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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到了六月初十,采花節。

王承柔坐上馬車來到繁花園,園外就很熱鬧了,停了很多馬車,不停有小姐公子在下車。

王承柔把簾子一撩,扶着清心邁下車來。她這一露面,就覺周遭靜了一瞬,這不是她的幻覺,是因她在雲京圈中一直是這麽引人注目的。

看到她的貴女們,心中各有滋味,有的在挑她的毛病,她簪子……沒歪、她盤的發髻……還真是一絲不茍呢、她的胭脂唇色……還挺好看的,最後大家發現,挑來挑去也架不住王承柔長得美的事實,就憑這張臉,做什麽發式帶什麽首飾,哪怕是素顏也一樣光彩照人,吸人眼球。

好不容易讓她們找到一個可以說嘴的地方,一向愛着紅的王承柔今日也不知怎麽了,竟破天荒的沒有穿紅,而是着了一件碧藍色上襖、黛藍色襖裙。

多瞅上一會兒,這個槽點也沒了,衣料是城中最新的上品,這料子可不是人人都能買到手的,倒不是別家買不起,但以雲京城商圈只認錢的風氣,有些比保帝侯府門檻更高卻不如它富足的,怕是商家都不會把這料子拿給她們看。

料子新奇罕見,配上雅致的圖案,誰人不知,侯府自己養着繡娘,裏面的繡娘個個手藝了得,拿着不菲的工錢,出品皆上品,還不會與外面大衆重樣。

再看這顏色配的,上輕下重,相接之處混了兩三種過渡藍色點綴其中,美得很有層次。

今日這個相親性質的集會活動,哪家姑娘不是舉全家之力,傾盡全力來打扮,可看了王承柔,多少還是會讓人感到喪氣。不能宣之于口的嫉妒,只能落于傳播王承柔性格不好上,使本來只是驕傲高調拔高到了傲慢跋扈的程度。

姑娘們都心照不宣地早于或慢于王承柔進園,自是不願與她同行,這種滿是公子郎君的場合,自是要揚長避短,誰也不想被別人趁得失了顏色。

王承柔倒是習慣了這種獨來獨往,但今日她忽然覺得,她以前人緣是不太好,但也沒壞到如今這種地步,想來還是因為她對李肅的追求太過霸道,無形中得罪了不少人。

這樣一想,王承柔又開始擔心,公子郎君們又是怎麽看她的,她哥哥的朋友好些她都認識,但這些人中哪怕先前對她有點意思的,也早被她奔放的男孩子氣吓退,如今,她追李肅之事人人皆知,她看上的郎君會否因此把她列到不在婚配考慮的範圍內。

王承柔嘆氣,雖知重生是可遇不可求,但還是又想了一下,若是重生到再早一些的時候就好了,她哪還有這種煩惱。

掃視一眼不願與她同路的姑娘們,王承柔挺了挺胸,盡量讓自己的表情、儀态保持溫婉端莊,她不能洩氣,她對自己的美貌還是很有自信的,她相信,只要她想,就沒有拿不下來的郎君。

李肅又怎麽樣,一副不情不願的樣子娶了她,沒事就打壓她性格不好,心路不寬,不如別人,以此把皇後之位給了別人。可到最後,他挾親威脅,困着她,費了那麽大勁陪她演了一把出逃被抓,說到底還是為她沉淪了。

若說李肅對她有多少真心,王承柔是不信的,她唯一能想到的原因就是他終是折于她的美色,就因貪她這點顏色,才會一直逼迫早已與他離心離德的自己,重拾往日對他的纏綿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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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承柔昂頭,連李肅這麽難啃的骨頭都被她撕下來一塊肉,在場的郎君還不是她想選哪個就選哪個。

在貴女們默契地集體漠視下,王承柔重拾自信,婀娜多姿地步入園中,她有留意,郎君們或多或少地都會把目光在她身上停留,這裏面有沒有她看中的那兩位呢?王承柔決定一會兒要好好找一找,找到目标後,先觀察再互動,至于結果,一切走着看,了解以後再做新的打算。

就在王承柔東張西望也沒找到她的目标人物,來到園中一檐亭,打算略做休息吃些茶點的時候,她發現這裏還有別人,而且還是熟人。

喻哲兒與衆女正在此閑話,一回頭就見一美人走了進來,美人大家都認識,是保帝侯府的王承柔。

她與這位侯府小姐沒打過什麽交道,只隐隐聽說這人是個潑性子。最近的八卦是,王承柔在沒皮沒臉地追求固國公府的小公爺李肅。

李肅這兩個字,只在心裏過了那麽一下,喻哲兒就覺心裏泛癢,臉有些發燙。她壓下這絲心緒,看着王承柔走了進來。

王承柔是覺得,即已露了臉,轉身就走倒叫人笑話,再說,她現在不追李肅了,能否讓衆女對她少些敵意,她覺得自己除了性格有些大大咧咧外,并沒有與她們起過龌龊。當然,如果不算她對其他欲靠近李肅的女子金錢收買,威脅恐吓的話。

她錯了,她現在知道了,但威脅恐吓只是吓吓她們,從小到大她都沒有欺負過女孩子,倒是哥哥的朋友,好些都被她揍哭過。

可現在說什麽都晚了,該做的“惡”她一樣沒少,加之以前在外就有惡名,王承柔現在只能坐在這裏,在大家簡單與她點頭算打過招呼後,沒有人再與她攀談。

屋裏只餘一個座位,在喻哲兒的旁邊,王承柔就這樣與喻哲兒挨在了一起。她撥弄着手帕,想着喝口茶歇歇腳,然後就不露痕跡地退出去。

“給你,不苦嗎?”

忽然,眼前遞過來一顆梅子,喻哲兒看着她又道:“這茶我剛嘗了,不是本地茶,是西地的苦茶,初夏喝起來倒是清心,可還是太苦了些,一般雲京的姑娘大多喝不慣的。”

在上一世裏,王承柔與喻哲兒最多只有點頭之交,在喻哲兒被李肅選進宮前,她們連話都沒有說過。所以,皇宮裏的見面才可算得上是她們的第一次會面。

王承柔還記得那次相見,她因為快嫉妒瘋了,對喻哲兒的印象只有可憎,後來在漫長的對立與争鬥中,想來她們的面目在彼此眼中都是越來越可憎的吧。

可此時,看着手拿梅子眯着笑眼與她小女兒般說話的喻哲兒,哪裏還有一點上一世勁敵的樣子。

“謝謝這位姑娘了,我們姑娘最是吃不得苦味呢。”清心見自家姑娘看着人家發楞,不說話也不接梅子,忙替她接過梅子道了謝,她們姑娘的人緣已經夠慘了,這還是頭一位主動示好的小姐,可不能再讓姑娘給人家撅了。

王承柔看着清心與害死她的兇手和顏悅色的說着話,頗覺魔幻,她一下子更回不過神來。

清心見她們姑娘不錯眼珠的看着她,一時按習慣,把梅子喂進了她的嘴裏。梅子濃郁的酸甜氣,把王承柔拉回了現實。

她還是不太能習慣,把清心往自己身後拉了一把,好像這樣就可以幫清心抵擋所有的傷害一樣。

此時陽光明媚,女孩子交談的聲音溫溫脈脈地在耳邊響起,還有倒茶飲水的家常聲音。這一切都讓王承柔安心下來,這裏是安全的,沒有人能傷害她、傷害清心。

她回喻哲兒道:“還好,這個季節喝剛好。”

喻哲兒:“是吧,我一看就知你也是個喜苦的,這一屋的女孩子,她們都改喝綠茶去了。”

她一邊說着,一邊又飲了一口,苦得她皺起了眉頭,卻還是喝完了一盅。這樣的喻哲兒是王承柔所不了解的,此時的、少女的俏皮與活潑,在進宮之後蕩然無存。

論起來,她們兩個同歲,她生在夏天,喻哲兒生于冬日,她大她幾個月。一個夏一個冬,一個火一個冰,命中注定的對立吧。

喻哲兒稍稍湊近她又說:“我也是比你早一步進來這裏,聊的正熱鬧的幾位,是住城西的幾家小姐,平常她們就有往來,所以親近一些。”

王承柔驚覺,喻哲兒是在給她解釋嗎?怕她沒人理尴尬,她不僅主動理了她,還暗中寬慰她,她們不理你情有可原,她們本就是一個小團夥的,不用往心裏去。

王承柔打量着喻哲兒,她長得很耐看,溫婉大氣,若不是上一世的交惡,喻哲兒這個樣子讓人看了很是舒服。

她現在有一點點了解李肅為什麽要立她為後了,外在家世是一方面,喻哲兒在做人方面确實強了她不少,八面玲珑初現端倪,在自己還跟個莽子傻玩時,人家就已心路深過她不知幾許。

其實在上一世的争鬥中,她們二人為了個男人,手上都沾了血。後院井邊發生的一切,只有王承柔與春安知道,她并不是失手推她下去的,她當時發了狠,一心想要對方的命,無論春安怎麽求,她都沒有心軟,只有死人才會把嘴徹底地閉上。

而此時,她們二人享受着歡愉時光,還都是一心憧憬美好生活的小姑娘,就算是上一世,真正的幕後黑手也不完全算是她們,而是李肅,是皇權。

這一世沒有她的摻和,喻哲兒的皇後之位該是更加牢靠。明白過來自己面對的是未來的皇後,與她再無利益相争的皇後,王承柔決定重新開始結交一份善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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