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被馴服的象
28.被馴服的象
兩家人在酒店正門碰面,于翁前對“未來兒媳”贊不絕口,于彬卻像個人形立牌,一言不發。
“愣着幹什麽?”于翁前扭頭呵斥兒子,“自我介紹做了?”
于彬木讷地伸出右手,“你好,我是于彬。”
“您好,我是封怡貞。”
女方二十五,男方四十五,于彬心想,什麽天殺的配置。
封震中和于翁前這對老頭子發出洪亮的笑聲,就像要爆炸了似的,于彬扭頭看向身後,眼不見,心不煩。
走出電梯,四人踏着紅毯進入餐廳,由店經理帶到觀景位就坐,服務員臉上帶着複制粘貼般的微笑,動作娴熟地給四人拉開凳子。
太無聊了,于彬不動聲色地嘆氣,然後展開白色餐巾鋪在腿上,往窗外看去。天已經黑了,遠處的海面發着深藍幽光。
“于先生?”
被叫到第三次的時候,于彬終于回過神,“抱歉,剛剛在考慮工作。”
于翁前幹笑兩聲,“我這兒子,除了工作沒別的!”
“這是好事!”封震中扯着粗啞的嗓子附和,“男人就該這樣!”
“好什麽好?多不解風情!”
“老于,你這話就不對了。男人要懂風情幹什麽?這都得靠老婆慢慢教的!”
封震中,現任JSN證券公司副總裁,有望在下屆董事長換屆選舉中成為新任董事長,封怡貞是其小女兒,正在賓大沃頓商學院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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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相親的真實目的,于彬和封怡貞心知肚明,這是以家族利益為前提的聯姻,個人必須讓步。萬洲頓通過JSN進行融資、收購,兩家公司類似包養與被包養的關系,若非如此,封震中也不會答應把女兒介紹給于彬這種“老男人”。
于彬把視線投向大廳,想在期待有意外發生打破現狀。
隔壁餐桌爆發出一陣喝彩,穿條紋襯衫的男人單膝下跪,捧着戒指盒,雙手顫抖,他對面的女人捂着臉,用難以置信的感動眼神盯着他。接下來,俗套的情節出現了,就像所有電視劇裏演的一樣,女人伸出左手,允許男人為她戴上鑽戒。
這個世界上的新鮮感是不是已經被耗光了,于彬開始琢磨。
封震中和于翁前仿佛置身于另外的世界,兩人目不斜視,從食物的原産地聊到銀行降息利好證券行業的大環境,于翁前旁敲側擊提到萬洲頓接下來的收購業務,希望未來親家能提供不遺餘力的支持。
這頓飯連相親都算不上,根本是公司高層會晤。
封怡貞朝于彬使了個眼色,“下樓?”
樓下就是海,去沙灘吹風總比在這“受刑”來得自在,于彬放下刀叉,擦擦嘴,用恭敬的态度對封震中說:“叔叔,我打算和怡貞下樓散散步。”
“可以可以!”封震中點頭,嘴裏發出咀嚼的聲音。
“別走太遠,”于翁前扭頭說,“好好照顧怡貞,明白了?”
“知道。”于彬冷淡地附和一句,随即離開座位。
走在磚石路上,前方傳來海浪拍岸的聲音,已經進入旅游季,路上的彩燈展示着多餘的照明,音樂噴泉稀稀拉拉發出動靜。
封怡貞穿着香槟色的緞面連衣裙,長度剛過膝蓋,腳上是銀色高跟鞋,鞋頭裝飾着方形水鑽。因為沒穿外套,她縮起肩膀,兩手抱着胳膊,于彬見狀,立刻脫下西裝搭在她肩上。
“辛苦你了,”封怡貞用安慰的語氣說,“你根本不想來吧?”
“你也是?”
封怡貞坦率地點點頭。
“你還年輕,選擇有很多。”于彬用過來人的語氣說。
“但我沒有選擇的權力。”
于彬放慢腳步,“為什麽這麽說?”
“因為我是我爸媽的孩子,而且是女人,在婚姻這方面,女人一直都缺乏主動權。”
于彬莫名想到韓韞,她也有過這種念頭嗎?會不會後悔跟那個男人步入婚姻?
封怡貞低頭看腳下的石頭,“從小到大,我都是按照爸媽的計劃發展,在什麽地方走哪一步,在哪裏遇到什麽人,都是他們安排好的。”
“但是你已經長大了。”于彬像在跟晚輩對話。
“沒用的。”
“結婚的話,至少要選一個喜歡的人吧?”
“你聽過大象的故事嗎?”她反問。
“什麽大象?”
“大象小的時候,用一根鎖鏈把它拴在木樁上,等它長大了,還是那條鎖鏈,還是那根木樁,它明明可以輕而易舉地掙脫,卻還是被拴着。我就是那頭大象,我認識的很多人也成了那頭大象。”
于彬沉默了,兩人來到能看到深藍色海水的沙灘上。
“你有正在交往的對象嗎?”伴随着海浪聲,于彬問。
“我沒談過戀愛。”
“那就更不能靠近老男人了。”于彬有自知之明,從過完三十五歲生日那天就自稱老男人,他覺得“老男人”這三個字跟他很合。
封怡貞被他的冷幽默逗笑了,“不管什麽男人,只要我爸媽滿意,我都能接受。”
“那愛情呢?”在他的印象中,年輕女人對愛情都有或多或少的向往。
“那是虛幻的東西,”封怡貞果斷回答,“直接跳過戀愛,跟門當戶對的人步入婚姻,對大家都有好處。”
“你的想法很成熟。”
“不是成熟,是認命。”
封怡貞臉上露出俏皮的笑,這種獨屬于年輕人的表情讓于彬回想起自己的大學時光。
2004年冬天,于彬正在美國東北部的C大讀研究生,為了參加短期項目,他橫跨三個時區來到位于西海岸的S大。他剛下飛機,天空飄起雪花,這是S市今年的第一場雪。
他放完行李就去了學校,相關書籍不在手裏,他得先去圖書館,按照導師給的單子借書。
後來,他無數次想起這個畫面:他站在書架前,右手剛摸上書脊,一只瘦弱的小手從下方伸過來,摸上了同一本書。
于彬打算把書讓給她,但她一言不發地走掉了。那天的韓韞剛過完二十五歲生日,梳着高馬尾,背影像位幹練的女兵。
第二天,于彬在同樣的時間來到圖書館,再次見到韓韞,她獨自坐在靠牆的位置,戴着黑框眼鏡,穿着淺灰色絞花毛衣,手中的筆片刻不停。
應該是中國人吧,于彬心想,他在附近找了個空位坐下,一擡頭就能看到韓韞,很快,一個金發女生過來,趴在韓韞耳朵上說了幾句話,兩人一起離開了。
為了見到韓韞,于彬每天都來圖書館,但直到離開前的最後一天才見到她。
距離項目結束還剩一周,于彬接到通知提前回C大。時不我待,他下定決心,要是再次見到韓韞,一定要跟她打個招呼,問問她叫什麽,就算被當成怪人也無所謂。
天剛亮,S城飄起大雪,幹燥的雪花像硬幣一樣往人身上砸,他早飯都沒吃就讓司機送他去學校,下了車,他戴上帽子,迎着大雪往圖書館跑。到了正門,他停在屋檐下拍掉身上的雪花,一對男女打着傘朝他走過來。
傘下,韓韞圍着厚厚的白色圍巾,笑得好甜,于彬像被人從身後開了一槍,渾身都不受控制了。
“雪太大了,”闵軍泰收起傘,在于彬附近站住,“一會兒就不去看電影了。”
“嗯,下周再說。”
這是于彬第一次聽到韓韞的聲音,下周再說。
情侶間的短暫對話結束了,二人一前一後進了圖書館,韓韞自始至終沒看他一眼。
之後發展單調乏味,于彬回到C大完成學業,在曼哈頓實習兩年後回國接手家族企業,沒什麽非你不可的執念,也沒有到處找人的狗血情節,沒過幾年他就忘了S市的暴雪天,也忘了韓韞。
口袋裏的手機嗡嗡震動,于彬接了電話,是于翁前催他回酒店。
封怡貞把西裝還給他,趁機問了一句:“你有心上人了吧?”
于彬一愣,被說中的表情是裝不出來的。
“你放心,”封怡貞用打包票的口吻說,“我會推掉這次相親的。”
“你打算怎麽做?”
“秘密。”
于彬以為她是随口一說,沒想到夜裏十點,承諾起效了。
王媛過來敲門,讓于彬去一樓書房,說于翁前找他。
“爸沒睡?”
“沒有,看樣子有話跟你說。”
于彬剛洗完澡,頭發還濕着,他随手一擦,把毛巾搭在肩上,坐電梯下到一樓。
“人家封怡貞看不上你!”于翁前指着他,好像他做了什麽大逆不道的事。
“正常。”
“你是不是故意的?”
于彬別過臉去,說再多都是對牛彈琴。
“我告訴你,就算這次失敗了,還有下一次,下下次!直到你結婚!”
“結婚又不是簽合同!”于彬感覺能說的都說盡了。
于翁前冷笑一聲,“不用你管,反正,我會給你安排。”
“就是因為你這樣,媽才離家出走!”
“少拿你媽說事!”于翁前恨恨地摘下老花鏡,“于家不能絕後!”
“二哥不是有孩子了嗎?還是說,第三者生的兒子不算數?”
“你——”
于翁前的五官劇烈抽搐着,好像随時會從臉上飛出去。
“你必須結婚!”
“除非是我自己選的人,否則絕不結婚!”
于翁前的手掌拍在梨木桌面上,“最遲明年,我必須抱孫子!”
院裏的竹子左右搖晃,枝葉摩擦着窗玻璃。
“你已經瘋了。”
于翁前一驚,兩條粗眉抽動着,二話不說舉起巴掌。
“夠了!”于彬攥住他的手腕,“明天開始,我出去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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