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身世秘密
雲真第二天還是去了宮中當值。
早朝過後,想着要給鳳允恭做一些他愛吃的糕點,就自己在太陽底下細細篩着面粉。
篩了一會兒,恰好看見不遠處的梅園,許多梅樹都已經冒出了花骨朵。
“今年梅花開得倒早。”她扭頭朝逢晴笑道。
“是啊。”逢晴也朝遠處看了眼,“要不我們待會去梅園看看,若是有開了的,摘幾支放在禦書房裏,皇上看着也舒心,開得好的,也能趁這幾日曬幹了泡梅花茶。”
“好。”雲真正有此意,而且也想避開人群,跟逢晴說幾句悄悄話,禦膳房裏的人實在有點多。
她加快了手上的速度,随即進去揉面,挑了梅花的模子,印好了上鍋蒸了一籠梅花糕。
梅花糕一下蒸籠,她就洗幹淨了手拉着逢晴去前面梅園。
往裏走了幾十步,周圍全是梅樹,再沒有其他人,雲真才把剪子放進籃子裏,走到逢晴身邊,輕聲道,“逢晴,我找到庭梧了。”
庭梧的下落,在宮中幾乎成了個謎,除了太後和她身邊的幾個心腹,幾乎沒人知道她去了哪裏,逢晴費盡心思地打探,也沒得到她的一絲半點下落。
她聽到雲真這樣說,頓時愣住了,詫異地盯着雲真,許久才回過神來,“雲夫人說的是真的嗎?”
話一開口,她的眼眶就紅了一圈,焦急地伸手挽住雲真的胳膊,“她現在好嗎?怎麽這麽久了也沒個信?”
雲真笑眯眯地握住她的手,小聲答道,“你別急,她現在很好,也很安全,但是她不讓我告訴你們幾人她的下落,恐怕将來會連累了你們。”
說着,從袖中掏出一張手帕來塞進逢晴手中,“你看看,這是不是她的手藝?”
逢晴急忙展開仔細看了一眼,禁不住伸手抹了下自己的眼角,哽咽着答道,“是,就是她!”
庭梧在做這些手工活的時候,都會在角落裏繡一朵小小的梧桐花,跟她親近的人才知道這個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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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現在很好,叫我捎來一句話,她叫你們不用擔心了,以後庭梧再也不是宮中人,倒比以前活得輕松了很多。”雲真緊接着回道,“我看她現在是真的開心,不用害怕再行差踏錯一步,就能掉了腦袋。”
逢晴捏着手帕,愣愣地瞅着她,許久點了點頭,“是,她是草原上的女子,素來就不愛被這些規矩束縛着,進宮這麽多年,總算是解脫了。”
而且聽這話,庭梧應該是心裏也放下了小皇帝。
逢晴說完,愣了一會兒,又拉住雲真,用更小的聲音道,“雲夫人,有件事奴婢瞞了你許久,這幾日思來想去,還是覺得要告訴你。”
“什麽事?”
“上次奴婢給雲夫人擦的跌打藥,其實不是奴婢問太醫要來的,而是如國夫人差人送來的,送來的宮女千叮咛萬囑咐,叫奴婢不要說漏了嘴,但是奴婢想着,如國夫人對雲夫人這麽好,總是有什麽原因的……”
雲真臉上的笑漸漸僵住了。
那天在淳安的時候,她昏迷了一天一夜,夢中又出現了如國夫人的身影。
她夢到,如國夫人手裏捧着一個小小的襁褓,在漫天火光之中進了一條密道,從密道裏出來之後,就是雲真再熟悉不過的家鄉。
如國夫人趁着夜色,把手中的襁褓放在了雲家酒樓門前。
她相信生死輪回之說,要不然她也不會穿越到雲真身上,她想,在同樣的大火刺激之下,她做的這個夢,一定不是因為日有所思。
那個畫面,就像是她作為一個隐形人,跟在鳳雲如身邊,全程看着她是怎麽抛棄她的孩子的。
雲家酒樓的嫡長子娶了個不能生養的夫人,嫁進雲家三年無所出,棄嬰的到來,無疑是給了他們帶來了天賜的禮物。
他們沒有其餘孩子,唯一的一個女兒,就叫做雲真。
“雲夫人……”逢晴見雲真呆愣着不說話,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正要好奇地問她怎麽了,遠處卻忽然傳來一陣人聲。
兩人往遠處看了一眼,隐約見到是幾個宮人簇擁着一個華衣女子朝這裏走來,想必也是因為梅花開了,一時心血來潮,想來看看。
雲真和逢晴随即往前走了幾步,走到小徑旁,放下手中的籃子,朝來人的方向跪了下去。
沒一會兒,幾人就走到了雲真她們跟前。
雲真擡頭看了一眼,随即跟逢晴一起請安道,“參見如國夫人。”
鳳雲如停下腳步,微笑着看着腳邊的雲真,俯身親手将她扶了起來,“起身罷,跟你說過,在本宮面前,不用行這麽大的禮。”
雲真低着頭站了起來,沒看她。
鳳雲如看了她兩眼,見雲真臉色不怎麽好看,想了想,輕聲道,“雲真,本宮有幾句話,想單獨跟你說說,不急着回去吧?”
雲真沉默了幾秒,把手中盛着梅花的籃子交給了逢晴,認真囑咐道,“記得要在盤子邊上擺幾朵梅花。”
說完,恭恭敬敬垂手等着鳳雲如交代。
鳳雲如見逢晴拎着籃子走了,随即慢慢帶着雲真往前走了幾步,後面的宮人很懂得察言觀色,都停在原地沒跟上來。
“雲真,你可是在怪本宮,沒有出手救雪娘?”
“雲真不敢。”她走在鳳雲如斜後方,低着頭一板一眼答道。
面前這個風韻猶存的女人,就是原主的親娘,她也不知道該怎麽形容心中的感覺,反正只覺得五味雜陳,很複雜。
在雲真一出生的時候,她就丢掉了雲真。
不管是出于什麽原因,她想,沒有一個女人會那麽輕易地就丢掉自己的親生骨肉吧?
鳳雲如可真夠心狠的,怪不得作為一個女子,竟然能在二十年前做了南晉的大将軍,不僅殺人不眨眼,她的心也是黑的。
信佛又有什麽用?信佛就能彌補她丢掉孩子的罪孽了嗎?
佛只會變本加厲地懲罰她!
“當時,雪娘偷偷進宮,找到了本宮,求本宮救你,你知道她讓本宮做什麽來救你嗎?”鳳雲如邊說着,邊輕嘆了口氣。
“不知道。”
“她叫本宮,給太後下迷藥,那麽第二天太後上不了早朝,皇上就有機會派人就救你了。然而,本宮是太後的小姑子,有什麽理由胳膊肘往外拐?錦王是太後的外甥,不是本宮的外甥,本宮沒有理由救你。”鳳雲如說着,語氣也漸漸平淡下來。
就要走到小河邊時,忽然扭頭看向了雲真,“你覺得呢?”
鳳雲如給了她那只紅玉髓,還偷偷給她送了藥來,就證明她心中肯定知道自己是什麽身份了。
雲真微微皺着眉頭看向鳳雲如,一時之間沒有吱聲。
如果一個母親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女兒要死了,卻都不救,那簡直就是這世間最可笑的事。
她忽然之間笑了,低頭朝鳳雲如回道,“雲真并沒有怪如國夫人的意思,也不敢責怪,雪娘能保住一條命,雲真就已經很開心了。”
說着,又朝鳳雲如跪了下去,行了個大禮,“多謝如國夫人出手相救,不然雲真也不會活着見到如國夫人,大恩大德無以為報,以後若是如國夫人有能用到雲真的地方,盡管開口便是!”
她說這話,雖然聽着誠懇,言辭間卻帶了嘲諷的意味。
親生女兒對自己的親娘說出這樣的話,怎麽能不刺耳?
然而雲真卻還是一臉什麽都不明白的樣子,繼續恭敬地又給鳳雲如磕了兩個頭。
随即起身又道,“雲真還要回去給皇上準備午膳,眼看時間也不早了,得回禦膳房了。”
“好,你回去吧。”鳳雲如臉上閃過一絲愧疚,輕聲回道。
她看着雲真轉身,心裏卻悶得難受,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遠去,忽然又嘆了口氣。
宮人見雲真走了,其中一個姑姑走上前來,替鳳雲如拉了下肩上的披風,輕聲道,“公主,雲真還不知道事情真相,也不知自己是您的女兒,有時她說錯什麽,做錯了什麽,公主也別太放在心上。”
“本宮如何不知道?”
鳳雲如微微皺起眉頭,低頭看向那姑姑,也壓低了聲音回道,“朝宣,你說,當年本宮做的到底是對還是錯?如果真兒知道了自己是被抛棄的,她會不會恨本宮?”
“公主也是迫于無奈之舉,若是真到了那一天,想必雲真這樣知書達理,一定能夠原諒公主的。”朝宣臉上閃過一絲心疼,盯着鳳雲如凄慘的臉色看了兩眼。
“現在重要的是,如何才能讓錦親王側妃消停下來,看着她和雲真相争,奴婢心裏也覺得實在不是滋味。特別是看見前些天雲真從牢裏出來之後,那失魂落魄的樣子,奴婢比公主更加心疼。”
她自小跟着鳳雲如,在她身邊陪伴了有三十個年頭,看着雲真,也就像是看見自己的女兒一般,這種母女相見,想認然而不敢認的苦處,她自然懂。
然而她也替鳳雲如覺得不值,那個男人不僅不認雲真,還将雲真送到南晉來,不知道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
男人果然沒有一個好東西,全是薄情寡義之徒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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