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秀恩愛,死得快
按照南晉慣例,三月和十一月,皇上要帶着群臣去南方狩獵場圍獵。
祖宗傳下來的規矩,鳳允恭每年都不忘要去。
到了月末,雲真才知道第二天清晨就要出發,去距離臨安城百裏開外的皇家狩獵場。
“奴婢在前面侍奉的時候啊,本來以為今年不會去了,畢竟戰事吃緊,哪知道大臣都說祖宗規矩不能丢,柔然遠在千裏之外,傷不到皇上,去十幾日就回來。”
百裏之外的狩獵場,帶着浩浩蕩蕩一大群養尊處優的人去了,光來回就要好幾日。
這些大臣想要狩獵是假,想要度假才是真的吧?
雲真一邊做着八珍糕,一邊忍不住無聲地笑了起來。
現在臨安城幾乎已經到了最冷的時候,到南邊去還能溫暖一些。
“雲夫人,以前去狩獵場的時候,都要帶着禦前宮人、禦廚和太醫過去的,奴婢猜今年皇上一定選夫人過去。”逢晴在旁拿着一根酸黃瓜慢慢嚼着,一邊笑道。
“我可得看情況呢。”雲真忽然間想到了府裏受傷的惠娘,她可不能丢了惠娘就走。
“為什麽啊?”
“那個……女人總有不方便的幾天,你明白的,受不了沿途奔波。”她說着,苦笑着摸了下自己的小腹。
逢晴信以為真,伸出手指算了下,“好像是,上次夫人就是這幾天來的月信。”
雲真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具體什麽時候來大姨媽,沒想到胡口一謅竟然還蒙對了。
“所以啊,你就到殿前,去幫我給皇上說說好話呗?我有時候會痛得半天起不來床,你也是知道的。”她繼續裝可憐。
“那……好吧,奴婢去試試。但是這八珍糕夫人得留一塊給奴婢。”逢晴笑嘻嘻指着蒸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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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啦,別說給你留兩塊,重新給你做一盤也行啊!”雲真爽快地回道。
做完點心,她橫豎也是閑着沒事做,挎着籃子就去禦花園裏摘些那些不知名的小漿果,打算做個餡餅給鳳允恭吃。
禦花園地下有龍脈,四季恒春,走到花園門口,便覺得有些燥熱了。
她伸手解了顆扣子,蹲下去仔細找前幾天偶然發現的一種小漿果,這漿果看着和樹莓有些像,鮮紅鮮紅的,吃起來卻比樹莓更甜,汁水更足。
手裏兩個巴掌大的小籃子,好不容易鋪了小半籃子,雲真就已經腰酸背痛,索性脫掉腳下厚高底的宮女鞋,穿着一層羅襪在樹叢裏找。
跪在地上往遠處張望的時候,她猛然間看見不遠處樹叢底下,有紅豔豔的一大片,忍不住吹了聲口哨,爬了過去。
邊上的樹枝勾得她頭發亂七八糟,她卻滿不在乎,可勁兒地往籃子裏摘。
摘完手邊一片正要繼續往前爬,卻看見視野裏出現了雙鞋子。
她愣了下,擡頭看去——
卻是赫連錦三兄弟,後頭還有幾個眼生的大臣跟着。
赫連錦看着她,因為一邊摘一邊吃,雲真臉上簡直糊得跟個花貓似的,頭發和衣服也都亂糟糟的,很狼狽。
他又好氣又好笑,微微皺着眉,頭也不回朝身後擺了下手,“你們先走吧。”
赫連齊臉上寫滿了不屑,朝雲真冷哼了一聲,“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路邊乞讨的奴隸呢!”
雲真根本沒理他,冷清的眼裏看不出任何情緒,站起身來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草葉,低頭朝一衆人行禮道,“參見王爺,參見各位大人。”
說完,抛下提着的鞋子,自顧自穿了起來。
雲真行了禮,幾人看着雲真的眼神有詫異的,有嘲諷的,随後才陸陸續續地離開了。
赫連錦也毫不在意,一句都沒解釋,似乎不打算為自己的妾打圓場,不在意她的面子,也不在意自己的。
雲真穿好了鞋子,拎起籃子,又低垂着眼睛朝赫連錦道,“王爺要是沒有其它事,那我回禦膳房了。”
“我聽皇上說,你不準備去狩獵場,是麽?”他看着她滿手的紅色,勾着唇問道。
“是,我腳傷沒好透,胸口的傷也沒好透,路上還不得折磨死啊,求王爺發發善心,幫我說幾句好話,雲真感激不盡。”
她一段話說得可溜了,聽着就知道是敷衍他。
赫連錦沉默了幾秒,朝她靠近了一步,忽然朝她伸出手。
雲真吓了一跳,忍不住往後退去,赫連錦的手卻快她一步,伸到她的脖頸處,動作雖然強勢,幫她系扣子的動作卻溫柔。
“那倒也好,我帶着清曉去狩獵場,你留在府裏。”
說着,又伸出右手拇指,去擦她臉上的漿果汁水。
雲真咬着牙冷笑了一聲,沒好氣回道,“是啊,王爺要是不帶她走,我這種小人可就不會手下留情了!王爺可得看好了孩子!”
說完,連根扯下他剛系好的盤扣,狠狠扔在地上,轉身就走。
赫連錦越是這樣,她就越煩那兩人,好像在人後秀恩愛還不夠似的,一定要說出來以達到羞辱她的目的。
不能想,一想就火冒三丈。
要不是赫連錦不知道把侯清曉安排在了什麽地方,她能想出無數種辦法整死她!
赫連錦看着她扔在地上的盤扣,許久,俯身撿了起來。
事到如今,他忽然明白了,當初他誤解雲真的時候,她是什麽感受。
是,她現在報複回來了,他承認自己也無可奈何,雲真根本就不給他解釋的機會。
其實他本意是,留一個走一個,大家都能好過一點,侯清曉懷着七八個月的身孕,太醫囑咐過最好少下床走動。
他為了雲真,甚至想也不想,就要讓侯清曉跟着他一起去狩獵場。
然而……有些人卻不領情呢……
雲真一邊暗暗罵着,一邊拎着小籃子快步走回禦膳房。
宮人看着她的眼神有些怪異。
雲真奇怪地掃了一圈他們,舀水上來洗漿果,看見水盆裏的倒影,才知道此刻自己有多狼狽。
她尴尬地咳了兩聲,吩咐下面的人先洗漿果,自己去收拾幹淨了才又轉身回來。
怪不得赫連錦剛剛要替她擦臉了,洗半天才洗幹淨沾在臉上的汁水。
多丢人啊!特別是在赫連齊面前丢人,她知道赫連齊有多讨厭自己。
搗碎漿果的時候,她本想放一片大麻葉在裏面,然而搗了半天也沒勇氣放下去,一想到鳳允恭看見她就笑的樣子,她根本下不去手。
悶悶地壓了幾個小餡餅,上鍋蒸好,逢晴不在,她親自端了,去給鳳允恭做下午點心。
鳳允恭一個人批奏折的時候,喜歡在禦書房,天冷了,屋子小一點也暖和一點。
她送去的時候,鳳允恭正背對着門,站在長長的書架前,一動不動,不知道在想什麽心事。
聽見雲真進來的聲音,他随即轉身,朝她笑了笑。
雲真還是覺得有些尴尬,将盤子放在龍案上,輕聲道,“皇上吃完了叫公公送出來,妾身在門外候着就行。”
說完,轉身就要出去。
鳳允恭卻忽然叫了她,又朝禦書房裏兩個公公道,“你們先出去。”
雲真低頭站在原地,心裏分明清楚,鳳允恭對她越是不設防,她下手的機會就更多。
就像現在,就像前幾天的那個晚上,只有他們兩人在,她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殺了鳳允恭。
然而短刀在手,毒藥在手,她卻完全狠不下心來。
“昨日是朕唐突了,以為你跟赫連錦兩人已經完全沒了感情,朕,看見你,就像是看見自己的皇妹一般,就怕你受了委屈,你若真有一天不喜歡赫連錦,想離開他了,那就跟朕說。”
鳳允恭說着,嘴角露出一絲微笑,轉身拉起她的右手,将自己手心裏的一塊東西交到她手中。
怕雲真覺得不自在,随即又飛快地松開,往後退了一步。
雲真詫異地擡頭看了他一眼,遲遲沒收回手。
“這塊東西可以用三次,第一次,你已經用了,然而朕送出去的東西,沒有半路收回的道理。”
是的,鳳允恭又把免死金牌還給了她。
她心裏又是驚喜,又是掙紮。
鳳允恭實在是對她太好了,好到讓她覺得無地自容。
“妾身對皇上,也一直覺得像是個小哥哥一般。”她想了想,輕聲回道,“像是自己的親哥哥,妾身家裏只有一個孩子,沒有兄弟姐妹。”
“那正好。”鳳允恭愣了下,強顏歡笑道,“不如朕下旨,封你做朕的禦妹,這樣赫連錦也不敢欺負你,清妃也不會輕視你了,是不是?”
雲真心中不免翻騰起來,毫不猶豫朝他跪了下去,“皇上,免死金牌妾身可以收下,但封為禦妹萬萬不可!皇上若是要這樣做,只會将妾身推上風口浪尖!”
越是得皇上喜歡的,就越不會有好下場,謝原不就是這樣嗎?
鳳允恭低頭看着她,許久沒有吱聲。
但雲真的拒絕,卻也正合他意,他根本就沒把她當成是妹妹看待。
“那好吧,知道了朕的意思,你也不要再躲着朕了。”鳳允恭一邊說着,一邊伸手扶她起來,輕聲笑道,“整日待在王府宮中,不覺得悶得慌嗎?為什麽不跟朕去南邊走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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