶阮淨薇。沒錯,他要為了她,娶那個殘廢阮淨薇為皇後。
阮淨薇的女子胞沒了,殘缺嚴重,如果他娶阮淨薇,一方面慰藉老臣之心,一方面可以不用與斯人圓房。
他遲疑道,“潤潤,這下你心結消了嗎。”她的心結,是位份不夠高,是他要和別的女人共寝。
潤潤形同枯槁,消了,消了。
他愛娶誰娶誰吧,她管不了。
她問,“那陛下的嫡長太子怎麽辦。”
嫡長子……
陛下道,“皇後入宮三年後如無子嗣,嫔妃可以懷孕。”
雖然阮淨薇這輩子不可能有孩子,但他還要等三年,以示皇家禮儀須尾俱全。
“三年後,我們會有我們的孩子。”
讓他與她的孩子作長子,好不好?
潤潤的孩子雖非嫡子,但将來可以參與到儲君選拔中,照樣可以封為太子。
他真的真的已經把能給的所有榮耀盡數給她了。他覺得,她的虛榮心該被滿足。
潤潤瑟瑟伏在陛下懷中,并未回答。左右是好是壞皆是皇帝的安排,她沒任何權利幹涉或拒絕。
他說三年後和她有長子,便是現在還不允她懷孕的意思。她腰間,還挂着厚重的避子香囊。
潤潤痛苦閉上眼睛。
她真是好怕他……
最大的奢求,不過是別給她灌藥,留她一條小命。
陛下想跟她冰釋前嫌,又想起他這些日給她送的珍奇瓜果她都沒吃,便叫人拿上來。
嬌貴的荔枝、香梨等,平日都是浸在冰涼地井水底的,撈出來吃新鮮沁人。
他問,賞你的東西,為何不吃呢?
貢品他誰都不曾給,原封不動送到了她宮裏。
潤潤只得尴尬說:忘記了。
他親自給她剝了枚甜橘,放到她嘴裏。潤潤咀嚼着,仿佛也嘗不出甜的滋味。
陛下以為她讨厭橘子,又去用小刀削梨子。他骨節分明,手巧,片刻就削好了,光溜溜的梨肉。
潤潤越發搖頭,他那雙養尊處優的手,也會削皮。
潤潤只吃了一口,告訴他:好吃。
他這才滿意。
陛下說:“有時候朕想不到你喜歡什麽。”
是真的,不太知道。
遇到潤潤之前他連一個女人都沒有,哪裏會揣摩姑娘家的心境啊。
這點上,他遠遠弗如永安王。
潤潤時時刻刻處于一種被綁架的緊張狀态中,他說什麽,她皆戰戰兢兢地應承。她是真怕他再灌她藥,失去記憶……
左右她逃不脫他的掌控了,封妃典禮也成既定事實。
此刻,她默默祈禱他還要大臣要見,趕緊離開。
可陛下沒有。
久別重逢,潤潤終于又重新回到他的懷抱,與她親密的滋味甚好,他有許許多多的話要對潤潤說,任何小事都想陪她嘗試。
他不想走。
即便要處理朝政,他也要把她拉到儀景殿去給他侍墨。
潤潤是他最寵愛的妃子,
要時時刻刻陪在他身邊,半刻也不離開。
·
潤潤灰溜溜封妃也就罷了,陛下竟還堂堂正正賜了她冊封典禮,昭告天下,這可氣壞阮家人。
自家女兒生死未蔔,那個女人倒是逍遙自在,得帝王明晃晃的偏愛。
但是,由于阮家人牽扯到賣官鬻爵一案中,把柄被陛下牢牢捏在手中,阮家人唯有咽下這啞巴虧,眼睜睜看着傷自己女兒的兇手上位封妃。
阮家人悶着暗火。
封妃典禮,無盡的榮耀風光。
王爺、貴婦,還有三品以上與皇家沾親帶故的大臣,皆來觀禮。
潤潤身披華服,發髻上亦是價值連城的珠翠和寶石。那氣派程度,比起封後也不遑多讓。
人人皆暗道,潤潤撞了大運,從一介下三濫的伶女到妃子,當真傳奇。
誰又能知道她四肢戴着無形的枷鎖,此等風光榮耀的背後,前幾日又是怎樣被押在碧霄宮中,脫簪素衣,
那冷情的帝王負手而立,
逼她屈服,或是飲下一碗藥的。
說起來陛下和檀庭當真是兄妹,檀庭的手段中,有時候能看出陛下的影子。
陛下是天子,當然不會像檀庭那般直接打造什麽籠子,把人關進去的,
他是個低調之人,很多時候手段更加隐晦,更加無聲無息,切中肯綮。
譬如制服潤潤這小姑娘之事,他僅僅領了兩個奴才,關起門來在碧霄宮進行。
為了得到她,
他用她最在意的東西來威脅她。
封妃典禮隆重,潤潤在衆目睽睽之下對着皇帝三叩首,口中念:“……臣妾德妃薛氏,叩見陛下。”
磕罷了頭,陛下親手牽她起來的。
帝妃二人,同時站在榮耀的巅峰。面對底下山呼海嘯版的朝拜之聲,潤潤一恍惚,仿佛有點共享江山那味。
當皇後的感覺,大抵也和此刻差不多。
陛下私下裏握過她手無數次,但在大庭廣衆之下,伫立在帝臺上五指相扣,給人以異樣緊張的感覺。
潤潤是個沒怎麽見過世面的小姑娘,入宮之前,她接觸過最大的場面無過于王府的宴會。
此刻,她額頭微微沁冷汗,滔天的富貴,承受不住的壓力,仿佛随時暈倒。
陛下察覺她的疲憊,低聲道,“餓了?”
潤潤內斂搖搖頭。
她又不是貪吃鬼,随時随地會餓。
陛下攙住她的腰,染些寵溺道,“堅持一下,很快好了。片刻開宴讓你吃個夠。”
潤潤嗯。
從朱雀帝臺到了鳳臺水榭,他一直牽着她的手。他當皇帝早當慣了,潤潤畏畏縮縮地跟在他身後,什麽也不用理會,什麽也不用愁。跟在他身後,是光明和坦途。
怪不得人人都想要皇帝寵愛……
陛下的肩膀,天下第一偉岸,在他對她有興致時,會為她遮風擋雨。
他的身形那樣修長,英俊,
潤潤不知不覺朦胧了視線,驀然想起,她以前也愛過他呀。
那時候初初入宮,她在與張佳年有青梅竹馬的前提下,仍然是愛上了他。
潤潤憶及過往,抽抽鼻子,些微傷情。
陛下見她眼圈紅了,躊躇片刻,沉沉道,“潤潤,朕本想你喜歡榮耀風光,才把典禮辦得如此繁瑣。你不喜歡告訴朕,也莫要哭嘛。”
潤潤避過頭,說,“沒有。”
他道,“那你說一聲你喜歡朕。”
潤潤微訝,大庭廣衆呢。
他淺淺笑,用博袖遮住她臉,淡淡吻了下,“晚上再叫你說。”
潤潤皺眉摸着自己的唇,一陣懊惱。
典儀過後,便是宮宴。
潤潤坐在主位之上,許多诰命貴婦向她賀喜,潤潤眼花缭亂,根本記不住誰是誰。
當初對她有‘大恩’的王爺,也來敬酒。潤潤能有今日,盡屬王爺提攜之恩。
謝尋章道:“潤潤。你福氣不淺吶。 ”
潤潤扭過頭去,消極應對。
謝尋章,“過河拆橋?當初若非本王把你送進宮,你焉能得皇兄垂青?”
潤潤恨得牙根癢癢,當初便是王爺活生生拆散她和張佳年,現在,又使姐姐慘死。
她拒絕了謝尋章的敬酒,昂着頭離開。謝尋章無奈,這臭丫頭脾氣挺大。
檀庭公主和張佳年也到來。
檀庭極受先帝寵愛,是有自己封地的,算是宮中權勢最盛的公主。
張佳年是檀庭的驸馬,所以席面上與檀庭并肩而坐。他又着驸馬那件體面的大紅袍,頭插宮花。
潤潤偷偷瞥張佳年,見他腰間以下位置略略發鼓,好像戴了什麽東西似的,好生奇怪。
潤潤很關切,想上前詢問,
可張佳年垂頭,面色漲紅,半點未曾擡頭,更遑論看她,他對她仿佛一個完全疏離的陌生人。
潤潤惑然。
潤潤還不知道,張佳年那裏被公主鎖了。
這于一個男人的尊嚴而言,極其傷損,張佳年如何有顏面再面對潤潤——他把自己在潤潤心目中的形象看得比性命還重。
雖然看見潤潤沒被陛下處死,張佳年心裏是高興的。
檀庭刻意監視驸馬,見驸馬對潤潤再無異樣,才堪堪放下心來。
片刻陛下至,
陛下已經更了衣,換了身墨玄一色的帝王常服,袖口微微收緊,是幹淨利落的箭袖。來到,即自然地拂上了潤潤的腰。
潤潤氣息一滞,矮身欲向他行禮,被他免除。他也要她去換身騎裝,一會兒原是想教她射箭來着。
宮宴之後,衆人可自由玩樂。
天朗氣清,正聊盡視聽之娛。
檀庭見了皇兄,熱熱乎乎地踱過來。
“皇兄臣妹也想射箭!”
陛下獨獨扣住潤潤的手,對檀庭道,“叫永安王教你吧。”
正好謝尋章在旁邊。
檀庭皺眉不悅,又是潤潤搶走了皇兄的寵愛。
潤潤被那人扣着,也很難受,心想若檀庭行行好趕緊把陛下支走也行。
可陛下只要和她在一起時,就會習慣似地牽住她手,無有分開時候。
如今她是妃子了,名正言順他的女人,他和她怎麽親密都不逾矩的。
陛下低低對潤潤道,“走。”
大步邁開,潤潤只得跌跌撞撞虛挽住他手臂。
角落處的張佳年,眼睜睜看潤潤被皇帝帶走,苦澀抿抿唇,百味交集。
……
陛下所到之處,人俱跪個滿地。
潤潤跟着陛下,人們自然也跪了她。
潤潤十分忐忑。
陛下令她換好騎裝後,輕輕掩她在懷中,然後颀長有力的手把住了潤潤肉嘟嘟的小手。
一張漲滿如帆的弓撐在他們面前,陛下伏在她耳邊,教她去使勁兒,卸勁兒。
他淡淡灑下的男性氣息,撲在潤潤脖頸間,使得潤潤肌膚起了層毛栗子,
盯着靶子,更加專注。
嗖一箭飛射出去,中了個八環。
陛下評價道,“第一次做到這樣,已經很不錯了。”
潤潤偷偷擦了擦鬓角的細汗,當着這麽多人掩在君王懷裏,她快要難堪死了。
檀庭公主在一旁百無聊賴地擺弄羽箭,謝尋章要教她,公主嗤之以鼻。
皇兄滿心滿眼,都是潤潤。
聽說前幾日潤潤與皇兄鬧矛盾了,冷落皇兄,甚至想與皇兄割絕……不知皇兄怎麽勸回來的。
肯定是潤潤自己要争聖寵,巴巴回來求皇兄,她和她姐姐同樣愛鑽營。
漿送至,
陛下領着潤潤到涼棚之下,
列位貴人各自休息,清幽的棚中僅僅他和她兩個人。
剛才人多還好,潤潤最怕這樣與陛下獨處的環節,小臉跟含羞草似地垂得更低。
陛下忽然心血來潮,在她耳邊,
“叫聲哥哥來聽聽。”
潤潤慌然擡頭,
注意皇兄和哥哥兩個稱謂的區別,皇兄那才是正經兄長呢,而哥哥多多少少沾了點旖旎的感覺。
他又在狎昵她。
潤潤敷衍道,“臣妾不敢……”
話未說完,下颌被他輕柔地搭起來。“若是不叫,朕自然有辦法叫你開口。”
他很早很早以前,就想聽她一聲哥哥了。
自然有辦法。
潤潤思及他強灌她失憶藥的事,頓時心驚膽寒,仰着頭可憐巴巴叫一句,
“陛下哥哥。”
聲線比水還軟還顫,小得連她自己都聽不見。
陛下怦然,愛難釋手,對着她珠唇輾轉吻下去。他喜歡這個稱謂,喜歡死了。
潤潤被他親得直大喘粗氣。
盛滿漿,陛下問,“潤潤喜喝甜的還是鹹的?”
潤潤指了指甜的。
陛下料到,将新鮮清涼的漿推到她面前讓她喝。潤潤方才射箭半天,也确實口渴,咕嘟嘟蠕動着喉嚨。
陛下支頤,仿佛這麽平平淡淡瞧着她吃喝,已經足夠溫馨幸福。
此時有多美好,前些天她冷落他時便有多凄涼。
潤潤喝完,陛下給她擦了嘴。
他有時候,表現得真的像她情郎,
細心,體貼,捧在手心上寵,極其容易給人以錯覺。
潤潤盡量不去受他的恩惠,奪過他手中巾帕,自顧自擦幹淨。
檀庭見皇兄和潤潤恩情似漆,也與叫張佳年把着她的手射箭。
奈何張佳年頹喪,更兼那裏有鎖而無比自卑,慚愧形穢,整個人無有精神。
把住檀庭的手,也松松軟軟,好幾支箭皆偏離靶心。
檀庭愠道,“無用。”
還得去纏着她皇兄。
張佳年凄涼笑,潤潤對上位者投懷送抱,自己的尊嚴也被踐踏,真不知活着還有何滋味。
他早知道潤潤要變心的,
潤潤變心,原怪不得她,那人各方面條件确實比他強了不是一點半點。
可是……他和潤潤的山盟海誓,他們拜天地,他為她剃掉的滿頭長發,潤潤全忘記了嗎?
張佳年心灰意冷,他為她犧牲良多,陛下又做過什麽。陛下雖好,莫忘舊人。
說他不怨,是假話。
涼棚的潤潤看見公主和佳年在射箭,心下波瀾,喝漿的動作也緩了。
這一明顯異樣,如何能逃得過陛下。
陛下随手捂住了潤潤眼睛,引她起身,移駕別處。
此時再給張佳年羞辱,沒必要。
陛下才剛私下去公主府給張佳年點教訓,這一節,陛下并不欲讓潤潤知道。
他和她的日子已經很好很平靜了,最好誰也別來打擾。
左右檀庭稀罕張佳年,便留張佳年一條命,賞檀庭養着吧。
潤潤無法辨清前路,沮喪然,“我看不見……”
陛下道:“那你攬着我呀。”
潤潤噘嘴,只好虛摟住他的腰。
陛下輕輕笑,往姑娘臉蛋親了親。
陛下得珍惜她。雜七雜八的人,他得排除掉。他是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贏回她的。
那邊,張佳年獨自手執弓箭,試圖再放一發。箭在弦上,弓竟斷掉。
張佳年更加苦悶,對潤潤抛棄自己的行為十分惆悵。
潤潤,沒有良心。
潤潤,臭潤潤,你只想着你的榮華富貴,抛棄糟糠。
從張佳年被抓到現在,所見的皆是陛下對潤潤的好,雖然他有時也會懷疑陛下可能會淩虐潤潤,用鞭子抽潤潤……但終究是他的臆想。
潤潤仿佛過得很好。
風風光光的德妃,讓人很難想象她內裏受到了何種逼迫,是怎麽被婢女拽住手臂,逼着向陛下屈服的。
只會簡簡單單認為,她變了心。
·
潤潤既已封妃,皇後也該入宮。
帝後具體日期無法确定,左右是等阮淨薇傷勢一好,陛下便娶阮淨薇。
到時候,估計潤潤要給阮淨薇賠禮認個錯的,是否真心遑論,表面功夫要做足。
潤潤選擇重新歸于陛下懷抱後,碧霄宮的禁足也随之解除。
潤潤又可以在皇宮自由行走,盡管儀景殿和南書房她仍然禁止踏入,那是皇帝議政的場所。
潤潤對政事向來敬而遠之,如果幹政,陛下會賞她一耳光。她心有餘悸。
陛下為潤潤移植了一排排銀杏樹,在太極殿和碧霄宮的那條甬道兩側。
目前還未到秋日,想來等七月流火,滿樹金黃,會成一派盛景的。
陛下政事繁忙,白日潤潤時常閑暇。
她的禁足一解,又可以往暢春園看戲。遺憾的是,班主小柊馬上要領着小侄兒金盆洗手,回海島老家頤養天年。
這樣好聽的《梁山伯與祝英臺》,潤潤是最後幾天聽見了。
潤潤道,“還真有點舍不得。”
小柊道,“蒙娘娘厚愛,小人的福氣。會有新的戲班入宮服侍娘娘的,唱功比小人更雄厚。”
潤潤依舊悶悶難樂。
她是個念舊之人,看小柊的戲看出感情了,懶得再看別人唱戲。
潤潤問,“海島怎麽走,我還從沒見過大海呢。”
小柊說非常複雜,要到她老家,需要先走一段河路,再出海,航行大概六七日才能到海島上。
海島甚是隐蔽,連左近的漁船都不來打魚呢,有起伏的山丘,有密密麻麻的樹。
潤潤很好奇,叫小柊畫圖給她看。
小柊道,“娘娘這般認真,還以為您也想去海島。”
話音未落自覺失言,這位德妃娘娘,怕是一生都要呆在皇宮裏侍奉君王,哪裏有出去的機會。
這些後宮妃嫔看似尊貴,其實和籠中鳥無異,還莫如她們這些走南闖北的江湖藝人自由自在。
潤潤定定瞧着小柊,言有盡而意無窮。婢女還在,潤潤借口要和小柊說幾句道別的話,把婢女們全部屏開了。
小柊:“娘娘……”
我初次遇到您時,您還是‘小主’,這麽快,便晉為娘娘了。足可見握在您背後的那只手,是多麽地稀罕您,在意您。
“您還是打消這個念頭吧。”
潤潤尴尬笑笑。
“我只是單純問問,并無其他意思,你錯會了。”
小柊覺得自己不可能錯會,
小柊也是女人,曾經年輕過,也曾經和男人打過交道。這位年輕的娘娘實在太單純了,什麽都寫在臉上。
想離開深宮,對于小柊來說或許是明日就走的事,對于這位娘娘來說根本不可能的。
話說出來雖然有點難聽,但小柊還是勸她,別癡心妄想。
胳膊焉能擰得過腿?
九州之下,莫非王土。
只要她家夫主想要,就算她花心思逃到天涯海角,亦無濟于事,反害人害己。
潤潤濃嘆一聲。
本來還有很多話想問小柊,見此,也全部咽進肚子裏了。
小柊從沒見過似潤潤這般的貴人,身處極度榮華富貴之中,卻清冷寂寞如殘花,比戲子還可憐的。
小柊力量微薄,雖然憐憫,也無法施以援手。
“那你還給我畫個圖嗎,”
潤潤問道,
“我……不是那個意思啦。想看看大海是什麽樣的,住在海島又是什麽感覺。”
她一眨一眨的杏眸,很是單純,惹人憐愛。小柊感覺她像自己的妹妹,略略心軟,便答應給畫。
“小人過兩天才離宮,待娘娘再駕臨暢春園來拿就行。”頓一頓,又說,“娘娘沒見過大海,小人會仔細畫的。”
潤潤露一個盈淡的笑,欣慰,道幾句謝。
其實,夜長夢多,左右現在有紙筆,又有時間,潤潤想要小柊現場畫來給她看。
到底是多遠的地方,需要坐船航行六七日才能到達?
四面環海的隐蔽海島,那不是傳說中的蓬萊仙洲啦?
小柊搖頭,哪裏是蓬萊仙洲,生活在島上照樣要打魚勞作,照樣要洗衣做飯,似潤潤這等尊貴的娘娘,細皮嫩肉,是無法适應那種粗糙勞作的。
潤潤不信,剛欲在深問兩句,見太極殿的劉公公忽然到來,“娘娘,陛下有請。”
潤潤瞬間頹然。
小柊半個字也弗敢多言,謙卑退下了。
潤潤和劉公公回去,坐在轎辇上邊走邊問,“陛下喚我何事呀。”
劉公公道:“仿佛非是什麽要緊之事,陛下身邊缺個侍墨的人,娘娘安心。”
潤潤小聲怨道,“陛下身邊沒有婢女能做嗎,非要我。”
劉公公尴尬賠笑,這話如何接。
至太極殿,潤潤直接進去。
殿中,博山爐袅袅焚着青煙,繞過屏風,陛下正在案前專注。
潤潤躬身給他行了禮,陛下叫她近身。潤潤慢吞吞挪過去,他果然沒有什麽正事,只是糾纏她。
他撂下筆,問:“怎麽如此久才過來,去哪了。”
潤潤道,“暢春園。”
陛下哦了聲,她最近似乎總喜歡看戲呢。
陛下随手将一卷書本丢到潤潤手中,自己則斜倚到了羅漢榻邊,叫她念給他聽。左右他前段時間也教她不少字了。
潤潤連忙推诿,高高将手中書卷奉還于頭頂,“臣妾不敢觀議政事。”
陛下啞然,把她胳膊放下來,道:“不是政事,只是《莊子》而已,你随便念。”
他是看政事看累了,眼酸,想她紅袖增香來着。
潤潤道,“原來如此。”
慢吞吞地掀開了書卷。
陛下觀她緊張的樣子,忽然止住她的手,道:“即便是政事,只要你心裏沒有僭越之心,也可以看的。不必老那麽緊張。”
潤潤空洞洞眨着眼睛,他說一套做一套,自己可得恪守底線。若犯了他的忌諱,倒黴的是她自己。
遂一字一字地讀起來。
陛下凝睇着潤潤,心思反而游離于書卷內容。得潤潤為他讀書,多好。
從她口中溢出的每個字,仿佛皆是值得眷戀的。
或許這便是愛屋及烏吧,喜歡她這個人,連她讀的書也帶有缱绻的味道。
陛下漫不經心地挑着她腰際一根絲帶,問,“潤潤。”
“你想沒想過離宮呢?”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