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深海之心?”

奚藍和殷澤幾乎是同時問出這句話的。

但兩個人的語氣明顯不同, 殷澤是因為沒聽說過這個玩意兒, 所以語氣略帶疑惑,而奚藍卻是真的表現出了驚訝。

殷澤狐疑地看了奚藍一眼, 心裏面想着難道這個東西真的那麽珍貴?

然而他很快就明白了奚藍為什麽會有這樣的反應, 因為那名侍者聽見兩人的話,低笑着道:“看來兩位都是識貨的,沒錯,這顆深海之心, 聽說正是當初聯邦之月佩戴在身上的那顆,只不過後來被我們老板買了下來, 現在送到了荒星。這次在隐月城舉辦晚會,老板特地把這顆寶石作為獎品, 送給在場的某位貴客, 其實也是為了助興而已。”

殷澤聽到這裏, 終于把目光遞回了奚藍的身上, 表情略有些複雜:“哦。”原來是聯邦之月的東西, 難怪這小子這麽緊張。

奚藍沒注意到殷澤的表情, 整顆心都在深藍之心的身上,他連忙問道:“要怎麽樣才能拿到那顆寶石?”

“二位不是參加了我們的比賽嗎?”侍者笑了起來, 看着殷澤緊繃的臉色,補充又道:“今天的主題是音樂,只要表演在現場得到最多掌聲的那位,就能夠贏得今晚的深藍之心。”

說來的确是助興,這種貴族之間的比試奚藍曾經見過許多次, 沒有什麽正式的規則,只是為了現場的氣氛。

如果是在從前的聚會當中,這種場合奚藍當然是有多遠離多遠,他其實并不喜歡熱鬧,但因為身份的緣故,總有人會讓他上去露臉,所以他只能在比試開始之前就離開現場躲到沒人的地方去。

但現在不一樣,這場比試要被當做獎品的是深藍之心。

很少有人知道,深藍之心其實是他從出生開始就跟随他的東西,以前被嵌在項鏈當中一直挂在他的脖子上,後來卻在首都星他失去精神力的那場混亂中失蹤,奚藍尋找了很久始終沒有找到它的蹤跡,卻沒有想到它竟然會在這裏。

深藍之心對他的意義非凡,奚藍從小就聽雌父告訴過他,那是當初他雄父送給雌父的定情之物,而将來——

他也會将這顆寶石,送給自己心愛之人。

這顆寶石,他絕對不能讓其他人帶走。

奚藍擡頭朝着會場中心看去,果然在中央處的展櫃上看到了那顆原本屬于自己的寶石,他臉色微變,忍不住站了起來。

殷澤把奚藍的表情變化看在眼裏,以為他是因為那是聯邦之月的東西,所以才會這樣激動,他表情幾番變化,最後不動聲色地拉着奚藍重新坐下,在他耳邊低聲道:“你就這麽想要那東西?”

奚藍目光依舊凝在寶石上面:“我不能讓它被別人帶走。”

殷澤沒有出聲,擡手按住了奚藍的肩膀,似乎怕他忍不住沖動起身。

因為有其他的客人到來,侍者很快告辭迎了過去,而等到侍者離開兩人身邊,殷澤才皺眉道:“你不會真打算去參加這個比試吧?”

他之前在聊天的時候分神注意了會場裏的情形,這個比試說得好聽,不過是個讓雄蟲們展示才藝的場合,再加上旁邊還有不少雌蟲目光窺視,殷澤不覺得奚藍這個僞裝的雄蟲應該去這種場合,萬一被人發現了他不是雄蟲,那麽事情就麻煩了,而就算沒有被發現,奚藍又怎麽跟那群自幼就學習培養音樂愛好的雄蟲相比?

在殷澤看來,這些東西根本不适合雌蟲。

他打定了主意,怕奚藍亂來,又加重了語氣道:“你就別上去丢人了,這裏沒有我們要找的人,我們去別的地方找人,你如果真的想要那個東西……”那麽等晚會結束,他再想辦法幫這亞雌弄來好了。

這話他沒來得及說出來,因為就在他說話的同時,會場的大門處有兩個人走了進來。

那兩人沒有進入會場,只是站在門口,會場當中立刻有人迎了上去,三個人在門後角落的陰影裏低聲交談着什麽,從側影來看,進來的兩只雌蟲穿着西裝,因為肌肉稍有些誇張,所以衣服看起來稍有些緊,這些人一看就不是該出現在晚會上的人物,更像是常年行走在戰火中的軍雌。而更讓殷澤在意的是,裏面的其中一只雌蟲,正是不久之前他在溫泉店中見過的,那個打算與費赫做交易,差點買走列車鑰匙的那個雌蟲。

殷澤臉色立刻沉肅下去,眼看着門口的雌蟲們聊完了事就要離開,他當即起身追了過去,臨去之時沒忘記回頭對奚藍小聲道:“在這裏等我不要亂走,我很快就回來。”

奚藍注意力原本還在深海之心的身上,這時候聽見殷澤這話,立即朝他看去,但殷澤卻已經擠過人群很快朝着門口走去。

猜測殷澤是發現了什麽,但是情況太急所以才沒帶上自己,奚藍視線跟随着殷澤,眼看他跟着兩只雌蟲離開了這處會場的大門,奚藍怕自己貿然行動連累殷澤,只能按照他離開之前的說法,乖乖坐在原地等待殷澤回來。

殷澤離開的時間不短,而時間過得越久,奚藍心裏的擔憂就更濃重幾分,他假裝欣賞表演,視線不時朝大門處看去,卻始終沒有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不知不覺又是一場表演結束,奚藍也沒有察覺,他在心裏計劃着如果再過一段時間殷澤還沒有回來,自己就先下樓去把情況告訴沃嘉和伊星他們。

然而還沒等他起身悄然立場,之前離開的侍者就已經帶着笑容再次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該輪到您上場了。”侍者看着奚藍面前那枚帶着數字的徽章,接着又回頭指了指已經空下來的會場中心。

奚藍微微一怔,回頭看去,才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場中其他人都把視線投向了他所在的位置。

·

另一頭的殷澤跟随着之前兩只雌蟲在會場中走了一會兒,最後才見他們直接走上了酒店的三樓。

酒店的宴會廳共有兩層,第三層卻是個露天的樓頂花園,殷澤隐藏着身形悄然跟着他們上樓,才聽見那兩只雌蟲端着酒杯低聲交談。

“我本來以為老大只是随口說說,沒想到他對這次的事情很上心,他是非要把軌道買下來。”先說話的是之前在溫泉店裏出現過的那只皮膚黝黑的雌蟲。

緊接着另一只更加高大的雌蟲道:“老大到底什麽意思?這軌道有什麽用處,需要他費那麽大的心思?”

“你懂什麽?”前者冷笑道,“你就知道打打殺殺,當年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所以你才會到了現在也只是個跑腿的。”

高大雌蟲語氣已經憋着火氣:“是啊,比不上你佩昂,你可是老大的左膀右臂,那你倒是說說,這軌道到底有什麽用處?”

佩昂端着酒杯看了許久,聲音含着笑意道:“當然是,因為幾十年前那位戰神……”

殷澤将身形隐藏在陰影裏,聽到這裏微微閉了眼,右手已經緊握成了拳。

不過那人只提了一句,就沒有再接着說下去的意思,佩昂接着道:“別說那麽多廢話了,那兩位貴客還沒來?”

高大雌蟲聲音低了些:“還沒,聽說是在路上耽擱了會兒,不過應該差不多了,你知道首都星那群貴族都是這脾氣,更何況這次來的還是商家的大少爺。”

兩只雌蟲交談到這裏,佩昂又開始安排起了其他的事情,并且準備去迎接那位首都星來的大少爺,殷澤把要聽的聽得差不多,也在被發現之前動作敏捷地離開了樓頂,回到了二樓當中。

他已經知道了那位被佩昂他們稱作貴客的商家大少爺應該就是荒星鐵軌的幕後買家,而火獵的老大賣掉鐵軌,則與當年的戰神郁衡有關。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他們或許需要從那位首都星的大少爺身上下手才行。

他把思緒理得差不多,想到奚藍還在之前的會場裏等他,忍不住又加快了腳步,打算去接奚藍離開再作打算。

然而才剛走上幾步,還沒來得及靠近那處會場,一陣悠揚琴聲卻突然從遠處傳來,輕易地勾走了他的心神。

晚宴的現場很是熱鬧,光是各種各樣的會場就有好幾個,有的喧鬧有的安靜,因為人多喧嘩總是不少,但這縷琴聲卻像是從幽谷中流瀉而出的一縷清泉,夜空裏飄蕩而過的一瓣雪花,辟開宴會繁華,以近乎高傲的姿态驟然出現,令所有的聲音都為它而沉寂下來。

殷澤對音樂沒有什麽太大的愛好,平時看星網上的節目也都是看看熱鬧,他認為這種東西不過是聯邦貴族的娛樂手段,在荒星上面就是毫無意義的東西。

但這時候他卻不得不承認,他從來沒有聽過這樣的曲聲,似乎穿透了夜空,刺破了黑暗,即将與陽光一道照出黎明。

殷澤心神微微動搖,他腳步不停地朝着之前的會場走去,直到曲聲越來越清晰,那種直達靈魂的撞擊感越來越強烈,他才驀然發現,那道曲聲正是從之前的會場傳來。

他壓下心底異樣的感覺,擡手推開了那扇并未合攏,只是微微遮掩的大門。

接着他看清了會場內現在的情形。

原本有些嘈雜的會場這時候已經徹底安靜了下來,甚至連半點悄聲細語也聽不見,所有的人都不自覺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目光凝注在中央的那人身上。

會場四周的燈都已經熄滅,只剩下最中央的那道光束。純白的光束之下,奚藍身穿着雪白的禮服坐在鋼琴面前,身姿筆挺,清雅高貴,他眼睫微垂,低頭彈琴的樣子,就像是一幅應該被聯邦宮殿永遠珍藏的絕世名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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