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跳樓自殺的十八線12

渾然不知這一切的付魚，獨自在廚房裏待了一會兒，直到顯示屏上的數字升到100，才接了兩杯開水走出來。

客廳裏播放着動畫片，付魚聞聲掃了眼電視，看見裏頭熟悉的卡通人物，心情一下變得很好。

她看見仰靠在沙發上已經睡過去的許星升。

低頭，看了眼自己手中還散發着熱氣的水杯，下一秒默默回到廚房，把杯子放下。

重新出來後先關了電視，再傾身熟練地将人抱起，将她送回房間。

外套依然是昨天的那件，她小心翼翼地脫下，原本想将褲子也順手脫了，想到裏頭什麽也沒有，只好作罷。

被子剛蓋好，口袋裏的手機響了。

付魚看了眼備注，連忙接起，一邊捂着話筒小聲喚了句“姑姑”，一邊帶上門離開。

穿過門縫的光線被黑暗徹底吞噬的剎那，床上躺着的人，無聲睜開了眼。

許星升摸黑爬下床，輕輕拉開衣櫃門。

在裝滿新衣服的衣櫃裏，很快找到了剛被放進來的那件留有餘溫的外套。

她抱着東西鑽回床上，像昨晚那樣，枕着這件因被付魚碰過而留下淡淡味道的兔子外套，安然入夢。

另一邊，回到客廳的付魚，正無奈地承受着來自電話那頭的嗔罵。

“要不是你弟剛才跟我說，我還不知道你偷偷談對象了，付魚，你真的是長大了，這麽大的事也不和我說，你眼裏還有我這個姑姑嗎？”

付魚不敢反駁，只敢在心底臭罵章紹明，她知道這家夥是個大漏勺，卻不知道他漏得這麽快。

不過他能打電話回去“通風報信”，就表示他今晚沒回華園，不然，陳叔早就提醒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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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帶上你的女朋友，給我滾回家來。”

繼陳叔和章昭明之後，付魚是第三次反駁這件事：“姑姑，我不知道章紹明是怎麽和您說的，但我們兩個真的只是單純的朋友關系，而且現在有點晚了，我再過去不太方便。”

付韶念：“從華園過來也就十多分鐘，這還不方便？哦，你倆還在外面約會？熱戀期的小情侶就是不一般哦。”

有了前兩次的前車之鑒，付魚清楚，無論自己怎麽解釋，純粹就是白費口水。

無奈之下，只能放棄無謂的掙紮：“還沒來得及和您說，我已經搬出華園了。”

付韶念把她的不反駁當作默認，聞言輕呵一聲：“呦，不得了啊付魚，都學會金屋藏嬌了？你姑我雖然老了，但年輕時好歹也在國外待過幾年，沒你想的那麽封建，別說對方是女孩子了，只要你喜歡，就算她是紙片人，我也能想辦法扣出來做成可以動的人跟你結婚。”

說着聲音溫和許多：“行吧，既然你已經搬出去了，那今天就算了。明晚你把人帶上一起回趟家，這畢竟是你第一次談戀愛，幫你把把關是一回事，我更想看看究竟是啥樣的姑娘，能把你這萬年不開竅的家夥給迷成這樣。”

付魚直覺這絕不會是簡單的一頓飯，想到可能會上演的誇張場面，忙出言阻止：“姑姑，其實我倆真沒談戀愛。”

知道女人不會信，在她開口前，被迫撒了另一個可以控制住當下局面的謊：“實際上是我單方面暗戀她，那這樣吧，姑姑，我明天會盡量邀請她回家，如果她答應的話，明晚我們就一起簡單吃頓晚飯，其他什麽都不用安排，好嗎？她還不知道我的感情，我和她現在連八字都還沒一撇，要是你們太熱情吓到她了，我不就真的一點機會都沒有了嗎？”

原主面對家人時，不像外人面前那樣高冷，但也不會像章昭明那麽話痨。

現在破天荒地說了這麽一大段，如此反常的舉動果然引起了付韶念的注意：“魚魚，這還是你長這麽大，頭一回一次性講這麽多話吧？”

付魚心頭一咯噔，完了，只顧着怎麽把謊說得真誠，忘了還有人設這一回事。

剛要大腦風暴一番，對方已經先替她找好了完美的理由：“平時要你和你姑父多講幾句話，難得像是要你倆命一樣，結果現在，啧啧啧，愛情的力量果然偉大。”

付韶念：“行行行，我向你保證，明天絕對只會是一頓再平常不過的家人間的晚飯，這下你放心了吧？”

付魚：“章昭明那邊，也麻煩姑姑您去敲打一下。”

“知道了知道了，那你繼續去約會吧，不打擾了。”

付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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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付魚帶着許星升去醫院做了回全身檢查。

檢查結果臨近中午才全部出來。

結果顯示，她的身體一切正常。

付魚徹底安心，也如承諾過的那般，今後都不會再特意關注她的飲食量。

回小區的路上，付魚提出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

“星升，我想請個家政阿姨，只負責三餐和清潔，其餘時間家裏就我們兩個人，你可以接受嗎？”

原主父母在五歲那年因為車禍意外去世，後被付韶念接回家。

家裏有管家和傭人，這些家務根本輪不上她親自動手。

而章昭明雖然叫她一聲姐，實際上只不過比原主晚出生了幾個月。

本科畢業後，章昭明進入自家公司，同年，他就從家裏搬了出來，跟陳叔一起住進了華園。

後來原主研究生畢業，也就一起搬進了華園。

兩人就在同一個小區，來往也方便，因此一日三餐什麽的，陳叔都會派人上門照顧。

如今她倆的房子離華園不算近，在吃飯和其他方面，固然得想其他辦法。

付魚自己會做飯，但在這個世界，她顯然不能親自下廚。

一旁的許星升聞言有點激動：“付魚，我會做飯的。”

付魚知道她還是想為自己做點事，但她也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她做。

“公司的事，應該很快就能落實了，到時候接了劇本，你的精力更需要用在與演戲有關的事情上。所以星升，這些事情，我們還是交給專業的人來做吧。”

許星升的注意力瞬間被更關鍵的字眼轉移，眼裏一下子發出一道耀眼的光：“劇本？！”

光芒轉瞬即逝，失去神采的人，怏怏地低下了頭。

付魚心尖一顫，除了許星升自己，沒人比付魚清楚，她為何會突然變得如此不自信。

許星升進圈的前兩年，李素沁一直沒讓她拍戲。

理由是許星升的演技還不合格，就算她帶她去試鏡，也肯定會被刷到，不如先專心磨練，等她覺得可以了，再帶她去。

許星升對娛樂圈的內幕一竅不通，不知道娛樂圈多的是又沒演技又沒顏值的資源咖，只要資本想捧一個人，就算是根朽木，也能硬生生給人吹成一朵花。

她太過信任李素沁，毫不懷疑地吃下了她畫的餅。

這塊餅，一吃就是兩年。

李素沁找理由不讓她報相關演技培訓班，許星升便一邊看前輩們演戲的精彩片段，一邊逐幀鑽研學習，每隔一段時間，就去找李素沁，請她判斷自己是不是有資格了。

肢體有點僵硬、表情不夠真實、哭戲太過誇張……每次都有新的批評。

比這更紮心的評價，許星升從小聽到大，因而李素沁的刻意打壓，并沒有讓她變得萎靡不振。

相反，為了證明自己一定能行，她甚至更加刻苦地去鑽研。

李素沁不是傻子，她之前就是經紀人，只不過那時候公司太小，她手下的藝人也都不怎麽樣，辛苦幹了幾年賺到的錢，還不如她和劉榮耀介紹一個姑娘能收到的錢多。

她能看出來許星升有這方面的天賦，但她已經被金錢蒙蔽了的眼，所以面對對方全然信賴的眼神，還是毫不猶豫地試圖掐滅她的希望。

本以為許星升會像其他姑娘一樣，被打擊個幾次，心态就會崩塌，自己就能順勢給她揭露娛樂圈的那些潛規則，從而以退為進地請人入局。

誰知道這是塊難啃的骨頭，整整兩年，不但沒想過放棄，反倒更加努力。

意識到不能再用之前的方式來對付她，李素沁只能轉換套路。

她咬牙花了點錢，将許星升塞進《見你如春天》的劇組，給她接了個女四號的角色。

說是女四號，實際上全部戲份加起來，連半小時都不到。

拍攝期間，她又花錢買了點水軍，不斷在許星升的個人微博下大放彩虹屁。

許星升能被她騙進圈，就是因為她太渴望被人喜歡、被人稱贊。

現在她終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雖然不多，但已足夠讓她感到心安。

接着，李素沁告訴她，公司有意培養她，正打算幫她接一部肯定會火的劇，一旦成功，她就能被更多人喜歡了。

聽到這個消息，許星升欣喜不已。

她乖乖等待李素沁的結果，而當李素沁再次因為這個事找她時，已經是殺青宴前一周的事。

女人的表演堪稱一絕。

她先當着許星升的面狠狠扇了自己兩巴掌，随後邊哭邊滿懷歉意地向她道歉。

不明所以的許星升被她整懵，回過神來後連忙去安撫她。

在她的詢問中，李素沁才開口解釋。

她表示，公司原本幫她接下了新劇的女一號，誰知昨天被最大的投資方換成了許慕寧，公司鬥不過對方，只能放棄。

事後公司把這一切都怪在了李素沁身上，認為是她沒做好準備工作，才讓公司白白折騰，随後又提起許星升進入公司兩年，卻一點回報也沒有的事。

說到這裏，許星升不覺疑惑，她沒有戲接，不是公司允許的嗎？

李素沁早有準備，繼續打感情牌。

她說其實這兩年公司一直在給她壓力，他們早就想讓她給許星升接戲賺錢，是李素沁獨自把這些抗了下來。

“星升，我知道你只想通過自己的努力讓更多人喜歡，所以我不能替你接那些粗制濫造的戲，那樣做，對你有害無益。”

她把謊言說得比真話還真，唬得社會經驗為零的許星升感動得跟着落淚。

末了李素沁才道出自己的真實目的。

她說她要不是走投無路，自己也不想讓許星升這麽做，這次機會是她們唯一的機會，如果錯過了，兩人必定會被公司辭退，而她們這兩年什麽成績也沒有，再想進其他公司，幾乎不可能。

這個機會，自然指的就是讓許星升爬上投資方的床，将原本屬于她的角色，重新拿回來。

許星升這會兒已經不再關心自己會如何，她滿心滿腦只有李素沁刻意強調的那些話。

女人做這一切都是為了她，她默默保護了自己兩年，在這關鍵時刻，自己怎麽能繼續讓她為自己犧牲。

一心想要報答對方的許星升，如李素沁所願，就這麽入了她早就鋪開的網。

整件事中，許星升是完全無辜的嗎？

她不是章昭明，她作為旁觀者，給不出一個肯定的回答。

她能斷定的，就是如果沒有李素沁，原劇情裏的許星升一定不會犯這一次錯。

至于現實中——

不管他人如何評判。

她替代章昭明，成了未遂強/奸/罪的受害者。

她不願追究，那許星升對她而言，就是無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