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殺,還是留?
在華夜樓裏,赫連錦還是不免多喝了幾杯。
楚玉最先離席,直到走時,誰都沒有再提到楚衡的名字。
“王爺,是殺,還是留?”離開許久,兵部尚書陰沉着臉問道。
赫連錦又往嘴裏灌了杯酒,扭頭看向赫連齊和赫連墨兩兄弟,只怪他這兩個弟弟小時候被慣壞了,一個愛嫖,一個愛賭,成不了氣候,不然,也不會淪落到想要招降敵人的地步。
“本王……再想想。”他皺着眉頭收回目光,嘆了口氣,随即站起身來離開。
他慢慢走出華夜樓,韓知客牽着馬在後頭跟着,輕聲問他,“王爺,現在回府嗎?”
赫連錦沒有回答,只是慢慢沿着華夜樓所在的繁華大道走着,走了幾步,邊上幾個孩子忽然嬉笑打鬧着從他身邊經過,其中一個不當心狠狠撞了他一下。
韓知客臉色立即變了,立刻要揪住那個孩子教訓一頓。
赫連錦心中正當煩悶,皺着眉頭伸手攔住他,輕聲道,“算了。”
那孩子還小,不知道害怕,回頭朝他扮了個鬼臉,又笑着跑開了。
這頑劣的脾性看着就不招人喜歡,果然跟內城的孩子無法比。
赫連錦看着那幾個孩子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嫌惡,撇着嘴搖了搖頭,又往前走了幾步。
“這位公子,是你掉的荷包吧?”身後忽然有個脆生生的聲音問道。
韓知客回頭看了一眼,見身後小姑娘手裏拿着的,确實是赫連錦腰上系着的荷包,不由分說一把奪了過來。
小姑娘知道他們是誤會了自己偷錢包,臉頰一紅,指着那幾個孩子的背影道,“剛剛撞了掉在地上的。”
說完,扭頭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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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道是偷的還是撿的?”韓知客忍不住冷哼了一聲。
赫連錦卻皺着眉頭冷冷掃了他一眼,低聲道,“走吧,回府。”
說完,牽過馬跨坐上去,沒等韓知客,自己催着馬先往內城門趕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忽然對韓知客說的話有些反感,可能是這連着的兩件事,讓他忽然想起了雲真。
他覺着,雲真就是這樣的脾氣,既惹人讨厭,又完全讓人恨不起來,要說她哪裏好,倒是真想不起她有多大的優點,生得不十分美,脾氣又倔又有些陰陽怪氣。
跟識大體的天下第一美人侯清曉比起來,雲真幾乎沒有可比性,然而漸漸的,不知怎麽他眼睛就離不開她了。
特別是,只要一想到楚玉對她暧昧不明的态度,他就嫉妒到要發狂,是的,他承認自己心中翻湧着的情緒,叫做嫉妒。
雲真是他的,他絕不會讓其他人得到!
回到王府時,夜已深了。
他下了馬信步走着,本來是想回書房,然而不知不覺就走到了侯清曉住的院子附近。
看到她主屋裏點着的一星燭火,他猛地驚醒過來,還是猛地調轉腳下的方向,走向別處。
自從發生了天書妖女事件,他就再也沒去過侯清曉那裏,也不見她。
雖然他心中清楚,侯清曉是怕雲真搶了自己地位才會如此,然而這樣的她,讓他覺得很陌生,不再是他以前認識的那個侯清曉了。
若是這個月他跟楚如煙的婚事定下,楚如煙入府之後,她還是像對待雲真一樣對待楚如煙,楚玉那裏該怎麽交待?
現在還有最後一個機會能拉攏楚玉,就是娶楚如煙入府,讓她做他的正妃。
他知道楚如煙喜歡自己,很早以前就喜歡他了,就是因為侯清曉的緣故沒娶她。
現如今到了時機,不娶她是萬萬不行的。
哪怕是謀反之後,他也更需要楚家的擁護。
想着心事,慢慢地就順着小徑走到了雲真住的院子附近。
他停在原地,看着她那燈火通明的院子,聽着不時順着風傳到耳邊的笑聲,心緒不免翻湧了起來。
正繼續往她那裏走着,一盞孔明燈忽然慢慢飄到了院子上空,好看的緊。
有了第一盞,第二盞也随即飄了起來。
接二連三,一共放了八九盞才停下,連着一片飄在半空中,倒有了一絲臨近新年喜慶的味道。
“小姐,你許了什麽願啊!”他聽到雪娘笑着問道。
“才不跟你們說!”雲真嘻嘻笑了起來。
随即又傳來幾個女人瘋了一樣的笑聲,應該是鬧了起來。
“你們三人不得了了!以後還不反了天啊!好好好,我先說!”雲真尖叫着求饒,“我第一個願望是,希望我們四個人都能好好活下去,不缺胳膊少腿地壽終正寝!”
這個願望,聽起來很庸俗。
赫連錦負手站在他們院門前,嘴角禁不住勾起一絲笑意。
然而細細想來,确實是,雲真這麽愛闖禍的性子,想要不缺胳膊少腿地壽終正寝,很難。
“第二個呢?”
“第二個啊,是希望我們都要找到一個真心對我們好的男人,無論他是誰,什麽身份,只要不摻雜任何私心利益地對我好,那就足夠了。”
第二個,雲真說得格外真誠。
赫連錦臉上的笑,漸漸僵住了。
這樣說來,恐怕雲真根本就沒有待在他身旁的打算。
他對雲真,不僅摻雜了私心,而且從沒對她好過。
“我的說完了!”隔了一會兒,雲真又笑了起來,“你們呢?雪娘你先說!”
“奴婢的願望可簡單了,兩個都是一樣的,就希望心裏在意的人能好好的,就是奴婢最大的心願,你們都是奴婢心裏在意的人!”
雪娘這個奴婢,确實是好,當他知道太後夾斷雪娘手指的時候,也曾讓韓知客送了一瓶藥過來。
“然後惠娘先說吧!”淩波随即謙讓道。
“那好吧,奴婢啊,第一個願望和雪娘的差不多,第二個,是希望,我們烏洛蘭族剩餘的族人,能夠……”
烏洛蘭族!
裏面的聲音也戛然而止。
赫連錦的臉色立刻變了,猛然想起前幾日惠娘跪在前堂裏入府的那個瞬間。
他就是不經意地看了惠娘一眼,覺得她側臉的輪廓似乎在哪裏見過,一聽到烏洛蘭族,他猛然反應了過來。
烏洛蘭庭梧在鳳允恭跟前侍奉了多年,鳳允恭無論是做什麽都會把她帶在身旁,所以她這張側臉,他看到過無數次。
雲真膽子也真夠大的!竟然把烏洛蘭庭梧帶進了府裏!
他正要立刻進去,忽然聽到旁邊不遠處的草叢傳來了一陣窸窣聲。
“誰?”他下意識壓低聲音問道。
問出口的同時,已經快步走了過去。
低頭定睛看去,卻是一只小野貓蜷在那裏,凍得瑟瑟發抖。
看清楚的瞬間,他竟忍不住暗暗松了口氣。
正要回身進雲真的院子,忽然又停住了。
其實,他現在裝作不知才是最明智的做法,如果把這件事情鬧大,已經察覺出造反端倪的楚玉,說不定會讓鳳允恭借着此事,先發制人!
說他聯合了柔然也好,說他私藏烏洛蘭庭梧別有用心也好,不管怎麽說,後果都能讓他死一百次都不夠!
不能挑破,決不能挑破。
他在原地躊躇了一會兒,還是轉身快步離開,回到自己書房。
韓知客已經回來了,正在書房裏等他。
看見他臉色有些不對勁,随即輕聲問道,“王爺是擔心楚玉在小皇帝面前告發咱們嗎?其實不必擔心,小皇帝本來就忌憚着王爺。”
“再說了,楚玉也沒證據,不知道咱們到底什麽時候開始,說了也是白說,若是咱們遲遲沒有動作,小皇帝就會失了對他的信任!小皇帝疑心頗重,看着像是很信任楚玉,然而有楚衡這個手握重權的弟弟在,小皇帝對楚玉能是真心的嗎?只怕多半是假的,是讨好!”
赫連錦其實也有這方面的擔憂,韓知客這麽一說,稍稍放心了一些,然而卻還是濃眉緊鎖。
他沉默了許久,低聲朝韓知客道,“惠娘就是烏洛蘭庭梧,你以後,一定要當心着一些,千萬不要被其他人識破了她的身份!”
韓知客吃驚地瞪了他一會兒,許久低聲答道,“好,我知道了。”
·
此時,杳杳一路悄悄地回到了自己院中。
一進門就直撲侯清曉房間,湊到侯清曉面前道,“主子!你知道那個惠娘是誰嗎?”
侯清曉正要睡下,見杳杳一臉激動加慌張,随即朝周圍幾個小婢女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們都退下。
“是誰?”看着門掩上了,才輕聲問道。
“惠娘是烏洛蘭族族人!然而奴婢覺着,事情一定沒有這麽簡單,恐怕她就是庭梧!”
剛剛她在雲真院門外聽到裏面的說話聲,激動到差點被赫連錦發現,幸好邊上有一窩小野貓替她打了掩護!
“你說什麽?”侯清曉果然被這個消息震得臉色都變了,“雲真這賤人怕是不想活了吧!簡直膽大包天!”
杳杳忍不住得意地笑了起來,“但奴婢并不是十分确定,還得再觀察一陣子。”
侯清曉怔怔地看了她兩眼,低聲回道,“是,一定要确認她就是庭梧,若真的是她……”
“主子就一不做二不休,徹底毀了雲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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