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楚相心裏，有沒有雲真？

楚玉在咿咿呀呀的唱腔中，也回頭看了她一眼，眼底帶着一絲笑意，“之前倒不知道你做事如此冒失。”

雲真朝他眯眼笑了起來，“差點沒壞了此行大事，玉哥哥回去別告我的狀就好。”

此時此刻，他們兩人之間的談笑風生，全都落入了站在暗處的一人眼中。

“雲真叫他什麽？”他戴着鐵質的面具，看不見面具下的表情，只是聲音裏，帶着陰狠。

邊上穿着黑金袍子的高手猶豫地擡頭看了他一眼，“屬下聽到是……玉哥哥。”

“玉哥哥？”面具人随即嗤笑出聲，“叫得可真是親熱呢！一對不知廉恥的奸.夫.淫.婦！”

說話間，一掌噼中旁邊戲臺的臺柱。

整個戲臺瞬間抖動了幾下，吓得臺上的戲子聲音顫了幾下，才繼續下去。

楚玉和雲真随即發現了舞臺的異動，面面相觑，對視了一眼。

“你們方才有沒有覺得戲臺子動了下？”楚玉随即微微側頭，問身後站着的龍神衛。

“這種處所，戲臺子都是臨時搭起來的，沒過幾個月就會換地方，戲臺子不牢，也是有的。”背後的龍神衛随即答道。

楚玉遲疑了一下，還是沒做深究，低聲繼續問他們，“嗯……出去的幾個弟兄，回來了沒有？”

“屬下已經跟他們說好了會和的地點，他們辦完事就會回來了。”

楚玉又點了點頭，只是還是覺得方才戲臺的抖動來的有些突然，盯着它的底部又看了兩眼。

“那些人到底是誰啊？”雲真聽到他們又提到白天的事情，忍不住扭頭輕聲問楚玉。

“其實告訴你也無妨，他們是一個存在了很久的殺手組織，沒有名字，但是組織的人會穿着黑金兩色混色的衣服，腰上也挂着一塊木牌，木牌上刻着的是現任主上名字中的一個字。我今日讓弟兄跟着出去查看時，發現了他們腰上挂着的木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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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玉的這番解釋，聽着竟然有點像上個月侯元昊跟她解釋過的，讓她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了殺她的假婢女，和她身上的那塊木牌。

她看着楚玉，皺了下眉頭，“玉哥哥确定，他們不是沖着我們來的嗎？”

怎麽像是跟着她來的一樣！

她說着，不等楚玉回答，又用指尖沾了點茶水，在面前桌上畫了個模糊的符號，“你看，他們木牌上的，是不是這個圖案？”

楚玉看了眼桌上的符號，随即伸手抹去，有些驚奇地看向雲真，“你怎麽知道？畫得八九不離十。”

她沒想到自己一猜就對了，愣了下，輕聲回道，“那他們或許是跟着我來的。當初也是有一個身上有這塊木牌的人，想要殺我。”

楚玉臉上的神情随即變得有些嚴肅，盯着她看了一會兒，輕聲回道，“那你這幾天，千萬要跟緊我們。我本以為，他們是要來殺我和這幾個弟兄的。”

面具人看着雲真和楚玉湊在一起說話，唯一露出的一雙眼睛，更是冰冷得可怕。

忽然間，朝身邊的下屬沉聲道，“給我一副弓箭！”

“主上要做什麽？在這裏殺了雲真嗎？”下屬從背後解下弓和箭囊，小心翼翼地問他。

他卻一聲不吭，站起身來，在弓上迅速搭上三支箭，對準了雲真和楚玉的方向。

他的箭，是精鋼鍛造，帶着倒刺，一旦射中人的心髒，必死無疑。

如果他在這裏殺了雲真，那麽，以後的事就好辦了，戰争，亂世，必然要由雲真的死拉開序幕！

畢竟，她是侯元昊的心頭寶。

然而箭射出的瞬間，雲真忽然擡起頭，朝他這個方向看了過來。

他一看她的眼睛，眼波不由得閃了下，手中的箭也偏離了方向，不偏不倚，三支箭全部射中了他們身旁的頂棚支柱。

坍塌是在一剎那的事。

他眼睜睜看着雲真和楚玉他們坐的那個角落，沉重的木質頂棚眨眼間壓了下去。

他咬了咬牙，卻繼續搭弓拉弦，射中距離他們第二近的柱子。

戲院的所有人都開始尖叫起來，四散奔逃，戲臺上的戲演到一半也戛然而止。

兩根柱子塌了，其餘幾根頓時不堪重負，也搖搖欲墜地要倒下來。

面具人卻還是站在原處，冷冷看着坍塌的兩個角落。

下屬詫異地看着眼前忽然發生的劇變，焦急地想要帶着面具人離開，“主上！快走！”

這至少千斤的木頭壓下來可不是鬧着玩的！

面具人卻只是盯着那個方向，一動都不動。

他想要雲真死，可卻又不想她死，更不想讓她和楚玉死在一起。

遠處的柱子又斷了一根，戲院裏還沒能從角落裏逃出的人，有被壓着動彈不得，有親眷來拉扯相救的，一片嘈雜。

角落邊綴着的幾個紅燈籠被壓在下面，漸漸地引燃了木頭和雜物，大火一瞬間便蹿了上來。

剛才還其樂融融的一個場子，瞬間變成了人間煉獄！

“雲真！”楚玉聽着頂上傳來的令人牙根發酸的木頭不堪重負的聲音，腦子懵了一下，才清醒過來，慌忙地扭頭尋找雲真的蹤跡。

剛才千鈞一發之際，他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雲真忽然一把扯着他蹲了下去，藏在桌底下，幾乎是蹲下的同時，頂棚就塌了。

一片黑暗之中，他勉強辨認出她躺在距離他三四步遠的地方。

“雲真！”他撲上前去，擡走壓在她身上的一張桌子，觸手只覺得有些粘濕，這才發現她被壓得吐血了。

“你快走……”她聽見他的叫聲，從短暫的昏迷之中清醒過來，用力伸出手想要推開他，“我的腳被壓住了，你快走，不用管我，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楚玉卻一聲不吭，伸手試了下壓在她腿上的重量，又環顧了下四周，看見不遠處有火光竄起，一個龍神衛僥幸逃脫，聽見他們的聲音，正要過來救他們。

“雲夫人被壓住了！快過來一起擡！”他焦急而又沉穩地吩咐道。

楚玉鑽在裏面，雙手用力往下壓着一端，那個龍神衛則往上擡，想要撬起一邊讓雲真的腿得以松動。

然而拼盡全力也只是挪動了一點點位置。

雲真痛到只覺得腿都麻木了，眼睜睜看着那邊的火已經燒到近前，咬牙催促道，“你們快走！不要管我了！”

楚玉喘着粗氣，絲毫不理會她的話，又趁着火光看了眼周圍的情況，忽然眼神一亮，鑽到不遠處，捧來用來做戲臺基石的一塊大石頭，塞了一個角落在雲真腿邊。

那名龍神衛也瞬間明白了楚玉的意思，鑽到這一邊來，兩人合力，勉強将石塊窄的一邊塞進了雲真腿邊的空隙處。

雲真的小腿能夠勉強挪動了一些位置，然而突出的腳踝卻怎麽也扯不出。

楚玉被逼到近前的大火烤得滿頭是汗，忽然斜眼看向那名龍神衛，沉聲道，“你先出去，看看外面還有沒有活着的弟兄！”

“可是……”

“沒有可是！這是命令！”楚玉咬着牙用力推了他一把，“找到了人再來救我們！三個人都留在這裏就是找死！”

說完，沒有多餘的時間再考慮，轉身對着松動處的木頭一掌噼了下去，一掌噼不開，繼續第二掌。

“你也走吧！”雲真擡手抹掉自己嘴邊的血，吃力地伸手去推楚玉，“小小一個雲真死了沒事，可是楚相得活下去！”

他們周圍已經聽不到任何人聲，之前還能聽得到慘嚎，現在不是逃的逃，就是壓死燒死了。

“我會救你出去。”楚玉又是接連幾掌噼向木頭，噼得木屑四濺，倒刺插得他的手鮮血淋漓，他卻渾然不覺。

“我求求你了，快走吧！”雲真看着他的兩只手，心中不由一痛。

楚玉根本就不聽她說話，只是紅着眼繼續，還有機會的，他相信天無絕人之路，只要能讓雲真的腿拔出來就可以。

雲真也不知道該怎麽勸了，呆呆地看着他，索性也不管了，忽然啞聲問道，“要是我們兩人一起死在這裏，雲真在臨死前，想問楚相一句話。”

“在楚相心裏，是不是有雲真的一席之地？”

楚玉聽她這樣問，愣了下，扭頭看向滿臉是淚的雲真。

他想，他的答案已經很清楚了，寧願和她死在一塊也不留她一個人在這裏。

但是他不想雲真死，就算斷了她一只腳，他也要讓她活下去！

他沒回答，轉身跪在地上，低吼了一聲，“用力！”

随即，用自己的肩頭狠狠頂住空隙處往上擡。

她看着他這一瞬間弓着腰顫抖着的樣子，一咬牙，忍着劇痛，拼盡全力往外抽自己的雙腳。

此刻從戲院外頭看去，裏面已是一片火海，頂棚也幾乎全都坍塌下來，來不及逃出的人，必然是要全死在裏面。

“主上，屬下看過了，雲真和楚玉兩人沒有逃出來。”

面具人看着眼前的一片火海，許久都不曾說話，只是盯着柱子最先倒下的地方。

掩在寬袖下的一雙手，卻慢慢蜷起，緊縮成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