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心如磐石,不可轉也

“姐姐……”與此同時,雲真面前忽然傳來一個帶着哭腔的聲音。

赫連錦也生生地止住了手上的力道,反噬的內力,激得他胸口一陣血氣翻湧,往後退了一步才穩住身形。

雲真立刻睜開了眼睛,看到面前一步開外站着的小男孩,臉上頓時滿是慌亂,輕聲道,“不要在這裏,走!”

“可是娘說姐姐在門口跪了一夜,很可憐,要我過來給姐姐作證的……”孩子怯懦地回道,又偷瞄了眼赫連錦,“我剛剛看到王爺要打姐姐……”

“做什麽證?”

“沒有,你快走!”

她幾乎是和赫連錦同時出聲道。

她現在不想要這孩子替她撒謊了,她改變了主意!她更怕赫連錦察覺到事實真相之後,再沒完沒了地糾纏!

“你快走吧,讓你娘帶你走,姐姐不需要你幫忙了!”雲真費勁地把金牌撈到懷裏,同時輕輕推了那孩子一把,焦急地盯着他的眼睛道,“沒事的,沒人敢傷害姐姐。”

那孩子又看了眼赫連錦,被他強烈的眼神吓得一個哆嗦,“可是我看見王爺要打姐姐,明明是那個壞人先要殺姐姐,還要殺我,姐姐為什麽……”

“別說了!我都已經告訴他們了!”雲真立刻擡高了聲音,壓住他的聲音,“你走吧,不然壞人會抓走你的娘!”

她昨晚跪在那裏時,仔細一想,絕不能讓這孩子牽扯在其中,侯清曉若是報複他怎麽辦?所以已經下定了決心,不找他作證。

沒想到這孩子倒自己找來了!

孩子被雲真兇狠的語氣吓到了,怯怯地往後縮了一小步,随即轉身就跑。

雲真看着他離開,剛放下提着的心,卻見赫連一個縱身,猛地将那孩子的衣領揪住,提着他又站回到雲真跟前。

“到底是怎麽一回事,說清楚了,我再放他走!”他咬着牙,惡狠狠地盯住雲真的雙眼,“我要你說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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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真匆匆看了眼吓得已經變了臉色的孩子,皺着眉回道,“實話就是我推了侯清曉滾下階梯,害得她小産,你一個大男人為什麽要跟孩子過不去?”

“她沒死對不對?你是在騙我!”

“她昏迷不醒,跟死了有什麽區別?”她随即回道,忍不住冷笑了起來,“你總是這樣,霸道兇橫蠻不講理,事情到底是怎樣的告訴你了又能怎樣?侯清曉就是小産了,孩子就是沒了,你能讓時間倒流回到昨晚嗎?你不能!”

“我知道在你眼中,除了自己和侯清曉,其他人都算不得什麽,生死存亡跟你都沒關系,這個孩子被旁人看見了或許會被人抓走利用,你也不想管,你只想知道事情的真相!那我親口告訴你行了吧?我在乎他的性命,求你放開他行嗎?”

她說着,費勁地從地上掙紮着爬了幾步,才搖晃着站起身,一把抓住孩子的手,朝赫連錦惡狠狠道,“你松開!”

原來他在她眼裏,就是這樣的。

赫連錦抿緊了薄唇,許久,還是松開了手。

雲真一把将孩子摟緊懷裏,抱着安撫了幾秒,又推開他道,“找你娘去吧,以後旁人再問起昨晚的事,你就說不知道。”

她看見遠處的回廊下站着孩子的娘,剛剛她看見赫連錦抓住自己孩子,吓得差點癱在了地上。

這麽一對好心的母子,她又怎麽能讓他們受到傷害?

等到孩子走遠了,她才又扭頭望向赫連錦,輕聲道,“記得在他墳上種點花。”

說完,自己轉身,一步步艱難地往前走。

“昨晚到底是怎麽一回事?”赫連錦卻還是不依不撓,攔在她身前冷聲問她。

“其實也沒什麽,就是我不小心把她推倒了,我的錯。”她故作輕松地聳了聳肩,“我知道你恨我,然而我也沒辦法讓孩子活過來,我剛才也給過你報仇的機會了,是你自己沒有下手,以後再想殺我的時候,不要後悔。”

現在她忽然覺得,過程有什麽重要的呢?

其實一貫以來,或許赫連錦就是對的,因為無論過程怎樣,結果錯了,就是錯了。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

沒有人會在乎,你受了什麽委屈,吃了多少虧,這世界上絕不會有一個人,能感同身受地理解你。

她這麽想着,忍不住又笑了,盯着他又輕聲道,

“對她好一點吧,以後我走了,楚如煙嫁進府裏,你若是繼續對她不好,楚如煙就是下一個雲真。曾經作為侍妾的女人,最貼心的忠告,望你能記住。”

說完,她費勁地走上長廊,扶着欄杆,走一路歇一路,再沒有回頭。

赫連錦蜷在袖口中的雙手,松了又緊,緊了又松。

他明白了,并不是雲真故意要害侯清曉,剛剛那孩子的話就是最好的證明。

但是,大約雲真真的對他失望到了極點,所以已經根本不在乎他的态度,她已經鐵了心,要離開他。

雲真走了多時,才走到自己的房間門口,剛費勁地推開門,就控制不住自己,一頭栽了進去。

迷迷糊糊間,似乎有人扶她起來,給她換了衣服,又給她喂了藥。

她吃力地睜開眼,看向扶着她給她喂藥的人,原來是逢晴。

不過除了她,還有誰來管她呢?

只怕回去以後,她的名聲會更爛了,不僅心狠手辣,水性楊花,還膽大包天,出手殺了錦親王還未出世的孩子。

昨天那麽多雙眼睛看着呢,消息肯定會傳得飛快。

“你怎麽來了?”她朝逢晴笑了笑,輕聲問道。

“哎……夫人還說呢,奴婢剛走到門口,就看見夫人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其實奴婢和皇上,都不信夫人是故意要害清妃的,不然皇上也不會叫奴婢來照看了。”

“現在什麽時辰了?”她覺得身上似乎有了點力氣,自己坐直了端過碗,捏着鼻子一口喝幹苦得驚人的藥。

“早就過了午時了,也不知是什麽時辰。”逢晴一邊說着,一邊俯身撿起地上換下的濕透的衣衫,“奴婢去端碗粥來給夫人吃,今天就好生養着吧,別下床了。”

一切似乎都有些過于平靜。

雲真倚在床頭,看着逢晴替她收拾,忽然輕聲問道,“赫連錦呢?他回房了嗎?”

“早回了。”逢晴朝她露出一絲苦笑,“一回去,便換了身喪服。舒貴妃怕他過于難受,便說怎麽着也要懲罰一下你,王爺回說不必了,這是他的家事,不需要旁人置喙。”

“夫人,奴婢見王爺心裏,或許也是有夫人的,當時說得舒貴妃臉都綠了,一點也沒留情面,顯然是要護着你。”

護着她?或許是怕溫柔娴淑的侯清曉的真面目,被別人揭穿察覺吧?

這事深究起來,她和侯清曉,誰都別想好過,只會讓赫連家以外的人看了笑話!

赫連錦不是傻的,當然明白家醜不可外揚的道理。

“夫人曾和奴婢提過想離開王府,不過奴婢覺得,留在那裏,也未嘗不是件好事。”逢晴見她不吱聲,繼續勸道。

“你是怕以後沒人敢要我了嗎?”雲真一語道破她的心思。

逢晴愣了下,尴尬地點了點頭,“人心不古啊,夫人又怎知外人怎麽說你的?”

能怎麽樣?把她魔化到妖女的地步,她都已經不在乎了。

她沒看逢晴,只是看着又刮起大風的窗外,輕聲答道,“我心如磐石,不可轉也。”

·

大約是窗戶沒關嚴實,又吹了風,雲真雖然喝了兩貼藥,入夜之後,咳得更加厲害,額頭也比先前更加燙。

逢晴端了晚飯過來,看見楚玉站在雲真房門前,聽着裏面的動靜,愣了下,随即快步走到他身邊,輕聲問他,“楚相一直都沒走嗎?”

楚玉扭頭看着她,沒回答,眉眼之間,卻滿是憂色。

忽然從袖口中掏出一只潔白的玉瓶放在托盤上,輕聲吩咐道,“這是專治風寒的藥,待會給她吃兩顆,還有,她胸口舊疾還沒好,別忘了給她喂兩粒帶來的藥。”

如此,楚玉的心思再明顯不過了。

逢晴呆呆地看着他,忽然明白了過來。

之前她以為,楚玉對雲真好,是因為鳳允恭的緣故,原來并不是因為鳳允恭啊……

“好,奴婢知道了。”好一會兒,她才低頭輕聲回道,“楚相最好不要站在這裏,以免旁人看到了,會說閑話。”

其實最先發現雲真昏倒的,是楚玉,他抱了她進去,卻不方便給雲真換衣服,所以才叫了她來幫忙。

她推門走了進去,關上門的瞬間,卻背倚着房門,停在了原地不動,低頭盯着飯菜邊上的那只白玉瓶。

“逢晴,你剛跟誰說話呢?”

雲真從床上坐了起來,一邊問着,一邊掀開被子要下床。

“夫人怎麽起來了?”

她随即回過神來,把手裏的飯菜放在了桌上,随即快步走了過來,要扶雲真。

“我睡了一會兒,醒過來只覺得全身骨頭都痛,你讓我坐着吃飯,我還能好受一點。”雲真朝她笑了笑,“不要緊,你別緊張。”

剛走到飯桌旁,喉嚨卻一陣發癢。

她立刻俯身,撕心裂肺地咳了起來,怎麽都止不住,直到咳得聲音嘶啞,覺得喉嚨裏湧上一股腥甜,才慢慢止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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