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飲冰

27.飲冰。 [VIP]

第二十七章。

世上只有一種英雄主義, 就是在認清生活真相之後依然熱愛生活。——《米開朗基羅》羅曼羅蘭

容磊跟鄭成功陪着易輕塵兢兢業業演了一宿戲，結局人家是李念壓根不信。

很難說是易輕塵戲爛，還是李念實在太了解易輕塵這個人了。

客廳裏的沙發被李念搬走, 沒地方坐人，容磊跟鄭成功癱瘓在客房床上, 死撐着眼皮玩手機，床頭櫃上放了半打空咖啡罐。

這世上癡男怨女的事情, 說不清，道不明, 容磊何嘗不是情網中掙脫不出的主，他自己亦并無立場去評論這件事情的對錯。

容磊長嘆了口氣。

“成功啊，你去把你們易總叫醒吧, 通知他我們的計劃失敗了。”容磊彎肘戳躺在旁邊的鄭成功。

鄭成功困的雲裏霧裏, 幸虧還保存着基本智商，他無力的擺擺手拒絕, “磊哥，你跟易總關系好，你去吧，我上有六十歲母親，中有異地戀女友, 下還有沒見到下一代，我不能就這樣沒了。”

“……唉。”容磊長噓着氣, “還是你去吧，你起碼還有女朋友, 我都不好意思說, 昨天我見着自己前女友了, 但人家是陪着李念來跟易輕塵說離婚事的。”

人類的本質是八卦精。

鄭成功聽見這句當場清醒了許多, 他等了半天也沒等到容磊繼續說。

撐着起身瞅過去，發現容磊一條腿還撐着地面，以一種詭異的姿勢睡着了。

鄭成功正襟危坐思考了三分鐘，叫醒容磊會挨打，叫醒易輕塵也會挨打。

這兩個人都算是自己的老板，得罪兩個不如得罪一個。

Advertisement

最後鄭成功選擇了溫和的方式，他拿自己手機訂好鬧鐘，放在易輕塵枕邊喊人，自己遠離卧室。

悠揚的鈴聲響第一次，易輕塵毫無反應，在睡夢中皺緊眉頭。

第二次，他閉着眼抓了兩下頭發。

第三次，易輕塵睜眼，迷迷糊糊的關掉鬧鐘，倒頭就睡。

鄭成功怎麽就那麽恨呢，早知道自己多訂幾個鬧鐘好了。

最後易輕塵是被李念的電話吵醒的，宿醉使人頭疼欲裂。

他阖眼接電話，聲音嘶啞，“哪位？”

電話那頭是短暫的沉默，熟悉的女聲傳來，“你還沒起？”

思緒有些混亂，易輕塵下意識揚手往自己旁邊攬，沒摸到人，他壓着聲音講，“念念，你打什麽電話啊，就這兩步，你過來說呗。”

得了，人是真的喝大了。

“易輕塵。”李念字正腔圓的喊他的名字，“你別做夢了，抓緊起來洗漱，還兩個小時，我在民政局門口等你，不見不散。”

李念說完自己想說的後，立刻把電話給撂了。

僅剎那，易輕塵的酒意全散，他僵着觸碰床側的卻落空的手，呆呆地盯着天花板看。

睡前窗簾沒拉，正午的陽光從窗臺攀爬進屋，在紅木地板上留下明亮的光影。

這樣的中午易輕塵記憶裏有許多，紮高馬尾的李念捧着冰汽水坐在暖氣片上，背對着窗戶跟前桌的女孩子閑聊他聽不懂的話題；午睡時候教室窗簾薄擋不住光，拿書在窗下立放遮光，摟着抱枕睡過頭的李念；撐着傘拎冰水站在露天籃球場旁邊看自己打球，湊過來擦汗嘟哝天好熱，又次次都過來的李念……

她喜歡在周末的午後穿長睡裙，坐在化妝桌的一角玩手機，暖洋洋的陽光照在群面上，安靜的像是天使。

易輕塵別開眼不肯去看有光的地方，好像這樣的話，李念就仍然還在光裏等他。

****

李念無意多聽易輕塵夢中鬼話，更不會因為他酒後一時自我時間線混亂而動搖不離婚的意思。

李念上周沒少為易輕塵哭，腦袋裏的水倒的七七八八，剩下那點兒殘留的液體，很再難翻起波浪。

別搞得好像只有易輕塵一個人會因為習慣如此而難過。

她難過的時候易輕塵在安睡，在由着張穎穎炒作，在試探自己對他有幾分心動。

那李念憑什麽要心疼？人心都是肉做的，易輕塵是，她也是。

縱然舊時有許多事情起源于誤會，可那天易輕塵對她的試探跟不信任都是真的。

李念在易輕塵身上花了十年整，遑論愛與不愛，哪怕是養只狗，會不會把狗帶到陌生的地方，解開繩子考驗狗能否自己回家？

所以可去他媽的吧。

“你下午去離婚，要我陪你嗎？”午飯池歡陪着李念在校外不遠處的飯店解決，聽完李念打電話以後，池歡試探道。

李念面色如常的夾了筷子麻婆豆腐，有一打沒一打的把米飯跟豆腐混合均勻，心思不在吃飯上，筷子帶落了幾粒米飯落在桌上。

她抽紙擦了包成團丢到一遍答，“我就去領個離婚證，要什麽人陪？再說了，你不還得幫我看這幫小兔崽子自習嗎？”

“喂喂喂，這位李老師，你們班現在可乖巧了好吧。”池歡笑說，“這次語文平均分你們班全年級最高，拉第二三分呢，都是拜你前幾天秀的那波數學題所賜，古詩詞都背好了。”

李念把嘴裏飯吞下去，喝水順好才應聲講，“一時雞血罷了，如果我做數學題做得好，學生語文成績能高，我下個月就能再去集訓然後再考一次數學競賽拿獎。”

“得了。”池歡叫停，“還是請李老師給別人留點兒活路吧。”

李念放筷子，催促道，“抓緊吃，我等會兒着急離婚呢。”

池歡低頭扒飯，敷衍答，“好好好，是是是，你最大了，今天我念這身紅裙豔壓全場，前腳離婚證倒手，後腳小奶狗送捧花。”

“我覺得你說的思路很對。”李念勾唇，想起了什麽，笑的燦然。

****

李念是在前往民政局的出租車上收到曲楚消息的。

曲楚：[我來确認一下，李老師下午有空嗎？你方便在哪裏見面，我去找你。]

讓很舒服的長句，時間地點跟結果交代的一清二楚。

雖然都在北京，但昌平跟順義的距離足夠跨越普通市級，在北京約人距離是至關重要的因素，所以提前兩三個小時來确認總是沒有錯的。

中午不堵車，兩個半小時基本上貫穿全城，又能給對方留出爽約的餘地來。

不愧是搞心理的。

李念在打字框裏輸入了：[你在哪裏？我們等會兒折中見面就好。]

輸完李念頓了頓，又一個一個的删掉，思量着改成了：[我等會兒約了前夫離婚，在民政局這邊，你要是方便的話我在周圍選家咖啡廳你看可以嗎？]

曲楚：[出軌哪位前夫對嗎？]

李念被他逗樂了：[我暫且有且只有這一位前夫，倒是希望能有第二位，可惜自己沒那個能力。]

曲楚：[哈哈哈哈哈哈。]

曲楚：[那李老師要是不介意在前夫面前留下什麽壞印象的話，能否賞個薄面，容許我去民政局門口等你？]

他的兩句話基本上同時發出來，時間上沒什麽間隔。

李念怔愣了下，又反複多讀了幾次這句話。

方才吃飯還想過找人氣氣易輕塵，現在這不是現成的人選？

李念立刻點擊轉賬一千。

李念：[那我還真有件事情想拜托曲醫生了，路過花店時候介不介意幫忙買束花撐場面嗎？]

曲楚沒收錢，僅回了四個字：[樂意效勞。]

答的幹脆。

李念算好時間：[大概得下午兩點半左右辦完手續出來，你方便的話就這個時間見？]

曲楚：[好。]

李念：[多謝。]

曲楚：[不謝，應該的。]

李念沒再回複下去，她不能肯定曲楚這個“應該”是什麽含義。

迄今為止他們的關系停留在見過一次面的“學生家長”上。

倒是能看出，這人有幾分想追她的意思，李念本人無所謂，再過兩個小時，她就單身了。

光明正大的換人交往。

無論是在同易輕塵滞這口氣，還是在心裏上想要證明不是喜歡不起除了易輕塵以外的人。

反正李念都是真的想往前走了。

想去試着接受新的人。

李念對曲楚沒什麽深入了解，唯一的感覺是，同曲楚聊天給她很舒适的感覺，大抵是對方的職業是心理醫生，總之李念挺喜歡同這種人說話的。

通透。

民政局離婚跟結婚都辦。

因此導致了悲喜兩極分化嚴重。

挽手出來歡天喜地的一定是剛領證的，站在門口抽煙等叫號的，百分百是來離婚的。

李念不屬于其中任何一派，她沒進門，撐着太陽傘傘柄站在臺階上，垂眼刷手機。

她穿着明豔的紅色連衣裙，上半身收腰緊身，下半身是傘裙，裙擺很大，布料柔軟的垂墜着。

在陽光裏站着，顏值跟裙子都亮眼，路過的無一不多給個眼神。

有挽手進入的小情侶，男人偏頭看李念，被女友重重的拍了一巴掌催促。

李念始終沒沒往別處看，單手刷着手機。

直到手機上放消息框跳出來自易輕塵的消息：[我到了。]

她才把視線從手機上移開來。

李念擡眼，易輕塵站在半米開外，神色不愠，能看出昨天是真的喝了不少。

跟李念的豔紅不同，易輕塵一身黑色，襯衫扣子扣到鎖骨，站的挺闊。

易輕塵仰頭，同李念隔着段不長的距離對視。

視線糾纏不清，仿佛在進行漫長無聲的對話。

易輕塵的眼睛很深邃，他盯着李念，看的仔細。

隔了長時間不見面的長輩在年節時分總會誇獎小輩，“又長高了，又帥氣了。”

反之，如果一個人每天都同另一個人相見，日複一日，那麽對于對方的改變則很難察覺出來。

某種意義上講，李念跟易輕塵是看着對方長大的。

這對視裏有很多道不明的意味，愛、恨、對不起、沒關系……

半響過後，易輕塵喉結微動，話沒來得及講。

李念已然發聲，“走吧，進去辦手續了。”

講完李念馬上轉身，裙擺打着圈被帶起。

李念往民政局裏走，她完全沒回過頭，易輕塵跟在她身後上臺階，連她的影子都踩不到，捉不住。

來時易輕塵想過許多挽留的話，包括再一次低頭認錯，堅持不認自己答應過的事情，抱着李念不肯離婚。

可真的站在李念面前時候，易輕塵什麽話都講不出來了。

李念穿了當年在機場送自己那天穿的紅裙。

時隔多年，裙子依然鮮豔如昨。

當時他們攜手走過年少，在到了新的非岔路口，分道揚镳。

李念他相擁熱吻，易輕塵閉眼，仍能憶起李念那天的笑顏。

眼角眉梢都載綿綿笑意，辨不出絲毫離別時候的感傷，李念是笑着送他追逐自己的夢想去的。

然後易輕塵放棄了夢想，選李念。

他們再一次同路，跨越過人生節點。

十年相識，普通人至此應該是圓滿。

幸福一生的大結局。

但李念跟易輕塵迎來了另一次殊途，沒有同歸。

決絕且幹脆，易輕塵從前喜歡李念這個模樣。

決定的事情一往無前。

視線交錯的幾分鐘，易輕塵選擇不再掙紮。

掙紮無用，給自己留點兒體面吧，易輕塵如是想。

▍作者有話說:

曲楚跟應長樂是隔壁《極致寵溺》副cp。

跟念念啥也沒有，單純氣死易輕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