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章節

幾分鐘前的憤怒。而他的關懷更多的是因為歉意。

孟思南搖頭，她身上沒有不痛快的地方，只是全身無力。“現在不覺得疼。”

“也許是麻醉藥的藥效還在，醫生已經給你的傷口消過毒了，但是從明天起，還是要每天做檢查。”

她仍是點頭。

“原本是想把你送回家去的，可是那些小報記者一定會纏着不罷休，你一個人應付不來的，醫院也不能去，我這個小公館沒人知道，所以，就帶你來了這裏。”

從未有人為她的事考慮地這樣周到過，她雖受了罪，心裏卻是安定的。并且，這是一個她接近霍廷锴的好機會，然後得到倉庫位置的具體消息。

“我……我的傷沒有大礙，請霍先生放心，我盡快養傷，一定不多打擾，也不耽誤電影的拍攝。”

霍廷锴笑了，“你只管安心住在這裏，其他的事都不要緊。我特別從府裏調了個丫頭過來，叫小慧，她會照顧好你。”

“霍先生……”她想對他說聲“謝謝”，可是那兩個字還未出口，她的聲音就已經哽咽了。

霍廷锴的确被這個聲音愣住了。“怎麽了？是不是傷口疼了？”

孟思南“嗯”了一聲，她沒有疼，她只是想掩飾她的情緒。她忽然覺得對不住他，他對她誠心誠意，她卻為了保住自己的安危，拿他最機密的信息與複興社做了交換。

霍廷锴抽出西服上的手絹，輕輕擦去她眼角落下的淚滴。“晚些的時候醫生會過來，止痛藥不能多吃，忍一忍，睡着了就沒事了。”

“好。”她點點頭，閉上眼睛。長長的睫毛泛在臉頰上，溫柔地就好像是那天黃昏裏的陽光，懶洋洋地灑在房間裏，不會被驚擾的寧靜。他沒有告訴她燈是怎麽落下來的，因為那沒有必要了。

霍廷锴離開小公館的時候，已是深夜，他沒有懲罰寶榮。

寶興扶着寶榮從地上站起來，跪了幾個小時，他的雙腿完全失去了知覺，他依然不認為自己犯了什麽大錯，他站在小公館外，看着二樓卧室裏亮着的那盞小燈，不禁問寶興，霍廷锴到底是把孟小姐當成自己人，還是把他們兄弟當成自己人？

說罷，他又覺得高估了自己，連段佑明兄妹都不曾真正被霍廷锴當成自己人看待，又何況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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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我是她的哥哥

段玉玲從孟宗衡那裏回去的時候，已過了子夜。

大宅裏沒有開燈，她哼着小調正要往二樓的卧室去，客廳的燈忽然就亮了，亮得刺人眼睛。坐在客廳裏等着她的是段佑明。

“哥？”

段佑明站起身，慢慢走近她，目光嚴肅，“孟小姐被一盞大燈砸下來，傷勢不輕，這事兒你知道了嗎？”

段玉玲“哦”了一聲，面色不改道：“當然知道，許多人都看見了的。這麽大的新聞，如今鬧得滿城風雨的。”

“告訴我，這件事是不是跟你有關系？”

他們是親兄妹，關起門來的話無需修飾，段佑明問得開門見山，段玉玲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她只是很不喜歡，她的親哥哥因為孟思南而這樣質問她。

段玉玲冷笑一聲，“我怎麽知道，大概是她野心太大了，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吧。”

說罷，她轉身要上樓去，卻被段佑明拉了回來，“是你讓寶榮做的是不是？”

“哥，都已經這麽晚了，我要睡覺了。她孟思南的死活跟你有什麽關系，你盯着我做什麽。”

她打了個哈欠，看上去很累，段佑明卻還是緊緊地捏着她的手臂，“連我都看出來了，廷哥會不知道嗎？你嫉妒孟小姐我是知道的，可你也想一想，偌大的上海灘，怎麽可能永永遠遠只有你這一顆星？沒有她遲早也會有別人。更何況，她是孟宗衡的妹妹，無論他們兄妹感情如何，你這麽做，若是東窗事發，你怎麽面對他？聽哥一句話，好好拍你的電影，不要再胡思亂想。”

段玉玲甩開了他的手，誰都不願意被取代，更何況，她還沒有好好享受萬衆追捧的滋味，孟思南就出現了，她怎麽會甘心。

“憑什麽！薄如粥的恩情，憑什麽要我記一輩子！”說到這裏，段玉玲的情緒更盛了，“哥，我真不懂你對霍家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嘴上說着不能忘了霍家的恩情，你自己又做了什麽，霍震南大限不遠，霍家已是風雨飄搖，這個時候，你不是也選擇了投靠日本人嗎？你比我可狠多了。”

說罷，她接着哼着小調上樓去，心中是無盡的苦澀。

孟思南養傷的那幾日，上海灘大街小巷的報紙，正極力地諷刺霍氏商會甘為漢奸謀取利益之外，也有許多版面刊登出霍廷锴将暈倒在地的孟思南抱出大廳的那一刻，字裏行間小報記者早已經将他們的關系講了個透徹。而這樣的報紙很快在兩天之內全部消失，這就是霍廷锴的手段。

午後的陽光總是最濃烈的，窗外闡鳴陣陣，上海進入了盛夏。

霍廷锴的這幢小公館是法國設計師所設計，建築異常牢固，普通炮彈是打不穿的。她住在這裏，像是被保護在一個安全區裏。南、北面還有可以并排站兩個人的歐式小陽臺，在眼光下可以清晰地看到欄杆有些鏽色，它們的觸感很堅硬，但看起來又都是薄的會打彎的鐵塊，極其巧妙，各異形狀。

孟思南坐在沙發上，望着紅磚牆上明顯的被爬山虎抓過的痕跡，斷裂的印痕很深，像是不甘心似的。

留聲機裏頭傳來的是尤曉夢的《霸王別姬》選段，那是她最愛聽的戲。她曾親眼見過尤曉夢扮上行頭，雖然離得很遠，卻看得極其清楚。從那以後，她就愛上了她的眼睛，她一遍又一遍地模仿着她的神韻，只可惜，唱戲這個行當是祖師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