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鬧出這麽大的事情, 溫泉館卻沒人敢攬着殷澤,奚藍想到之前這家店老板對殷澤的态度, 大概心裏也有了數。
殷澤從前應該是經常光顧這裏的, 不止如此, 大概在這裏是有些名氣的。
奚藍被殷澤不由分說拉進了裏面換衣服,眼看着殷澤和沃嘉他們當着自己的面直接拉開了衣服露出肌肉結實的上身,奚藍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面對着兩方雌蟲打鬥依然能夠面不改色的奚藍,這時候卻完全慌亂了, 他驚恐地向着旁邊的伊星求助, 卻眼睜睜地看着伊星把衣服一扔, 跟着沃嘉有說有笑地往溫泉奔去了。
完全沒有理會他的求助。
奚藍:“……”
那邊其他人都已經脫掉了衣服, 只剩下個褲衩,披着浴巾就往外走了,只剩下奚藍依然裹着厚厚的大衣,看起來神色還有些怔愣。
殷澤走上前來, 狐疑地盯着奚藍:“你平時不是天天嚷着要洗澡嗎, 怎麽不脫?”
兩人離得極近, 殷澤又俯身湊過來,眼看着那片飽滿光潔的胸膛朝自己貼過來, 奚藍幾乎能夠聽見自己心髒狂跳的聲音, 他迅速別過臉躲過殷澤探尋的視線, 也把自己紅透了的臉頰藏進了陰影裏, 他背着身子小聲道:“我動作慢, 你先去,我換好了就過來。”
殷澤習慣了他事多麻煩,口頭上嫌棄了兩句自己先走了。
他到了池子那邊,沃嘉他們幾個已經泡在水裏了,殷澤瞥了他一眼,沒有出聲,但表情已經比平時好看了許多,而沃嘉也正盯着殷澤,欲言又止的樣子,卻最終還是沒有上前,因為殷澤已經經過他到了池子的另一頭。
這邊殷澤一個人泡着,熱氣氤氲在眼前,而隔着水汽的那頭,沃嘉幾個人已經歡聲笑語地玩成了一片,看着快活極了。
殷澤看得煩躁,忍不住拿毛巾遮了臉,又等了許久,卻不知道為什麽說好自己換衣服的那個亞雌還沒有過來。
他起身正要出去喊人,視線裏奚藍卻終于慢吞吞地走了過來。
殷澤瞪着他,滿臉見了鬼的模樣:“你……”
奚藍避開殷澤的瞪視,把目光從他光裸的胸口移開。
殷澤問道:“你還穿着浴袍做什麽?”
奚藍的确已經換了衣服,他脫了外面的衣服,卻裹着件對他來說過于寬大的浴袍,他把浴袍裹在身上,領口拉得很高,下擺也足夠寬大,腰帶緊緊地系着,光從肉眼來看就已經打了三四層的結,一時半會兒根本解不開的那種。
他就這麽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只有半截小腿露在外面,皮膚雪白腳腕細瘦,像是随便一點力道都能立刻在上面留下紅痕。
奚藍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只能含糊地回答殷澤的話:“我就這樣挺好的。”
殷澤驚訝過了,半晌又覺得好笑,板着臉問道:“你這樣怎麽泡澡?”
奚藍在殷澤身旁的池邊坐下,牽扯了下身上的浴袍,把半截小腿泡進了池子裏:“這樣。”
殷澤:“……”
他之前就知道林藍這亞雌毛病多,卻沒想到能別扭成這樣,如果不是早就知道這家夥亞雌的身份,看他遮遮掩掩的樣子,他大概會把這家夥當成個雄蟲。
殷澤沒再去計較奚藍的問題,任這家夥在他旁邊泡腳,自己拎起了旁邊的酒壺,喝了一口之後又問奚藍道:“你要不要喝點?”
奚藍攏着浴袍看他的動作,看清楚裏面金黃的液體,立刻反應過來了:“是黃酒?”
“是啊,想喝嗎?”
奚藍覺得驚訝:“為什麽會在這裏?”
殷澤反倒覺得他比較古怪道:“這怎麽了?在荒星上都是這樣,泡澡喝酒,聊天玩樂,冬天不這麽過怎麽驅寒?”
奚藍意識到了自己的孤陋寡聞,低聲道:“你說得對。”
“嗯。”殷澤當然知道,從奚藍那過度誇張的反應來看,他指不定是個連家門都不怎麽出的家夥,殷澤自己喝着酒,穿過水汽看奚藍的模樣,覺得那被模糊了的眉眼被襯得有種平時沒有的明麗,他也沒想太多,不知道為什麽突然開口問道:“你是從哪裏來的?”
奚藍微微一怔,擡起紫眸看他。
殷澤擡了下眉峰,補充道:“你流落荒星之前。”
奚藍對這個話題沒有隐瞞:“我以前住在首都星。”
“那裏的人們泡澡都不喝酒的嗎?”殷澤問道。
奚藍怔了下,搖頭道:“我不知道,我從來沒有去過,除了必要的時候,我很少去人多的地方。”
殷澤對這個回答有些詫異:“不出門你的日子不是很無趣?”
奚藍解釋道:“不會,我以前每天要學的東西有很多,其實沒有太多的時間去做別的事情。”
殷澤“哦”了聲,随性地問:“你都學什麽?”
奚藍:“學禮儀和花……”他語聲一頓,想起來雌蟲是不需要學這些東西的,于是飛快改了口道:“去上課,去雌蟲軍事學院。”
殷澤表情有了變化,像是驚異,又不怎麽相信:“你?你是軍事學院的學生?”
奚藍想起來自己之前在銀石街登記的時候僞造的檔案:“我是學機甲制造的。”
殷澤不禁上下打量了他一陣,看得奚藍心裏有些忐忑,就在他打算找點話題把這個事情揭過去的時候,殷澤又問:“那你會修理機械嗎?”
奚藍想了想:“學過一些。”雄蟲是沒有必要學這個的,但奚藍之前的确曾經感興趣并且接觸過一段時間,他雖然沒能夠系統的學習,但強大的精神力擺在那裏,不管任何東西都能夠飛快學會,只不過有些需要消耗體能的事情會比較費力。
奚藍原本以為殷澤問出這個問題還有後續,誰知道殷澤卻沒再接着問下去,奚藍一下也判斷不出他究竟為什麽會突然提起這個。
兩人靜了一會兒,殷澤兩手搭在溫泉池子旁堆砌的卵石上,擡頭看着荒星永遠灰蒙蒙的天,忽地幽幽問道:“首都星是什麽樣子的?漂亮嗎?”
“漂亮的。”奚藍回憶着從前自己熟悉的畫面,認真描述給殷澤聽,“天是藍色的,街道很多,天上地下都是高樓,飛行器從天上經過的時候會留下一道光弧,晚上的時候站在窗口看,像是有許多流星劃過。每年人們會過很多節日,光明日的時候廣場上會擺放很多的鮮花,有許多北方的鳥類會遷徙到南方的城裏,大家能夠見到許多從來沒見過的鳥兒。那天在廣場上會非常熱鬧,雄蟲學院的許多雄蟲會戴着面具參加舞會,有時候遇上了喜歡的雌蟲,就會送他事先準備好的玫瑰,然後回到學院裏等待,收到鮮花的雌蟲會帶着那朵花去接他的雄蟲,他們也許會開始一場戀愛……”
殷澤靜靜聽着,從始至終沒有開口去打斷奚藍的話。
奚藍說到這裏,忍不住看了看身邊的殷澤,猶豫着問道:“是不是我說得太無聊了?”
殷澤像是有些失神,他從水裏擡頭看向奚藍,漆黑的眼眸像是陷在了某種情緒裏,他聲音低沉地道:“沒有。”
或許不是錯覺,奚藍覺得這時候的殷澤,表情裏藏着隐約的寂寥。
“聽起來很有意思。”殷澤這麽說着,隔了片刻又想出另一個說法,“很自由。”
奚藍沉默下來。
自由,聽見殷澤說出這個詞,他才突然之間意識到,他從前從沒覺得這個詞有多麽珍貴,直到他來到了荒星。
他收拾了情緒,垂下手輕輕晃蕩着自己身旁的溫泉水,聲音低柔,帶着笑意:“以後你來首都星,我帶你去廣場,帶你去看鳥,去參加舞會,首都星我很熟悉的。”
殷澤聽着他的話,故作嫌棄地道:“別一副你能照顧我的樣子,不管是到哪裏,還不都是只有我照顧你的份。”
奚藍立刻妥協道:“好,那你來照顧我,你帶我去。”
殷澤:“別說得好像我們真的能去一樣。”
“會的。”奚藍垂眸坐在岸邊看着他,輕聲重複道,“我們會去的。”
殷澤似乎是被奚藍認真的模樣看得有些別扭了,接着低頭喝起了悶酒,不遠處的沃嘉又拎着酒走了過來,似乎是有話想要和殷澤說,他之前就有些試探的樣子,不過磨蹭到了現在也沒磨蹭出來,這回才剛朝着這邊走了兩步,他其中一個手下醉醺醺的走過來,就這麽又把他給拉走了。
殷澤本來如臨大敵地板着臉等着沃嘉過來,見人離開,忍不住啧了聲又露出了煩躁的表情。
奚藍在旁邊看得清清楚楚,不禁低聲問道:“沃嘉是不是有話要對你說?”
殷澤皺眉道:“別管他,那家夥愛說不說。”
奚藍看得好奇,他之前早就看出殷澤和沃嘉的關系不對,但殷澤從來都沒有說過緣由,現在殷澤這副模樣,明明是想要傾訴卻找不到對象的樣子,奚藍于是遂着他的心意道:“沃嘉究竟做了什麽?”
殷澤瞥了奚藍一眼,終于沒好氣地開口道:“那家夥當初搞砸了我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我壓着火氣給他講道理,結果後來就再也沒理過我,一直記恨到現在。”
·
而就在同時,另一邊的浴池裏,伊星也正在和沃嘉進行着同樣的對話。
“你這幾天一直盯着殷澤看又不肯說話,你們究竟怎麽回事?”伊星好奇地問道,“你不是說你們以前是一起長大的好兄弟嗎?”
沃嘉洩了氣似地躺在池邊,無奈地道:“是我有問題,我當初本來是好心,結果把他的事情搞砸了,結果那家夥……”
伊星眨眼:“怎麽了?”
沃嘉咬牙道:“那家夥狠狠揍了我一頓,害我在床上躺了半個月,之後我也想過去找他把話說清楚,可是我每次到他跟前他就瞪我,眼神恨不得把我給撕了,我哪敢再說話,就這麽憋到了現在。你說那家夥是不是腦子有問題,就一個小事,記恨我到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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