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從法制咖手裏保護女兒5

女兒的眼淚是無敵的。

在衛詩語的眼淚攻勢下,葉棠暫時延後了搬出衛家的計劃。正好原主的信用卡賬單這時候也到了葉棠的手裏。

原主和衛衍結婚前為了斬斷和原生家庭的關系,把最後的存款全給了家裏。不算上衛衍給原主随便花的那張的信用卡,原主真是一窮二白。她就算是被人盜了電子錢包的密碼,恐怕盜她密碼的人也會因為賬戶餘額不足而轉不出哪怕只是一百塊。

放下長長的賬單明細,葉棠開始整理原主的東西。包括原主手機裏那些購物APP的訂單。

還沒有到貨的包啊、鞋啊、帽子啊、衣服啊、裙子啊、化妝品啊……葉棠全部選擇了退單。已經到了的包裹和還在路上飄的包裹,除了生鮮葉棠一概選擇退運、拒收,并在退運、拒收後同樣繼續退單。

原主衣櫃裏還有很多她一次都沒有穿過的衣服、裙子,或是試了試覺得不襯自己膚色、發型,穿起來不好看就壓箱底去了的各式新品。

葉棠想自己拿着這些東西也沒用,再說搬家的時候當然是行李越少越輕松,于是她把不合眼緣的東西一件件地整理出來,九成新以上的全挂二手網站,七成新以下的全讓舊衣回收站的人拖走。

葉棠這一忙就忙過了好幾天,這段日子她和衛詩語的感情又好了不少——天天陪着衛詩語睡,還給衛詩語讀童話故事書,葉棠和衛詩語的感情能不變好嗎?

就是可憐了衛衍,妻子馬上就要變前妻,還忙到沒空正眼看他。女兒變成了妻子的小尾巴,每天都黏在妻子的身邊,一天和親爸說不到十句話。

明明不是空巢老人卻硬生生地在壯年、在有女兒和妻子的家裏嘗到了空巢老人的心酸,衛衍今天也是孤單寂寞冷。

“那先生,我先走了。”

說話的王姨是衛家新請的家政阿姨。她一面說一面把圍巾戴起,跟着才穿上又重又厚的毛呢大姨。

“嗯,今天也麻煩你了,王姨。”

“哪有什麽麻煩不麻煩的?先生可是給我開着工資哩!”

王姨灑脫一笑,說罷出了衛家的玄關。她并不知道自己的話又是引得衛衍心中一陣苦澀。

——他尚且會對家政阿姨禮貌道謝。前面的這半年,對着每天都給自己做飯、讓家裏看起來一直都那麽幹淨的妻子,他怎麽就想不起來說一句“謝謝”呢?

茉莉對他的感情會被他消磨成這樣,真是他咎由自取。

明知廚房裏有炖着的牛肉,衛衍還是拿出手機,帶着贖罪的心情用手機上的APP點了外賣。

……

衛衍點的外賣很豐盛。他不光點了原主夏茉莉非常喜歡、但很少能吃到的海鮮與和牛,還讓餐廳把主要的幾樣海鮮做成了原主愛吃的辣口。

衛詩語腸胃弱,衛衍從來不給她吃刺激性的食物。往日夏茉莉做飯只能按照衛衍的要求往清淡的方向做,家裏一點辣的東西都沒有。偶爾夏茉莉自己買點泡椒、辣白菜之類的小食解饞,還要承受衛衍的死亡凝視——衛衍覺得家裏光是出現這些刺激性食物都有可能導致衛詩語因為好奇、嘴饞去偷吃。

看着一桌的波龍、和牛、帝王蟹,感覺到衛衍那略帶讨好的目光,葉棠心中搖頭。

亡羊補牢或許為時不晚,可人和人之間的緣分很多時候斷了就是斷了,沒有什麽再續前緣。

衛衍能記得原主喜歡吃什麽很好,可惜原主的靈魂已經不在這裏。衛衍的示好只能是無用功了。

滿懷期待地看着葉棠坐下,滿懷期待地看着葉棠開始拿起筷子,最後失望地發現妻子并沒有因為自己的有意讨好有半分雀躍的跡象,衛衍的情緒低落了下去。

叮——

烤和牛在路上耽擱了太久,保溫包又裹得特別厚實。衛詩語力氣小,又不太擅長用刀,她奮力切肉的結果就是餐刀飛了出去,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一聲響。

衛詩語面紅耳赤。

葉棠見了撿起餐刀擺在桌角,跟着直接挪到衛詩語旁邊坐下。

她重新拿了把快刀,三、兩下幫衛詩語把肉切成小塊兒,跟着又拿來蜂蜜擠了些在衛詩語的沙拉裏——衛詩語愛吃甜的,但衛衍怕她蛀牙,平時不準她吃糖和零食,也不許她喝飲料。

小孩子少攝入精糖确實對健康有益,但打着“為你好”的旗號,拘着人不給人甜食吃,別說孩子難受,大人都會覺得是折磨。

何況孩子的味覺和大人的不同。生菜沙拉吃在大人嘴裏是清甜可口,吃在孩子嘴裏卻是酸澀發苦。也就是衛詩語被養得從小就不會表達自身的感受與想法,這才能不吵不鬧地把難以下咽的生菜沙拉吃下去。

葉棠給衛詩語切肉的動作看得衛詩語心裏暖暖的。小姑娘臉蛋紅撲撲,笑意止不住地從嘴角擴散,連一雙眼睛裏都閃着星星點點的光。

面對印象裏最最難吃的食物、沙拉,這次衛詩語不再眼帶掙紮。她毅然決然地夾起沙拉,之後毫不猶豫地張開了嘴。

這是衛詩語是第一次吃加了蜂蜜的生菜。僅僅是一口,她瘦削的小臉上就綻放出了無疑倫比的亮光。

用裝滿星星的眼睛驚喜地望着葉棠,又往嘴裏塞了些沙拉的衛詩語簡直像只把兩頰塞得滿滿的小倉鼠。這讓葉棠又忍不住噗嗤一笑。

衛衍哪裏看過女兒眼裏有星星的樣子?連衛詩語笑容都沒見過幾次的他目瞪口呆,先是眨巴着眼睛去看女兒,接着閉不上嘴巴地再看葉棠,衛衍連自己筷子上的八爪魚掉了都不知道。

叮咚——叮咚——

衛衍本想說些什麽,然而不等他開口,門鈴已經急促地響了起來。

“是王姨?她落東西了?”

拿紙巾抹了抹嘴,衛衍起身去玄關開門。結果出現在可視門鈴屏幕上的不是王姨那張和藹可親的臉,而是衛衍的兩個兄弟。

“衛衍,開門。”

鏡頭裏胡子拉碴滿身匪氣的衛昌仰着腦袋,手指不停地又按了幾下門鈴。被衛昌摟着肩膀,顯見是被拖來的衛池則低着腦袋,像是恨不得鑽進地裏去。

衛池也就算了,衛衍是一百八十個不願意給衛昌開門。奈何衛池是他弟弟,衛昌是他哥哥,只要他還姓衛,他怎麽都得給兄弟擦屁股。

“門我可以開,但是你說話的聲音能不能小點?如果你吓到我老婆和我女兒,我會馬上請你出去。”

換作是平時,不希望自己妻女和自己兄弟有任何交集的衛衍一定會讓夏茉莉帶着衛詩語回樓上去。

可現在葉棠和衛詩語都正在吃午飯。葉棠還鐵了心地要和衛衍離婚。衛衍怕葉棠誤會他事到如今還耍大男的威風,只好在開門前就警告衛昌一句。

雖說以衛昌的性格,衛衍也沒法指望自己的一句口頭警告能有多大的作用。

衛昌嘴巴上答應着“好好好”,心裏卻是冷哼連連。

衛衍這小子真是翅膀硬了啊?敢這麽跟他這個當哥的說話。呵,也是,衛衍現在是家裏賺錢最多的,他當然覺得自己是家中老大,所有人都該聽他的。

衛家的鐵門緩緩敞開,衛昌雙手插兜邁着六親不認的步伐就往裏走。衛池卻是好半天還站在原地。

都要走到衛家玄關了還不見衛池跟上,衛昌氣沖沖地又走了回來,一腳踢在了衛池的腿上。

“走啊!”

黑白相間的校服上多了個灰撲撲的腳印,衛池被踢得踉跄一下。他拖着沉重的腳步,像個要上刑場的囚犯那樣跟在獄警衛衍的身後亦步亦趨。

進了衛家的玄關,衛昌立刻就嗅到了海鮮與烤肉的香味。他循着味道闖進餐廳,頓時對着滿桌的佳肴紅了眼。

這才是中午啊,這一家子就吃得這麽豐盛!而且今天既非節日也非假日!這就是說平時這一家子也天天這麽吃,是吧?真是奢侈!

嫉妒地吞了口口水,衛昌實在很不爽衛衍這個病秧子弟弟。在他看來,他弟弟成天就寫些神神叨叨、他看也看不懂的垃圾玩意兒,卻是走了狗屎運,被一群有眼無珠的傻叉捧成了大作家。

衛詩語一向認生,這會兒更是被土匪模樣的衛昌吓得不輕,小小的身體不斷地往葉棠的身後藏。葉棠也很配合衛詩語的動作,椅子上的她略一側身,直接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衛詩語。

“大哥小弟都來了?”

葉棠招呼了一聲,但她沒讓眼放綠光、口水都要滴下來的衛昌坐下來加入這場午餐。她的目光只是在衛昌的臉上一掃,随後就轉向了佝偻着身體的衛池。

衛池戴着一副大大的黑框眼鏡。也不知道是不是沒錢去理發室理發的緣故,他的頭發跟狗啃一樣七長八短。原本俊秀的五官在黑框眼鏡的遮掩與狗啃頭發的“點綴”下已是半點兒都看不出來。

加上衛池站姿歪歪扭扭,明明身量挺高卻駝着個背,一身校服又髒又油,讓人一看就觀感極差。

看到這樣的衛池,葉棠立刻就明白原作裏的衛池為什麽會遭到校園霸淩,度過了極其悲慘的童年與少年時代。

《被囚禁的天使》裏衛池被霸淩的事只是被幾句話一筆帶過。畢竟對于《被囚禁的天使》的作者與讀者來說,衛池的痛苦并不重要。讀者們只想看衛池對衛詩語的扭曲執念,作者也只會着重描寫衛池對衛詩語的變态之“愛”。

衛家三兄弟的親爹,對,就是那個繼承了魅魔血統外加衛家體香的返祖者。這人是個渣中渣、典中典。

魅魔血統的血統給了他一張好臉,還給了他十分動聽的嗓音。憑着天生的魅力,這個浪蕩子一生也不知道禍害了多少女人。

衛家三兄弟的親媽不盡相同,在三兄弟之外三兄弟的爸還有一堆別的兒女。只是三兄弟其他的異母兄弟姐妹都拒絕姓衛,也拒絕與任何的衛家人再有來往,衛家這才只有“三兄弟”。

衛池的媽媽未婚先孕,這已經足夠旁人嚼舌根的了。要命的是典中典還不願意和她結婚。

有些地域有女方生下兒子男方才允許女方進門的陋俗,衛池媽媽以為典中典不和她結婚就是這個原因,哪怕被人嚼舌根也硬着頭皮生下了衛池。結果等衛池都半歲了衛池媽媽才聽說老衛家都已經有好幾個兒子了。

感覺自己被騙,又被周圍人戳着脊梁骨恥笑,衛池媽媽堅決不認衛池這個孩子,把衛池往衛家一丢就遠走他鄉。

典中典不是什麽正經人,又怎麽會腳踏實地的工作?好在這個把女人當飯吃的禍害沒能再蹦跶多久,三兄弟也算是解脫了。

衛昌、衛衍和衛池的年紀差得很多,衛昌這會兒奔四,衛衍三十,衛池卻才十五,還在上初三。

衛昌有自己的家庭,衛衍也有女兒要照顧,衛池基本是在寄宿學校裏長大,和兩個哥哥說不上親。他曾經背着哥哥們逃學出去找自己的親媽,得到的結果卻是親媽冷冰冰地說不認識他。

也是因為和哥哥們不親,衛池很難對哥哥們開口說自己缺了什麽,自己想要什麽。

衛衍不是個小氣的人,他在自己成名後沒有對自己的兄弟吝啬。只是他對弟弟沒有什麽感情可言,又因為主要精力都放在寫作和女兒身上,他聽了大哥衛昌的話,決定在照顧弟弟這件事上和衛昌各分一半,彼此“有錢出錢、有力出力”。

出錢的那個顯然不會是衛昌。衛池是未成年人,他沒有自己的銀行賬戶,衛衍都是打錢到衛昌的賬上。他并不知道衛昌私底下根本沒把錢給衛池,衛昌以衛池的名義向他要的錢一毛都沒到衛池手裏。

衛池在寄宿學校裏過得跟叫花子差不多。他從來不在食堂裏打菜,只買饅頭就着不要錢的醬菜吃。他沒錢買澡票去學校的大浴室洗澡,冬天都只能打着哆嗦拎冷水來擦身體。他想要洗衣服,還得去撿同學用剩下不要了的肥皂角。

産生霸淩的原因有無數種,衛池被霸淩的原因卻顯然不是他有哪裏做錯了。

被人叫作“讨飯的”、“撿垃圾的”,只是在教室裏坐着就會被路過的同學捏着鼻子陰陽怪氣地說“好臭!”。衛池無數次地想死,可又沒有結束自己生命的勇氣。

憎恨自己的懦弱,詛咒天天茍且偷生的自己,漸漸的衛池也覺得自己被霸淩是活該,自己這樣的人就是不配得到他人的溫柔對待。

衛昌拿衛池當搖錢樹,衛池在學校過得很不好的事衛衍在病重時才得知。衛衍給衛池辦了轉學,衛池則是在這時候才第一次在衛衍家見到了衛詩語。

衛詩語在衛池眼裏就是天使。她一點兒都不嫌棄當時其貌不揚的衛池,也不像衛昌那樣看着衛池的眼裏滿滿都是利用,像衛衍那樣總是與衛池隔着一層。

衛池的靈魂被衛詩語拯救了,衛詩語成了他的靈魂綠洲。

衛池每次看見衛詩語都覺得自己得到了天使聖光的普照。他相信侄女是這個肮髒世界裏唯一的純淨,是神遺落在人間的天使。

随着衛詩語進入青春期,衛昌看着衛詩語的眼神也越來越不正常。每次衛昌想要和衛詩語親近或是獨處時衛池都會出來打斷。

一次次地從衛昌手裏護住了衛詩語,衛池沉溺在自己保護了天使的榮譽感之中,他完全沒有注意到衛詩語在衛家之外的地方也有危險,更不知道衛詩語曾遭到戀童癖老師的猥亵,後來又被惡魔般的雙胞胎糾纏、PUA。

等衛池親眼看見衛詩語被雙胞胎做了這樣那樣不可描述的事情,他心中的天使像瞬間粉碎。想到自己把侄女當天使供着,這位天使卻在背後和人茍且,衛池感覺自己被只有表面清純的女表子欺騙了,滿心都是被背叛的痛苦。

自此衛池徹底黑化。他不光對侄女辣手摧花,還成了囚禁衛詩語的第一人。這個瘋子甚至邀請衛昌來一起玷污衛詩語,還每天都用無數的污言穢語來打擊衛詩語的人格。

導致衛詩語一度人格崩潰的法制咖現在就在葉棠的面前,而這未來的法制咖現在還是個唯唯諾諾老實巴交的中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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