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清心看了清香一眼, 清香沖她輕輕搖了搖頭。王承柔轉頭對清心道:“你就留在元尊殿,皇上現在正在氣頭上,你留在這裏反而好些。”

清心應下後, 看娘娘又開始走神, 連清香招呼她出去, 娘娘都沒有反應。

出了屋門,清心正要開口問清香, 就聽清香道:“娘娘對皇上有心結,無論你怎麽說, 她是不可能信他的,哪怕今日之事真是純屬巧合,也沒有用。這事,沒有咬死的證據出現, 就只能按此蓋棺定論了。況娘娘今日對皇上動了手,若不如此咬死,反而落了被動。”

清心皺眉:“就這麽硬抗着,能行嗎?把我從華昭宮趕出來, 這還是第一次見皇上下娘娘的臉,這事真能這麽過去嗎,不需要去賠個罪嗎?”

清香若有所思:“他們二人的事, 咱們是看不準的, 還是不要多言的好。”

清心點頭,清香帶她去收拾她要住的地方,待一切弄好後, 清心摸着自己以後要睡的小床, 想到在華昭宮陪公主的日子, 她不舍道:“這忽然離了殿下的身邊, 我還真是舍不得,阮嬷嬷那人,養護身體陪養良好習慣這塊兒是拿手的,但人還是冷了些,咱知道她對殿下是有感情的,但殿下跟她并不太親近,平常也都是跟我粘在一起的時候多,如今我不在她身邊,還真是有點不放心。”

她接着感慨:“其實,我私下跟你說句心裏話,今日聽殿下稱皇上為父皇,我還挺高興的,殿下終是下定了決心,看到了皇上對她的好。”

清香:“真是撒出去的時間長了,你都忘了你的主子是誰了,你只看到皇上那點表面上的好,怎麽不想着,殿下的那聲父皇聽到咱們娘娘耳中,她得多傷心。”

清心撅了嘴,沒有底氣地道:“說了是私下說小話,我就是不明白,娘娘在堅持什麽,皇上與殿下親近,難道不是好事嗎。”

清香:“我再提醒你一遍,帝後二人的事你少管少言,我們只要知道該忠于誰、保持初心就行了。”

清心:“這還用你說,我也就是跟你說說,我當然會永遠忠于娘娘,那是誰啊,那是咱們姑娘啊。”

此與同時,聖康殿內,太醫已經離開,唐九回來複命。今日皇上動了怒,此時雖沒發作,但奴婢們皆小心翼翼,大氣都不敢喘,連唐九都是跪着回話的。

唐九道:“清心已至皇後娘娘那裏,奴婢也宣讀了聖上的口谕。”

李肅此時已換上新的衣服,那件龍紋有損的衣服已處理掉,他左手上了木夾板,限制了活動範圍,但太醫說還好,摸着只是錯了位,骨頭并沒有裂開或是折損。只是一國之君,明日就要這個樣子上朝,倒是幾百年來史書上的頭一遭。

左手上的夾板是掩不住的,但寬大的衣服下面,受傷的腳踝雖然上了藥,卻可完全遮掩住,不會太過觸目驚心。

皇上倚在榻上,一側的手腳皆不得勁兒,他聽到唐九的回話,只說道:“下去吧。”

唐九一楞,他以為聖上一定會問皇後說了什麽,以前只要有關皇後的事情,聖上都會過問的很細 ,連賜一道菜都要他親自送過去,回來後還要細細地問一遍,皇後接到賞賜後的所有反應。

所以此刻,皇上竟是什麽都不問,直接讓他下去,唐九一時有點不習慣,但他自然不會表現出來,領了命叩了頭,盡量不發出聲響地退了下去。

唐九守在外面,隐約聽到殿內皇上在與公主殿下說話,他們聲音不大,斷斷續續地,唐九有心聽一聽,卻是聽不太清。

殿內,随着唐九的退下,只剩下公主還留在此處。

李肅看了她一眼,問道:“朕把清心罰去你母後那裏,你可有意見?”

九宇公主走下來,恭敬行禮後道:“兒臣沒有異議,是兒臣太過貪玩,清心只是代我受過。”

李肅:“這話你自己知道就好,身為主子在奴婢面前就沒有做錯一說,這種想法不可再有。再者她也确實犯了大錯,若是阮雯跟着你,絕不會讓你發生這樣的意外。”

從禦花園一路回到聖康殿,再到太醫醫治,再到此刻,張安眠一句話都沒有說過,此時,她問出了最關心的:“陛下,您疼嗎?”

張安眠在被李肅抱着下來的過程中,她看到聽到皇上磕碰到山石的樣子與聲音,她雖被保護得很好,但強大的沖擊力也讓她後背疼了一下,連她都這樣,想來皇上一定會很疼。

李肅當然會覺得疼,他身上的兩處傷又不是假的,怎麽可能會不痛,但這種小傷小疼,在他的人生中還真算不得什麽。

他道:“不怎麽疼,不用惦念。”

這話說得張安眠眼裏又要蓄淚了,她正想再說什麽,聽皇上接着問她:“你剛才叫朕什麽?陛下?”

張安眠今日那句父皇是在情急下叫出來的,現在不緊急了,她一時不好意思起來,在這種心境下竟又叫回了陛下。

張安眠擡頭去看,見皇上目光殷切地望着她,接着她瞥到令他稍顯狼狽的兩處傷,一時在心裏下定了決心,鄭重開口:“父皇,兒臣剛才該稱呼您為父皇。”

李肅再一次聽到這聲“父皇”,心裏明白他這是成功了,沒逼迫沒利誘,就得到了他計劃中目标的第一步。

他道:“朕心甚慰,好,好,父皇很高興。”

張安眠随着這聲鄭重的父皇,心裏也安定了下來,一直以來壓在她心上的大石終是被推開了。

只是想到母後,明明該是敞亮的心境,像是被遮住了什麽一般,不能徹底的開懷。

她又想到今日母後的舉動,于是道:“父皇,今日之事都是兒臣不好,母後是關心則亂,還請父皇不要怪責。”

李肅正沉浸在剛才的回憶裏,王承柔在聽到那聲“父皇”後的不可置信,以及她沒有帶走張安眠的舉動。當時看到這一幕的自己內心是喜悅的,他終于在她們母女之間豎起了隔閡。

李肅知道他這樣的心态有些病态,但他就是不能接受王承柔心裏有個最愛存在,哪怕那個人是她的親生女兒,他也受不了。

她若心裏沒有他,不把他放在第一位,那就不能把任何人放在那個位置上,誰在她心裏排第一,誰就是他要除掉的假想敵。無論李肅如何告訴自己要理智,不用把這些當回事,都改變不了他這種病态心理,他就是不能允許有這樣一個人存在。

張安眠的一句話打斷了他的思緒,她在為她母親求情,李肅聽到并不高興,她憑什麽,憑什麽認為有資格可以參與到他與王承柔之間來。

張安眠眼見着父皇的臉色變得不悅,一時懊悔不該提起此事,父皇肯定是想起母後對他的不敬之舉,又生氣了。

李肅道:“今日之事,父皇相信你會有自己的判斷,你母後是做錯了,但朕并沒有要放棄她。她是我的妻子,是你的娘親,說到底我們是一家人。只是,你也不想你母後再這樣鬧下去吧,父皇日後若是下了什麽旨意,你不要害怕,父皇的目的是為了讓我們一家三口以後都好好的,你明白嗎?”

張安眠是個聰明的孩子,她雖不知父皇具體要做什麽,但也知父皇不會就今日之事善罷甘休,她只問道:“只要您不責罰母後,兒臣就不怕。”

李肅:“放心,父皇怎麽可能傷害你母後,這些都是大人的事,你小孩子不要操心這些,只要旁觀着大人行事就好,告訴你這些是提前給你解惑,讓你不被吓着。你能明白,能做到嗎?”

張安眠點了點頭,李肅又道:“行了,若是無事就回去吧,華昭宮的人該是在外面等很久了。”

張安眠本想在父皇面前盡些孝,畢竟是為了救她父皇才受這樣重的傷,可眼見父皇臉色一直都沒有紅潤起來,說話嗓音也低沉的很,她想着不再打擾聖駕,低頭應了“是”。

她正往外走,身後李肅叫住了她:“眠眠,不可怪你母後,待父皇成事後,更不可與你母後疏遠,要記住,她是最想你過得好,最愛你的人。”

張安眠差點眼眶就紅了,她點頭:“是,兒臣知道,兒臣怎麽會怪母後,父皇不用擔心這個。”

“好,朕就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去吧。”

張安眠出了聖康殿,她當然不會怪母後,但,為什麽每次母後都要說父皇的壞話,而父皇無論被母後如何對待,都一心向着她,兩廂對比張安眠頭一次覺得母後有些不講道理,對父皇太過苛刻。

母後總說,她姓張,她不是父皇的孩子,以前她是半信半疑,一方面覺得可能是因為父皇在外打仗好幾年沒管她們,母後被傷了心生氣了,所以才這樣說,另一方面,她認了好多年的祖母,确實是不在宮中,而是被母後所說的她的父親帶走了。

可見祖母并不是宮中的太後,而宮中的太後對她并不慈愛熱情,張安眠能感覺的出來,她每次去請安,太後并沒有多想見她,與張府裏的祖母相差太大。

可誰又能說之前的祖母就一定是她的親祖母,父皇明确地告訴過她,她是他的女兒,養安殿裏的太後是她的祖母,她憑什麽不聽聖言。

如今這些糾結在張安眠的心裏都消失了,如果她不是父皇的親生女兒,父皇憑什麽冒着龍體受損的風險救下她,讓個與自己沒有血緣關系的孩子意外死去不是更好。

再退一步,就算父皇真的不是她的親生父親又如何,她的親生父親在她有危險的時候又在哪裏,一直以來教她東西,保護她的都是父皇,他若不是她的親生父親,誰還有資格來當。

張安眠在半路碰到了得了消息來接她的阮嬷嬷,阮嬷嬷問她:“殿下,您無事吧?”

張安眠:“無事,我好得很。”

阮雯又問:“清心呢?怎麽沒跟着您?”

張安眠:“她犯了錯,被父皇派到了母後那裏去。”說完,她回頭補了一句,“哦,以後也不會回來了。”

阮雯怔楞住,公主這兩句話裏的信息太多,殿下出去一趟竟是改了口,不再稱皇上為陛下,而是叫了父皇。還有,清心是皇後娘娘的人,他這樣罰清心,不是下了皇後娘娘的臉面,以皇上一直以來對待皇後娘娘的态度,這怎麽可能。

最後讓她感到意外的是,清心一直跟在殿下身邊,按說這樣親近照顧的貼身侍女,忽然離了身邊再也不回來,就算是做主子的也會有些不舍或不習慣吧,但見公主的态度,真是平靜的不像個孩子,比很多大人都冷靜冷漠。

這一路回到華昭宮,以阮雯察言觀色的本事,她覺得公主殿下又長大了一些,并不是說出去一趟長了個子,而是她更像個大孩子了,以前就覺得殿下行事作派比同齡人穩重,現在,這樣的感覺更強烈了。

阮雯觀察得沒錯,張安眠經過了今日之事,終于跨過了心裏的那道坎,王承柔一直以來還拿她當小孩子,但她這兩年立宮自住,加上李肅一直有在親自教她讀書念書,她成長的很快,心智本就比一般孩子成熟。

而今日,她自己做了自己的主,算是在心理上擺脫了凡事聽母親的行為模式。她在嘗試做一個大人。

此時的聖康殿與元尊殿,宮殿的主人皆倚在榻上,閉着目在沉思。

王承柔在想,李肅會怎麽做,清心被從眠眠身邊踢走,這是最終的結果還是只是個開始?而被她猜測的李肅,終于睜開了眼,他已經想好要怎麽做了。

第二日風平浪靜,聽說皇上雖然打着夾板上朝,但因為提前傳話了下去,衆臣心裏有了準備,并沒有再過震驚。

加上親眼看到了皇上的情況,就算昨日得了消息起了猜疑不安的心,也都放下了,皇上這樣雖有損龍顏威儀,但看得出來龍體并沒有大礙,只要養些時日就可恢複如初,衆臣見此也就放下心來,有關皇上受傷的猜測與負面影響到此為止。

而這一天對于王承柔來說也是平靜的,皇上沒有下任何旨意,也沒有派人來宣讀什麽口谕,眼見天色一點點暗下去,王承柔忽然道:“随我去一趟華昭宮。”

清心聽到要去見公主,欲與之前往,但被王承柔攔了下來:“你留下,只清香陪我去就好,皇上沒罰你,你不要上趕着往前竄,再讓他想起你來,我也不好保你。”

清心聽後心有餘悸,就留在了元尊殿。

王承柔已經忍了一天了,她昨天是有些生眠眠的氣,但她作為大人怎麽能跟小孩子置氣,昨天晚上忍着沒來就算是與她生過氣了。

這樣想着,王承柔的腳步快了許多,她那些擔心也紛紛冒了出來,那麽高的地方摔下來,雖有李肅接着,但難保沒有些皮外傷,她還是要親自看一看才能安心。

王承柔帶的人不多,清香還有另兩個婢女,華昭宮離元尊殿不遠,加上晚上行轎還不如步行,一行人沒多會兒就走到了華昭宮門口。

華昭宮外大門緊閉,清香上前敲門,門一開,在場所有人都覺出了不對勁。這裏邊竟然多了護衛。

兩名宮中侍衛對皇後娘娘行完禮後,直接擋在了門口,雖是一副請罪的樣子,但态度堅決地道:“娘娘恕罪,聖上有令,凡進入華昭宮人等,一律要有令牌,宮中所有人都要遵守此令,包括各位後宮主子們。”

這侍衛是個機靈的,沒直接說包括皇後,而是帶了後宮所有的嫔妃,但除了公主的親娘,其他嫔妃是不可能主動到華昭宮來的,所有這道旨意攔的是誰,不言而喻。

王承柔并不感到意外,她知道李肅一定會做些什麽,看來清空眠眠身邊人只是第一步,現在開始又不讓她見孩子了。

清香上前道:“那公主呢?公主可以出來吧,還有阮嬷嬷呢,見她總不需要聖旨吧。”

侍衛道:“公主殿下自然可以在華昭宮進出,阮嬷嬷……卑職這就進去傳話。”

清香的聲音不小,加上內院又派了人去通知阮雯,想來公主會聽到動靜。

沒一會兒,阮雯趕了過來,王承柔讓她不必多禮,問她:“可有給公主召禦醫?”

阮雯道:“未曾,公主被聖上保護得很好,并沒有受傷。用膳與就寝也很好,沒有受到驚吓。”

經過了昨天一日再加上皇上新下的旨意,阮雯已經知道了當日在禦花園發生的所有事情。她知道皇後娘娘最想了解什麽,主動就彙報了。

王承柔點點頭,然後朝內院裏望了望。

可惜她什麽也望不見,微低着頭的阮雯知道娘娘在看什麽,但她什麽都不能說,只能候在這裏。華昭宮的主子是公主,公主是個心路成熟很有主意的主子,阮雯一天天地感覺到,公主殿下越來越不需要她的提點,所以這裏沒有她說話的餘地。

比起王承柔與阮雯的不動聲色,清香卻是有些急的,剛才明明她聲音不小,沒道理內院聽不到,況且娘娘還把阮嬷嬷叫了出來,公主不應該不知道她娘娘來了。

這樣想着想着,清香心裏一驚,她朝自家娘娘望去一眼,娘娘站在那裏平靜如常,那份冷靜自持是自己比不了的,所以,娘娘是早就想到了那個可能才如此的嗎,這份冷靜又有多少是因為心寒造成的。

清香見此也平靜了下來,她站在王承柔身後,同阮雯一樣,這個時候不能說什麽,唯默默陪在身邊,等待娘娘的命令。

王承柔沉默的時間不長,過了一會兒,聽她清冷的聲音道:“既然這樣,我就放心了,不過還是要你精心些,你的細心我還是放心的。”

“是,娘娘請放心,奴婢一定會侍候好殿下的。”阮雯道。

王承柔再次點了點頭,然後回頭對清香說:“咱們回吧。”

清香欲言又止,但最後只小聲應了個“是”,就随皇後娘娘回去元尊殿了。

阮雯目送皇後離開,兩名侍衛關了外院的大門,她走回內殿,并沒有見到公主殿下。剛才來人報皇後娘娘在外大門召見她時,公主殿下是有聽到的,并且還從屋中走了出來,只不過走到門口就停了下來。

如今阮雯回來,在門口不見公主的身影,直至她進到屋內,見公主手上正拿着一本書在看,那書阮雯認識,是皇上賜給公主的,賞的時候還說,讓她要好好讀,是本內容不錯的好書。

阮雯沒讀過什麽書,只在虎剎門認了字,這也是因為任務需要不得不識字,但也僅限于認字,像公主這裏的書冊,她收拾的時候有時會打開看一兩眼,每每都是字都是認識的,但上面說的什麽她卻是不懂的。

可七歲的公主懂,每次皇上讓她看的書,她都會看完,有些還會看兩三遍。這樣做的好處是,皇上有時考她書上的內容,公主殿下沒有一次是答不上來的,有好幾次皇上都誇公主,要是個兒郎,說不定可以像他一樣,奪個狀元回來。

每次聽以類似這樣的話,公主都會十分高興,于是更加賣力的讀書,一開始華昭宮的書架上只象征性地擺了幾本書,現在其中的幾層都快要填滿了。

所以公主在屋內讀書是她常做的事,但此時做就有點欲蓋彌彰。明明知道皇後娘娘來了,也知道皇上派了侍衛下了命令,不許娘娘進來見她,按說皇上沒有限制公主的活動範圍,她完全可以跟自己出去,見一見她的母後,但殿下沒有這麽做。

阮雯內心輕嘆,公主不這樣做的原因,自然是不想違背皇上的命令。可為了她父皇的一個命令,她卻可以傷她母後的心。真的就是親生的不值錢,做什麽都是應該的,反而沒有血緣關系的,但凡付出一點,得到的一方就會知足感恩。

阮雯本來還準備着,公主也許會像皇後問候公主那樣,問一問皇後的情況,但等來等去,等到公主叫熄燈休息,也沒等來。

不過阮雯也注意到,自她回來進到屋裏,公主捧着的那本書,一頁都沒有翻。

張安眠當然不會翻書頁,她表面的平靜都是裝的,這還是她第一次忤逆母親。她知道這樣會傷了母後的心,但她還是這樣做了。

雖然有幾次她想沖出門去,但她忍住了。讓她最終沒有把沖動付諸行動的是父皇那日所言,父皇信任她,提前告訴她他不會再縱容母後,他會有所行動,但同時父皇也向她保證,這樣做并不是要傷害母後,而是讓母後能早些清醒過來,像父皇說的那樣,一家人和和美美地過日子。

所以,為了美好的未來,為了讓父皇母後和好如初,張安眠覺得她必須得狠下心來。

母後一向疼愛她,她會體諒會明白,不會怪自己的,大不了待父皇收了旨意,她再去元尊殿磕頭謝罪,一定能哄回母後的。

張安眠一向睡眠很好,可這一夜難得的,她睡得很不好,很晚才迷迷糊糊睡着,睡着了在夢裏也不踏實,在夢裏她一直在逃跑,也不知身後有什麽東西在追,只知道一定要跑,否則就要沒命,跑到最後力氣全無,只感覺到累得不行。

阮雯在外面守夜,她是練家子,公主殿下睡着後的氣息極其不穩,這種情況只有在剛入宮那幾天出現過,後面就再沒有過。

那時睡成這樣很好理解,一個忽然離了娘的孩子,又被驚吓了一番,到了陌生的環境能睡下就不錯了。可現在,公主早就把華昭宮當成了家,能感覺的出來,這裏在公主心裏是安寧的港灣,此刻身處寧靜港灣的公主也不再安寧,只差沒有哭着或叫着驚醒過來了。

元尊殿裏,燭火一直點着,清香與清心被王承柔告之了好幾次去睡,但最後清香還是留了下來。

到後來,王承柔不再管她,知道自己不睡,清香也睡不着。但她是真的睡不下,她并不是怕李肅接下來的手段與懲罰,她只是在害怕與傷心。

害怕自己的女兒被心機深有手段的李肅搶走,傷心眠眠無聲在表明的态度,她選擇站在了李肅那邊,這還是她們母女第一次離心,也是那個孩子第一次傷她的心,眠眠一下子變得不像以前那樣乖巧聽話依賴她,這令王承柔一時反應不過來。

她自然睡意全無,種種複雜的情緒在纏繞着王承柔。比起她女兒一夜多夢盜汗,做母親的卻是一夜無眠。

轉天,被身體上疼痛影響到的李肅,雖然睡得也沒多好,但他能忍,可以做到把情緒藏起來,壓在心底,所以,他沒有耽誤多少睡眠,且他知道若是睡不好,轉天的政務是處理不好的,對身體的影響也會很大,康複的情況也會不利。

不過在他剛起沒多久,唐九就來報,元尊殿的宮人要外面候着,等着求見陛下。

李肅接過熱巾布擦了臉:“讓她進來。”

宮婢全程不敢擡頭,這還是她第一次進聖康殿的內寝,她跪下道:“聖上萬安。”

李肅:“說。”

宮婢:“是關于皇後娘娘的事,奴婢想着聖上曾說過,有關元尊殿的事要多加留心,事無巨細地禀報,”

李肅有些不耐:“不要說這些廢話,元尊殿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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