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送休書來了?

赫連錦暗暗嘆了口氣,走到雲真床邊,低頭看着她的睡顏。

大約是還燒着,所以兩邊的臉頰有兩抹不自然的紅暈。

他無聲地在她床沿邊坐了下來,伸手用手背去試了下她的額頭,果然有些燙手。

“雪娘……我渴……”她似乎在夢中感受到了他手背的冰涼,在被窩裏不安地扭動了一下,喃喃道。

他愣了下,看着她幹裂的唇,随即慢慢起身,給她倒了一碗溫水過來。

正要給她墊個枕頭喂水時,眼角餘光卻瞄見她的床頭放着一只白淨的玉瓶,底下壓着她疊得整整齊齊的衣服,想必是,脫衣服的時候,從身上拿出來的。

他面無表情伸手,抓起瓶子,看着瓶身上印着的那個鮮紅的“楚”字,心底裏不知是什麽滋味。

雲真從不肯要他的東西,上次他給她的跌打藥,她也立刻還了給他。

他越想,越覺得可笑,雲真是他名正言順的侍妾,卻名存實亡,待在他的身邊,卻坦然地接受着別的男人的好!

如果不是楚玉……如果沒有他的話,也許雲真,也不會這麽迫切地要離開自己吧?

他看着手中的瓶子,忽然無聲地冷笑了起來,将藥瓶收進了自己袖口之中。

雲真睡得迷迷糊糊間,只覺得口幹舌燥得厲害,朦胧中,似乎看到有人站在自己的床邊。

她一個激靈,猛地清醒過來,仔細看,原來是赫連錦。

“王爺不陪着姐姐,怎麽有空跑到我這裏來了?”她愣了下,啞着嗓子嘲諷道,“若是送休書來的,也不必那麽着急,反正我也替王爺寫了一份,對比下看誰寫的好,就用誰的呗?我住的房子還沒找呢,這兩天就出去找。”

說着,吃力地從床上撐坐起身。

“你就那麽想離開我,然後好光明正大跟着楚玉,是嗎?”他臉上有幾分薄怒,緊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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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剛問到一半,淩波恰好帶了大夫回來。

淩波打開門,看見赫連錦也站在裏間,正要先帶着大夫回避一下,赫連錦卻深沉地最後看了雲真一眼,默不作聲地轉身,走了出來。

大夫還沒來得及給赫連錦請安,他就已經飛快地走出了院子。

淩波有些沒反應過來,疑惑地望向床上的雲真。

雲真也不知道赫連錦在發什麽神經,輕聲回道,“別管他。”

大夫隔着床幔,給雲真診了一會兒脈,又站起身,捋着胡子繞着內室走了一圈,才低聲道,“夫人之前可是服過辛熱的藥材?”

“是。”

“這風寒倒是沒有什麽要緊了,高燒不退,是跟之前吃了地血有關,這些天記得每天多喝些白開水,自然會好,但是治療心疾的藥,卻是不能繼續吃下去了。”

“為何?”雲真忍不住反問道,“這藥是孔太醫開給我的,說用的都是溫補的藥材,不傷身。”

那大夫之前來給雲真看過病,知道雲真一直在吃什麽藥,随即微笑着答道,“話是沒錯,但是心病,光吃藥是無用的,只會讓體內的毒越積越多,夫人吃的藥量已經夠了。”

連大夫都這麽說,那麽孔太醫說的話,确實也不是在糊弄她了。

雲真沒吱聲,只是低着頭。

那大夫走到桌旁,給雲真開了一副帖子,折好遞給了淩波,“小人就不多給夫人開藥了,個中道理,我想以夫人這麽聰慧的腦子,一想便能明白。不用送了。”

說完,随即提着藥箱就離開了。

淩波拉開床幔,把手中的紙遞給了雲真。

雲真打開一看,上面只寫了幾個大字:寬心,豁達,放下。

她看着這幾個字,忽然間長嘆了口氣,扭頭朝淩波道,“等過兩天,太陽好一些,我們便出去找房子。”

“小姐……”淩波暗暗地捏住了她的手,笑着答道,“不要緊,會好起來的,小姐不在的這些天,那個蜀商又找過奴婢,離開了王爺,咱們只會越過越舒心。”

“或許吧。”

雲真笑了笑回道。

寬心,放下。這讓她怎麽才能做到?

即便,她可以假裝自己不知道鳳雲如侯清曉和她之間的關系,那麽鳳允恭呢?她要怎麽才能狠得下心殺鳳允恭?

人心都是肉長的。

侯元昊是她哥,鳳允恭同樣也是。

·

過了兩天,果然天朗氣清。

雲真的燒也退下了。

淩波給她梳頭的時候,一邊看着窗外的陽光,一邊笑道,“小姐怎麽跟神算子一樣,竟然能算出這幾天會天晴?”

這是初中地理教過的東西,冷鋒過境時會下雨,過了幾天,天就晴了,天氣會回升一些。

很簡單的道理,但是在古代誰懂什麽西伯利亞寒流?

她想了想,回道,“都下了這麽些天的雨雪了,總不能一直下着吧?”

“也是……”淩波點了點頭,簡單地用了一只玉玦,把雲真頭發盤在頭頂,又給她束了兩條絲帶。

梳完發式之後,還對着銅鏡看了兩眼雲真,笑道,“小姐這麽一打扮啊,還真像是哪家的富貴小公子哥。”

雲真聽她這麽說着,忽然想起那次,她跟着楚玉一起去淳安找惠娘。

心裏又是一陣別扭,也不知道那天她甩手就走,楚玉有沒有生氣。

但是主要過錯在他們,她走了也是正常的吧?誰能沒有個脾氣呢?

幾人吃了早飯,雲真懷揣着幾張大銀票,就帶着三個丫頭出去找房子了。

其實臨安城外城相當熱鬧,跟北梁都城西京比起來,有過之而無不及,沒走幾步就看見一排典當店鋪,還有類似于中介的房屋交易所。

雲真随意挑了個大的典當鋪子走了進去。

一進門,眼尖的店小二看她像是有錢人,便躬身迎上來,給她奉上茶水,“這位公子,是來贖東西嗎?我們這裏什麽都有,只有公子想不到的,沒有我們沒有的!”

雲真清了清嗓子,笑答道,“姑娘有嗎?”

小二被她這句話答得愣住了,眨巴着眼張着嘴看着她,半天說不出話來。

淩波也忍不住笑了,“我們公子跟你開玩笑呢,我們自然不是來贖人的,讓掌櫃的出來,有大買賣。”

小二見雲真身邊跟着三個下人,知道她不會是随便唬人,随即進去叫了掌櫃的出來。

那掌櫃的見多了大世面,聽到大買賣也不慌不忙,許久才慢慢走了出來,上下打量了雲真一圈,皮笑肉不笑問道,“公子要買什麽呢?”

“第一,買房子,第二,租鋪子。”雲真也不惱,笑眯眯地伸手手指數道,“其次,房子非五進院子不要,鋪子非繁華路段不要,上下兩間樓房的才可。”

五進院子,至少要占地二三十畝了!

掌櫃的立刻呆住了,這才又上下仔仔細細看了雲真一遍。

內城裏的主他幾乎全見過,倒不記得有這麽一個長得白淨的一二十歲的的公子哥!

“公子是外面過來的吧?”他小心翼翼地問道。

“你管我們公子是從哪裏來的?”雪娘朝他翻了個白眼,心裏暗暗罵了句,果然是狗眼看人低,一說要買大房子态度就變了!

“是是是!”那掌櫃的一聽雪娘北方口音略重,随即眯着眼拱手回道,“是從北面來的朋友吧?失敬失敬!”

雲真卻不吃他這一套,從商的人,見風使陀坑蒙拐騙的本事她能不知道嗎?好歹雲家也開了間幾百年的酒樓。

“那你聽聽我是什麽口音?”她随即追問掌櫃的。

雲真聲音軟糯,雖然不會說方言,但聽着,也讓人模棱兩口。

掌櫃的看着她,不吱聲了。

雲真輕笑了一聲,又道,“咱們也不多說廢話了,五進的院子,就在城裏,有沒有?”

“有倒是有兩間,一間是六進院子,地方偏了些,不過緊貼着城邊上,後頭還有個大園子,有個大池塘的。”

“還有一間呢?”

“還有一間,就靠這不遠,緊貼着內城牆根處,一個五進院子,後頭的幾個房間倒是做得不大,也沒有多餘的園子,就一個天井,帶着兩處小園。”

聽着各有各的優點,也各有各的缺點,倒是一時之間說不出哪個好。

雲真已是拿不定主意,扭頭探尋地望向惠娘。

惠娘臉上也有些猶豫,輕聲回道,“要麽就先看看店鋪吧?這邊看店鋪倒是方便一些。”

“可以,我們這邊也有幾間地段上好的鋪子,上下樓的也有,連着兩間也有,很敞亮,有兩間就在隔壁街上,要不然我先跟着公子去看看?”

“也好。”雲真點了點頭,朝淩波道,“你先去把那個蜀商請來,我們一起去看鋪子。”

“那公子倒不如先去看看那個五進的院子,等奴婢去把那個蜀商找來再說。”淩波利索地答道。

“也好,那我們就先去看院子,你動作快一些。”

“好!”淩波二話不說,立刻匆匆走了出去。

“先看那院子?”掌櫃的笑眯眯地看着雲真,“其實公子去了,一看便知是要哪一個,五進的這間,實在是有些小,我看公子出來便帶了三個婢女,恐怕以後帶的人多了,會住不下。”

雲真笑嘻嘻的,也沒反駁,只是道,“先帶我們去看了再說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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