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跟緊我

偏偏邊上還有個小孩子拉住了她的腿，雲真低頭一看，好笑道，“我不是你娘。”

那孩子朝周圍環顧了一圈，立刻拉住雲真旁邊那個人的腿。

雲真再擡頭，已經看不見楚玉的蹤跡。

她一愣，立刻往四周看了一圈，但是個子不高，看到的全是黑壓壓的一片後腦勺，根本分不清誰是誰。

完了，跟楚玉他們走散了！

她心裏不由有些着急，站在原地等了一會兒，也沒見楚玉他們回來找她，心想還是先回酒樓吧，楚玉他們找不到自己，必然也會回去找她。

正想要往回走，這時後面的人群忽然開始擁堵起來，一個勁地往前推她。

她一只腳不好，被推得只能往前走。

“你們這裏晚上好生熱鬧！”雲真一邊被擠着一邊朝身旁一個大媽苦笑道。

“姑娘不知道今天是立冬節嗎？”那大媽像看神經病似的看了她一眼。

雲真愣了下，腦子裏反應了十秒鐘才頓悟，對啊！今天是立冬節！

她說怎麽大冷天的還有這麽多人往外跑！立冬前後大家都不需要幹活，過小年。

那時她在雲家酒樓裏，都是在立冬先過了小年，叔嬸姐妹聚在一起吃飯吃餃子，怕真正過年時酒樓太忙沒空。

“後面為什麽這麽擠啊！”她被擠得一個不穩又撞上了身旁的大媽，只好又腆着臉掩飾自己的尴尬。

“我怎麽知道？”大媽又忍不住朝她翻了個白眼。

雲真随即閉了嘴，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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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不由自主地往前走着，一邊環顧四周，想要找到哪怕一個自己人，她怕再這麽下去，等回到酒樓時，她的腳也廢了，半條命也沒了。

擠得頭暈目眩之間，她似乎看見有一張熟悉的臉在遠處閃過。

她心中一喜，立刻又扭頭看向那個方向，只不過又沒見着了。

她心中忍不住有些疑惑，然而仔細再一想那個人的臉，渾身雞皮疙瘩瞬間冒了一層。

那不是韓知客嗎！

如果她沒看錯的話，就是韓知客！

韓知客跟過來了嗎？

她愣神的瞬間，沒扭的那只腳被人踩了好幾腳，痛得簡直想罵娘，下意識地想低頭看看，一下被後面的人頂得一個踉跄，往前栽去。

前面恰好空了一步的位置，要是倒下去，可不就要被人踩死了嗎！

一身好本事的雲真沒死在赫連錦手裏，沒死在侯清曉手裏，也沒在刺殺鳳允恭時被亂刀砍死，倒要在異鄉被人踩死了！

她往前栽去的時候，腦子裏飛快地閃過這樣一個可笑的念頭。

千鈞一發之際，邊上忽然伸出一只手來，緊緊揪住了她！

她後怕地喘着氣，扭頭一看，卻是楚玉。

他跟她隔了兩個人的距離，險險拉住了她，這麽看過去，顯得也有些狼狽。

她有些委屈，想要說多謝楚相，又想到他說不許叫他楚相，憋了半天，憋了三個字出來，“……玉哥哥。”

楚玉聽到她這麽叫自己，本來緊擰着的眉頭頓時舒展開，忍不住笑了，一把強制性地将她拖到自己身邊，周圍頓時傳來一陣叫罵聲。

楚玉卻渾然不管，将雲真拉到自己懷裏，才松了口氣。

随即低聲責道，“不是讓你跟緊了嗎？”

“我的腳是瘸的。”她委屈地頂了回去。

楚玉又皺了皺眉，松開她的手臂，悄悄握住了她的手。

雲真頓時如遭雷擊，被他握住的手忍不住顫了一下。

楚玉卻握得更緊，兩只手之間不留絲毫縫隙，往前慢慢走着的同時朝後看了兩眼，“正巧，碰上了府尹在那邊城隍廟布齋菜，不要錢，我們不該往那邊走。”

說着，另一只手悄悄在周圍劃了一圈，周圍的人不知道是他推的，只顧着閉着眼睛叫罵。

只不過幾步，他們就退出了人群，站在了一個巷口處。

雲真詫異地看了看身前洶湧的人群，又看了看巷子裏已經在等着他們的龍神衛。

她自認武藝不比這些龍神衛差，奈何一只腳不好，又只會蠻力不會輕功。

一邊自己安慰着自己，一邊被楚玉扯着往後走。

“要去哪裏？”

“先去最大的一個鬥獸場，據說這兩個月進去了兩批新的鬥獸師，男女都有，我們今晚去看看這個鬥獸場的實力如何。”

雲真愣了愣，沒作聲。

如果庭梧真的被賣到了淳安，她年紀大了，不适合進青樓，那麽很有可能會被送到這裏來，女官奴有兩大去處，一處是青樓，還有一處就是戲院鬥獸場。

這兩處地方，簡稱勾欄院，平日裏達官顯貴前來消遣娛樂的地方。

繞着複雜的巷道走了許久，忽然就到了出口，這邊的人少一些，沒有那條大街上的人多，楚玉卻還是緊緊牽着她，沒有松手。

她低頭看着楚玉骨節分明的手，心裏卻在想，就這麽放縱一回，一回就夠，回去之後，她絕對不會對楚玉再有非分之想。

玉哥哥這個稱呼，也只是過了這兩天，就不能叫了。

楚玉拉着她走到一處戲院門口，徑直問門口的小厮，“我們不看戲，今晚裏頭的表演開始了嗎？”

順手給他塞了個銀塊。

小厮立刻聽出了言外之意，笑嘻嘻地答道，“剛開始，這幾日新來了一批好貨色，爺待會去挑挑，看中了哪個，小人幫您下注。”

這裏的人，就跟貨物一樣。

雲真聽着，心裏湧上來一股不知道什麽滋味，反正有些想吐。

楚玉低頭看了她一眼，皺着眉輕聲道，“跟緊了，裏面亂得很。”

雲真被他拉着，經過了一個大戲臺，又經過一個戲臺，臺上紅紅綠綠的光，照得楚玉的臉更是棱角分明的好看。

“好。”她低聲應道。

走到最裏面，才是正經地方。

小厮給他們開了面前一道鐵索，走了幾步，又打開一道。

洶湧的人聲鋪天蓋地而來。

只見面前全是一層層的座位，低頭看去，像是一個巨大的天坑，和正常地面的落差至少有八米左右，正中心是一個碩大的鬥臺，邊上用一層木栅欄和鐵栅欄封着，防止裏面的人和獸逃脫。

整個鬥獸場的上空，是用碩大的環形木質頂棚撐着的，看起來比外面簡單的戲臺子的頂棚牢固一些。

雲真以前只是聽人說過，在戲院看戲的時候，也不知道裏面竟然是這種門道，一進來，只覺得像是以前在電視上看過的羅馬鬥獸場，連相鬥的模式都是差不多的。

只不過裏面的客人身份都比較尊貴，所以位置并不多，也只能容得下幾百人，三三兩兩的八仙桌，很随意地排列着。

小厮帶着他們穿過人群，找了處靠近中央鬥獸場的位置，笑着問他們，“爺可還滿意？”

楚玉看了圈周圍，随即拉着雲真坐下，他們這邊視野開闊，能看得清整個鬥臺。

“爺您看，那邊标着一的柱子那裏，那個可厲害了，鬥死過三只老虎，一只豹子，一百個人也敵不過他的手勁！那邊标着二的……”

雲真壓根沒聽進去幾個字，只是順着标着號的柱子一個個看了過去，一共十個，她仔仔細細看過去，有兩個女人，其餘的都是男人，沒有庭梧。

“就這十個嗎？”她耐着性子等小厮介紹完，笑嘻嘻問道，“不是說你們這裏有好幾百個嗎？”

“這爺就有所不知了，這十個是我們這裏最厲害的，一個月就出來表演一次！”

“那我問你，最近有沒有官奴送進來？爺知道大部分官奴都在前頭的戲院和青樓裏，前頭戲院和你們這裏，應該是同一個主子吧？”

小厮臉上的笑漸漸變得有些變了味，“小爺這是來探聽底細的嗎？”

雲真扭頭看了眼楚玉，毫不避諱地回道，“我是來找人的，這半月新送過來的官奴裏，有沒有一個個子高挑，長得高眉深目的姑娘？”

小厮盯着她，想了想，笑道，“小爺是想來贖人的嗎？若只是來贖人的，小的倒可以幫您去問問，若不是……”

楚玉這才明白雲真過來的用意，微微皺起眉攔住了雲真，朝那小厮微笑道，“別誤會，不過我們過來，确實是有筆大生意，想要跟你們主子商議一下。”

既然來都來了，他沒有不幫雲真的道理。

她想贖走庭梧，那便依了她。

但是如果雲真在此時打草驚蛇，很有可能他還沒來得及帶着府尹來拿人，這後面的主子就已經偷偷轉移了那些厲害的鬥獸師。

他說完，別有深意看了雲真一眼。

雲真這才反應過來，知道自己過于沖動了，頓時沒了聲音。

楚玉随即笑着，從袖口中掏出一張銀票遞給小厮，“我們想贖一個姑娘，麻煩給我們引見一下你們主子，這是定金，若是成功了，還有一半。若是不成功，便替我給一號下注。”

“這……”小厮猶豫了一下，随即低聲道，“前些日子确實有幾名女官奴送到了我們這裏，別處都沒有，爺算是找對了地方，不過請幾位還是先去戲臺那裏等一等。”

“好，麻煩了。”楚玉随即拉着雲真，又站了起來，跟着小厮回了前面戲臺。

小厮又給他們找了處位置坐下。

坐下時，臺上正唱着一處叫不出名字的戲，說的是一個長相俊俏的公子，在嘈雜的人聲中，雲真也聽了個清楚。

臨安有一公子，溫潤如美玉，顏亦如美玉，見之者傾都，名曰玉。

說的不就是楚玉嗎？臺上美豔的戲子唱得婉轉動聽。

雲真的手被他握在掌心中，心跳得飛快，偷偷看了他兩眼。

大概是因為剛剛她走丢過，所以到了人多的地方，楚玉還是下意識地沒有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