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雲真這條賤命,沒人在乎

舒貴妃勉強保持着鎮定,假裝什麽都不知道,擠出一絲笑來問道,“那朝宣可有看見給香梅東西的人,長什麽模樣?”

鳳雲如又似是不經意地瞟了眼寧兒,頓了頓才道,“隔得太遠了,倒是沒看清。”

舒貴妃聽到鳳雲如這麽說,才暗暗松了口氣。

誰知鳳雲如卻又接下去道,“不過……那宮人穿的是粉色的衣裳,禦膳房的人,都是跟龍神衛一樣,穿的黑白兩色,皇上這下還懷疑,是雲真做的嗎?”

鳳允恭看着始終沒吱聲的雲真,沉吟了半晌,回道,“朝宣當真是親眼所見嗎?”

“自然是親眼所見,皇上若是不相信,待會朝宣過來,一看便知,她去禦膳房去找那個白紙包了,若是找不到,那就還在香梅身上。”鳳雲如淡淡回道。

逢晴聽鳳雲如這樣說,趕緊伸手去掏香梅身上,掏了許久,果真從她身上掏出來一個撕成兩半的紙包!

逢晴立刻捧着,呈到了鳳允恭面前。

“是或不是,待會太醫來了,一驗便知。”鳳雲如掃了那紙包一眼,心中也是暗暗松了口氣。

“皇上,恐怕是這香梅剛剛端菜過來時下了藥,還沒來得及扔掉。”逢晴也跟着低聲說了句,

“她自己下的藥自己怎能不知?看來,在我們之中,還有內應,那內應是怕香梅把知道的事說出去,要一并除了她!”

舒貴妃千算萬算,沒算出寧兒竟然被朝宣看見了!

此刻心裏已經慌得手足無措,她見那幾個不知情的禦膳房的宮人,已經把目光投向了寧兒,後背更是驚出一層冷汗。

情急之下,立刻捂着肚子shen吟了一聲。

“怎麽了?”鳳允恭臉色雖然是黑着的,卻還是扭過頭來問她。

“臣妾剛剛也吃了口這東西……”她捂着肚子,無力地指着那香蕉班戟道,“臣妾看它新奇,便吃了一口……此刻腹中絞痛難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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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允恭慌忙伸過手來,一碰到舒貴妃的手,發覺她滿手的冷汗,以為是痛成這樣,慌忙起身叫人進來。

“皇上!香梅死了!”恰好跪在香梅邊上的宮人,發覺香梅不再動彈,伸手一探,發覺已經沒了鼻息!

禦書房裏頓時亂成了一片。

既然死了,那就無從對證。

雲真這才擡起頭,轉眼看向渾身僵直的香梅,心中五味雜陳。

她看見朝宣和太醫幾乎是一前一後從外面奔了進來,朝宣先蹲下去試了試香梅的脈搏,太醫則是忙着先把舒貴妃送回舒心殿。

不過一兩分鐘,香梅的屍體也擡下去了,鳳允恭和舒貴妃也離開了禦書房。

鳳雲如一個人坐在桌旁,低頭看着雲真,頭也不擡,輕聲吩咐道,“你們都先出去,本宮還有幾句話要問雲真。”

等到人全出去了,雲真和鳳雲如卻誰都沒有說話。

長久的沉默之後,雲真自己扶着邊上的椅子站了起來,仍舊是低着頭,一眼都沒看鳳雲如,“多謝夫人出手相救,若是沒有其它事,雲真就退下了。”

鳳雲如捂着唇,低聲咳了幾下,“你就是用這樣的語氣,回報本宮的麽?”

“不然還能怎樣?”雲真忍不住撇了下嘴角,這才擡頭看向鳳雲如,“本就不是我下的毒,夫人不救我,我最多也就是一死而已。我這條賤命,反正也沒人在乎。”

她剛剛對鳳雲如有些一點點的改觀,哪知道她竟然說出這樣的話來。

世間上,哪有一個母親,會問自己的孩子索要回報呢?她生下她不要她也就罷了。

她這麽想着,忍不住冷笑了聲,轉身就走。

右手剛要碰到門扇,鳳雲如忽然又在她身後道,“雲真,你雖聰明,但是山外有山,謹記今日的教訓,本宮救了你第一次,卻不一定能救得了第二次第三次。”

“你可以選擇不管我。”雲真咬了咬牙,頭也不回,沉聲回道。

說完,一把拉開門,快步走了出去。

朝宣等人正在門口候着,見雲真出來,朝宣忍不住上前了一步。

“多謝姑姑今日出手相救。”雲真低頭朝她行了一禮,随即領着禦膳房的其餘幾個宮人,面無表情離開了。

鳳雲如後腳跟着,緩緩從禦書房裏走了出來。

朝宣見她臉色不好,上前輕輕扶住了她的胳膊,“公主……”

“本宮也不知道,她心裏,該有多恨呢?”鳳雲如看着雲真遠去的背影,忍不住輕聲嘆了口氣。

·

鳳允恭在舒心殿裏坐了許久,看着床上熟睡過去的舒貴妃,眼底裏暗波湧動。

鳳雲如在外殿裏,仔細詢問了太醫舒蘭的情況,問完之後起身進來,鳳允恭也恰好站了起來。

“睡了。”鳳允恭随即朝她露出一個口型,轉身跟着鳳雲如走了出去,“今日勞煩皇姑母費心了。”

鳳雲如随即朝他露出一絲寬慰的笑意,“說的什麽話?如今太後在皇塔專心供奉佛祖,皇上的幾個姑姑,也就只有本宮陪在身邊而已,本宮多費心一些,無可厚非。”

“這是皇上的第一個孩子,太後每日與本宮見面,說的最多的,便是舒貴妃,她自從進了皇塔,身子便大不如前了,鬓角也有了些許白發,然而她不過才三十五而已啊……”

兩人說着話,鳳允恭将鳳雲如送到了殿門外,鳳雲如卻沒坐轎辇,想朝宣揮了下手,示意她們遠遠跟着。

鳳允恭知道她是有話對自己說,便也讓逢晴她們離得遠一些。

鳳雲如伸手替他掩好了肩上的披風,忽然輕聲道,“皇上,太後雖然不是你的親生母親,但是孝義兩字,絕不可丢!”

鳳允恭眼底裏,又漸漸地現出幾分掙紮,“朕總是在想,要不要封舒蘭為後。”

“一定要封,無論出了多大事,皇上也只能睜只眼閉只眼,舒家女子入了宮,一定是要封為皇後!”她絲毫不猶豫,斬釘截鐵地回道,“恭兒,這是鳳家的天下,姑姑絕不會害你!”

鳳允恭自然也知道,大概這世上對他最好的,也只剩鳳雲如了。

他沉默了下去,扭過頭,繼續慢慢朝前走着,“有時,朕看着舒蘭,就會想,這天下,到底是姓鳳,還是姓舒呢?朕軟禁了太後,舒蘭卻還在身邊,她的意思便是太後的意思,這軟禁二字,顯得有多可笑啊……”

“你一日在位,南晉便不會易主。皇上要牢牢記住,當年宮亂,拼死護住先帝的,除了本宮,還有太後,太後對鳳家猶如再造之恩,如若不然,南晉就已經是赫連家的了!”

鳳允恭又沒吱聲了,只是慢慢擡起頭,看向天空高處,那一排往南飛的鳥兒。

“今日下毒之事,本宮會幫皇上妥善處理,皇上不必再憂心,只當沒發生過便罷,畢竟皇上沒有傷到分毫。”

當初,他想讓烏洛蘭庭梧做妃,太後肯了,舒蘭不肯,他便一直拖着,直到庭梧離開,他還是虧欠着她。

今日,舒蘭以他為餌,想要害雲真性命,他仍舊不能做主。帝王的尊嚴,也被舒蘭狠狠踩在腳下!

連自己在乎的人都保護不了,這皇帝,當着又有什麽意思呢?

“皇上,再忍一忍,太後以後不在了,也就好了……”

他又扭頭看向鳳雲如,許久,長嘆了口氣。

·

鳳允恭一走,舒貴妃随即從床上坐了起來。

寧兒和幾個宮人見舒貴妃起身,随即走到床沿邊。

“沒用的東西!竟然被朝宣看見了!”舒貴妃盯着寧兒,冷不防一巴掌甩在寧兒臉上。

寧兒被打得一陣耳鳴,踉跄了兩步穩住身形,慌忙朝舒貴妃跪了下去,“奴婢該死!奴婢沒用!奴婢該死,娘娘若是有氣便罰奴婢,別氣壞了自己身子!”

一邊說,一邊用力地磕着頭。

舒心殿裏一入冬,內殿地磚上都是用上好的波斯絨毯鋪着的,沒有一絲縫隙,寧兒雖然磕得用力,卻傷不到自己。

舒貴妃忍不住冷笑了起來,一把掀開被子,赤腳走下床,一腳踹翻了寧兒。

“在這磕頭有什麽用?滾到外邊磕去!”

“是!奴婢到外頭去!”寧兒随即慌張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剛轉身沒走幾步,舒貴妃又叫道,“讓你出去便出去了嗎?回來!就怕別人看不到,猜不出是本宮做的是吧?一幫沒用的廢物,全都是沒腦子的!”

說着,怒氣沖沖地來回走着,邊走邊道,“眼下如國夫人肯定是對本宮起了疑心!她素來都對本宮和顏悅色,今日竟然當着皇上的面責罵于我!”

“若不是本宮反應快,裝作小腹疼,你們這群沒用的東西就害死本宮了!”

寧兒又轉身朝舒貴妃跪了下來,撈着她一雙鞋子,爬到舒貴妃腳邊,苦苦哀求道,“娘娘,您穿上鞋吧?若是受了涼就不好了!是奴婢的錯,奴婢罪該萬死!”

舒貴妃低頭狠狠剜了她一眼,也知道受了涼對腹中胎兒不好,轉身便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寧兒一邊給她穿鞋,一邊輕聲道,“娘娘,就是看着太後的面子,如國夫人想必也是不敢動娘娘的!若是被她查了出來,奴婢願意一人擔下所有罪責,娘娘不要生氣了,別氣壞了自己身子!”

“自己知道便好!若是到時牽連到了本宮,你自己知道會有什麽下場!”

“是,奴婢知道,是奴婢一個人的錯!奴婢是奸細,是刺客,跟娘娘無半分關系!”

她連說了幾聲,見舒貴妃臉色好看了一些,才繼續給她穿好了鞋。

穿完,又在地上不住地磕起頭來,“但是娘娘且聽奴婢說一句,這次雖然是奴婢的錯,然而娘娘不覺得,這次的事有些蹊跷嗎?為何朝宣姑姑和如國夫人,能來的這樣适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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