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跳樓自殺的十八線16
許星升心裏,有塊被包圍起來的禁地。
這塊禁地,曾長出過一種糟糕的、她從來沒見過的情緒——她不喜歡它。
她清楚地知道,一旦自己被它控制,那她現在暫時擁有的一切美好,都将被失控的自己親手毀掉。
為了不讓它長大,她拔掉了它的根,親眼看着它,死在那片潮濕的禁地裏。
若不是付魚再次提起,她幾乎忘了這片禁地的存在。
許星升不想去那裏,她逃避般不想接觸有關禁地的一切,于是,她變成了會撒謊的壞蛋。
“我只是有點緊張而已。”
付魚知道她沒有說真話。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偏偏她不能。
原劇情裏的許星升,最後之所以會患上只有靠自殘才能緩解的嚴重心理疾病,正是因為在那之前,她的每一次因容貌焦慮而産生的負面情緒,并沒有及時被釋放。
她不希望現實中的許星升重蹈覆轍,便耐着性子又問了一遍。
這一次,她以退為進。
“星升,真的只是因為緊張嗎?我們說好的,如果我做了什麽惹你不高興的事,你都願意告訴我的,難不成是我這次犯的錯太嚴重了,你因為太生我的氣,所以才不肯和我說嗎?”
許星升果然入了套,她立刻反駁:“你沒有錯!”
人被自己抱着,付魚看不見對方此刻的神情,但她能想象得出來,毫不猶豫反駁自己的許星升,靈動的表情一定很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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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魚難得腹黑地利用了她的單純:“如果我真的沒做錯的話,你為什麽不願和我說自己究竟為什麽不開心呢,所以你還是在哄我,對嗎?”
許星升不肯吭聲了。
付魚遲遲等不到答案,難免因為擔心而感到焦急,如果這樣都沒法讓人開口,自己還能怎麽做?
大概是心聲被聽見,一直保持沉默的許星升,終于顫聲道。
“我不想和你說,我、我要是說了,你會讨厭我,把我趕走的。”
總算等到她開口,聽清她話的付魚,終于松口氣。
她熟練地安撫又開始缺失安全感的鹌鹑小姐:“你忘記我之前說過什麽嗎?我說過永遠不會讨厭你的,你不相信我的承諾嗎?”
許星升在她懷裏輕輕搖了下頭。
“我可以把這理解為,你是願意和我說了嗎?”
許星升都能開口解釋自己沉默的原因了,意味着她已經決定了要把真實原因告訴付魚。
她真的不願說,但更做不到的,是欺騙她。
她知道自己有99%的可能被抛棄,但因為對方是付魚,所以她還是想為了那少得可憐的1%的可能性,搏一搏。
“對不起。”許星升開口道歉。
因為害怕那個擁有99%可能性的結果,她的情緒如沙子做的城堡般,開始一點點崩塌。
“我只是不喜歡你向付姐姐他們撒嬌,但我很快就知道自己這樣不對,所以我馬上就沒有這麽想了,付姐姐很好,我一點也不讨厭她的,都是我不好,但我真的只是那麽想了一下,真的只有一小會兒,所以你能不能原諒我啊,付魚,你不要讨厭我,好不好。”
她解釋得有些語無倫次,聲音越來越低,最後隐約聽着,還帶上一點哭腔。
付魚現在腦子有點亂。
她幾乎沒聽進許星升後面的話,滿腦子都只有她說的第一句。
撒嬌???
誰撒嬌了?!!
許星升這時候顯得分外敏感,當發現自己話都說完一小會兒了,付魚還沒給個結果時,她以為對方是選擇了99%,情緒徹底崩潰,淚腺失了控,豆大的眼淚瞬間奪眶而出。
真正心痛到哭泣的許星升,流淚的方式是無聲的。
要不是她的腦袋還埋在付魚懷裏,還在分神的付魚壓根不會發現這一點。
她頓時顧不上解釋其他,當務之急,是把眼前的淚人哄好。
被譽為“靈丹妙藥”的擁抱,此時卻沒有了任何用處。
感受到胸前的衣服還在被眼淚繼續抹濕,難得感到手足無措的付魚,腦子一抽,把人松開的下一秒,準确無誤地湊唇壓上了眼淚的溢出點。
這枚陌生又熟悉的眼尾吻,成功讓人停止了哭泣。
付魚的頭反而更疼了,因為她不知道,自己該如何解釋這個行為,別說許星升了,連她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怎麽就下意識這麽做了呢。
而此刻正需要她解釋的人,卻善解人意地沒有向她要一個答案。
她就像一個從大人那兒拿到一根棒棒糖的小女孩,只會感謝對方給的糖,而不會好奇地問對方這根糖是從哪裏來的。
接過糖的許星升,表達謝意的方式比言語要豐富。
她主動撲進付魚懷裏,因為剛哭過,聲音聽起來有點含糊不清:“付魚,你還是不讨厭我,對不對?”
雖然她沒有女性朋友,但她也知道,就算是再好的朋友,會互相親吻對方眼尾的概率,大概為零。
偏偏她的運氣不太好,喜歡的人,好像就是那個零。
她想,如果付魚沒有那麽溫柔就好了。
這樣,她可能就會勇敢地問她一句——
付魚,你是不是有點喜歡我啊?
可是付魚太溫柔了,溫柔得不管做出什麽超出友情範疇的行為,看起來都再正常不過。
所以她只能藏好自己所有的心動,不讓它偷偷跑出來。
而被她抱住的付魚,心情則是有點怪。
她擔心許星升問,因為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可現在許星升沒問,她又沒來由的覺得有些憋屈。
複雜的情緒只存在一小會兒,很快就被抛開。
付魚還有個誤會沒解決,在那之前,她先認真回答了許星升的問題。
“我不會讨厭你,以前不會,現在不會,将來也不會。”
說完,才替自己解釋道。
“關于你剛才說的撒嬌,我覺得我有必要跟你說一下,我沒有向我姑他們撒嬌,從來沒有。”
不知道自己怎麽會和這個詞扯上關系,付魚有點抓狂。
很少反駁她的許星升,這一次卻又反駁了她。
“你和付姐姐撒嬌了,我聽得一清二楚,你聲音聽起來可軟可甜了,表情——唔。”
付魚手動捂住她的嘴,阻止她繼續說下去。
“我沒有撒嬌。”她重複道,“我這輩子都不會和人撒嬌!”
她可以接受許星升以任何形式向自己撒嬌,但要讓她去和別人撒嬌,絕!對!不!可!能!
啪嗒。
兩顆眼淚砸在她的手背上,燙得她立刻松開了手。
付魚知道自己啥也沒做錯,但許星升一哭,她就莫名有種是自己做錯了的卑微念頭。
她又開始感到手足無措:“怎麽了?”
對方不吭聲,但付魚知道對方還在無聲流淚。
她自然不可能再像剛才一樣吻上去,發現自己找不到其他辦法把人哄好,一時頭疼得不行。
最後實在沒主意,只能被迫改口:“我知道了,我的錯,我剛才是撒嬌了,因為我向姑姑撒嬌讓你不高興了,我以後再也不和她撒嬌了,這樣向你保證的話,能不能讓你別哭了?”
許星升聽到了她的話,終于肯開口。
“那你能和我撒個嬌嗎?付魚,我想你和我撒一次嬌。”
付魚:“……”你還是鯊了我吧!!!
都怪那枚溫柔的眼尾吻,使得鹌鹑小姐的勇氣在漆黑的環境裏發了酵,變成另一種陌生的、只有被寵過頭的人才有資格擁有的嬌氣。
她打了個哭嗝,嬌軟的聲音帶着濕意,聽起來分外惹人憐惜。
“不可以嗎?嗚,就、嗚、就一次,好不好啊,付嗚、嗚魚。”
家庭地位堪憂的付魚,最終在她要人命的嗚咽聲中敗下陣來。
她半蹲下/身,以一種分外別扭又讓人臊得慌的求抱抱的姿勢,朝着對方張開手。
清冷的嗓音被她刻意調整過,變成一種介于溫柔與寵溺之間的從沒在任何人面前發出過的真正稱得上是撒嬌的甜音。
“星星,你抱抱我,好不好?”
//
覺得自己老臉丢盡的付魚,把房門關上前,分外嚴肅地強調了一遍。
“許星升!沒有下一次了,下次就算你哭暈過去,我也不會再由着你。”
收獲滿滿的許星升回到床上,她開心得完全睡不着,在床上翻來覆去好幾圈,最後停了下來。
本打算再看一眼手機裏的偷拍照,剛把手機拿過來,瞥見亮起的屏幕角落顯示的充電标志,一愣。
手機是她去給付魚開門時重新充上的,如果沒有停電的話,它應該已經擁有80%左右的電量了。
此刻右上角顯示的數字,剛好是80。
付魚騙她,家裏根本沒有停電。
她為什麽要這麽做?
是因為早就知道了自己的素顏恐懼症,所以才把燈都關了嗎?
但她怎麽會知道呢?
腦子裏開始冒出很多畫面,一幀連着一幀,無一例外,畫面中都存在付魚的身影。
最後畫面定格,停在她從趙今今變回許星升時看向付魚的那一瞬。
那時她不敢多看。
而現在,她清楚地看見,在那片溫柔星空的邊緣,有一顆粉色的星星在微微閃爍。
它的存在感太低,低得連星空的創造者都不曾發現過它的存在。
許星升顫抖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攥緊了那顆無形的粉色星星。
她突然很想做件事。
重新找回星星的人,下床走進浴室,打開了那盞從沒遭遇停電意外的燈。
在它的陪伴下,一點點為自己重新化上妝。
她曾試圖為自己争取過很多東西。
父母的稱贊、父母的關心、父母的愛……
無一例外,她什麽都沒能得到。
她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再去奢求任何東西。
結果,她遇見了那個溫柔的人。
她難以自抑地又有了貪念。
貪念如困于水中的無名之物,安分老實得什麽也不敢要求她做。
直到一顆粉色星星驟然出現,它發出的一點光芒,給了貪戀想要鑽出水面的希望。
她阻止不了,只能眼睜睜看着貪戀真的爬上了岸,然後催促着她,去親口問一問對方——
付魚,有沒有一種可能,你會像我為你動心一樣,也喜歡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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