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第81章

江邊景色動人,值得細看,不過到底是夜來風涼,乘着游輪看完燈火和江景之後,兩人在江邊走了走,便就回了檀宮別墅。

祁寄還沉浸在巨幕齊亮的驚訝之中,思考時總是會慢上半拍,直到聽見那細軟的叫聲,他才終于回神。

咦?這是……

“白白、胖胖?”祁寄吃驚地看着朝自己跑來的兩只小白貓,“它們不是在醫院嗎?”

兩只白貓都沒剎住車,一只貓咪撞在了祁寄的腳踝上,另一只瘦弱一點的則直接跳起來,扒住了祁寄的小.腿。

祁寄忙把它們抱了起來,一手一個。幾個月間,兩只小白貓都長大了不少,抱起來也軟乎乎的,柔軟又溫暖。

“白白胖胖?”裴俞聲挑眉,“它們原來不是叫大白小白麽?”

“我原來以為胖胖是哥哥,就把它叫成了大白,但是醫生說它們倆的出生順序其實不太确定,所以就改了個新名字。”祁寄抱着兩只小白貓,下颌還被白白用尖尖的小耳朵蹭了蹭。

“結果胖胖特別喜歡這個新名字,所以就定下來了。”祁寄低頭看了一眼右手的小貓,被叫到名字的胖胖果然積極地給出了反應,用毛絨絨的小腦袋在祁寄懷裏亂拱:“喵~!”

祁寄無奈地笑了笑:“一聽見這個名字,它就想要吃的。”

他問:“家裏有貓糧嗎?”

“有。”

聽見男孩極為自然地說出那句“家裏”,裴俞聲彎了彎唇角。

他帶着一人兩貓朝花房走去:“它們的東西都放在這邊。”

花房的感應門開啓,兩人走到了一片擺着藤椅和秋千的寬敞區域,兩個一模一樣的食盆正擺在牆邊,食盆裏已經裝好了貓糧,一旁還放着兩只開好的罐頭。

一看見罐頭,胖胖就蹿了出去。祁寄對此已經習以為常,他又向前兩步,把白白也放在了罐頭旁。

裴俞聲道:“醫院說兩只小貓都已經徹底痊愈了,我就讓人把它們接了回來。家裏一樓客廳的陽臺上也擺了一份貓咪用品,随它們喜歡,想在別墅裏或者這兒玩都可以。”

祁寄頓了頓:“那貓媽媽……”

“大貓還是不親人。”裴俞聲說,“不過兩只小貓被領回家時是跟着人走回來的,大貓也一直跟在後面。我讓人去看過,大貓已經在別墅外草坪上住了下來。隔壁的兩棟別墅我也已經和他們打過招呼,就算它跑遠了也沒關系。”

檀宮這兒的每棟別墅之間最近的距離也有一公裏遠,兩家之間的公共綠地足夠大貓活動了。

祁寄這才松了口氣。

等反應過來,他又忍不住驚訝于對方的周全:“這次真的是,謝……”

謝字沒有說完,卻被人打斷了。剛剛被白白用耳朵蹭過的側臉被男人低頭過來親了親,低沉的聲線正落在耳畔。

“今天已經謝過了。”

祁寄抿了抿唇,便也沒有再開口,只學着白白的模樣,在男人頸窩裏蹭了蹭。

兩只小貓很快吃飽了,重新黏到祁寄身邊來。花房外不遠處就是靜谧的蔚藍湖泊,今晚天氣很好,兩個人便帶着兩只貓走到湖邊,一起去看星星。

湖邊有個秋千,正好能容下兩個人,他們便在秋千藤椅上坐了下來。

時間已經不早,胖胖吃飽了又習慣打瞌睡,沒一會兒就團起身子趴在祁寄腳背上,舒舒服服地睡着了。白白則窩在祁寄懷裏,認認真真地舔自己的小爪子。

因為受過傷又生了病的緣故,白白比胖胖的體型要瘦上一圈,對祁寄也黏得更厲害。它整個窩在人懷裏都不夠,還一直把自己的雪白長尾巴晃來晃去,要人摸一摸才開心。

祁寄摸着它的尾巴,時不時還會捏一捏那毛茸茸的尾巴尖。沒過多久,白白也被摸得睡着了,小腦袋藏在祁寄懷裏,淺粉色的柔軟肚皮規律地起伏着。

祁寄低頭看看小貓咪,小聲說:“它好乖。”

裴俞聲把男孩攬在懷裏,也跟着他摸了摸小白貓的後背,随即手掌上挪,覆住了男孩抱着貓咪的白.皙手背。

暖意從相貼的皮膚傳過來,幫那微涼的手背取暖。

手心裏是軟乎乎的貓崽,手背上是裴先生的體溫。祁寄也很舒服,惬意到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裴俞聲失笑,偏頭親了親男孩的發心:“我也該摸.摸你的尾巴。”

小朋友雖然沒有能摸得到的尾巴,但或許是太像貓崽了,他的尾椎那裏相當敏感,輕輕親一下都會讓白.皙纖細的背脊泛出一層薄紅。

只不過這一點小朋友自己并不清楚。

他當時哭到聲音都啞了,根本無暇分心顧及。

微風吹過,深藍色的湖泊水波粼粼,無垠星空倒映在水面,織出一場溫柔的夢。

是最美的夢,也正被握在手中。

在湖邊看了好一會兒星星,等兩只小貓都睡熟了,兩人就把它們送回了花房的貓窩裏,并肩一同上了樓。

雖然還未到零點,但時間也已經不早了,祁寄原本以為他們要回去休息,卻不想被男人帶着走上了別墅的天臺。

“再去看看湖吧。”裴俞聲說,“從高處看也很漂亮。”

祁寄以為對方是想補回一些白日錯過的時間,便也沒說什麽,直接同人一起走到了天臺邊。

夜幕之下,湖泊微漾,清澈的湖水一眼望不到邊,很是漂亮。

祁寄遙遙望着,低喃道:“夜裏看,感覺就像在看海一樣。”

裴俞聲笑了笑:“海可以比這兒大多了。”

祁寄說:“我覺得這裏已經夠漂亮了。唯一的區別可能就是這裏沒辦法看見日出……”

他的話沒說完,就見裴俞聲低頭看了看腕表。

祁寄問:“怎麽了?”

還有工作嗎?

“沒什麽。”裴俞聲說,“只是時間到了。”

他将腕表亮出來:“最後一個海島的當地時間,也已經過了二十一日零點。”

祁寄的生日就是二十一日,今天。

祁寄捕捉到了一個詞,好奇地問:“海島?”

裴俞聲點頭:“在所有海島,你都已經年滿二十歲了。”

“有些國家20歲才算成年,在這之前一些權利無法獨自履行,要從20歲開始才能正式生效。”

祁寄越聽越糊塗:“什麽生效?”

裴俞聲伸手,揉了揉男孩的發心:“一些贈予手續,和海島的私人所有權。”

在他說話的時候,天臺四周牆壁上的屏幕已經紛紛亮了起來,清晰度極高的屏幕上出現了一個又一個美麗至極的海島景象。

由遠景拉近,每一個海島都仿若人間仙境,讓人目不暇接。

輕緩悠揚的背景樂聲中,男人低磁的聲音再度響起。

“因為我從小就很喜歡看海,所以每年生日的時候,家裏長輩都會送我一座海島,在世界的不同角落。”

他說。

“到今年為止,我總共收到了二十座海島,前段時間,我又額外買了些海島,湊足了五十二座,一同送你,算作禮物。”

三塊大屏幕上,幾十座海島正在分屏展示着,粉色沙灘、月牙白沙灘、砂糖海岸……遍布着成排的棕榈樹,白椰樹,紅樹林,每一處海灘都美輪美奂,引人流連。

海灘之外,便是翠綠色、湛藍色、碧玉色、還有被晚霞映紅的淡紫色海水,晶瑩澄澈,如夢似幻。

有時鏡頭拉得近了,甚至還能看到海灘上栖息的海鳥,和那些尚未孵化的白色海龜蛋。

“五十二座海島……五二,吾愛。”

裴俞聲頓了頓,低聲道:“這種諧音好像有點俗氣……但我還是想送你。”

“因為你是我的祁寄。”

他的最後一句話,同樣也是一語雙關的同音字。

看見這禮物的男孩,卻是徹徹底底地完全愣住了。

祁寄還沒從八十八萬現金的沖擊下回過神來,就又被當頭砸了這麽一個驚人的大禮。一時間他甚至尋不到多少真實感,看着這些影像中的醉人風景也仿佛像是在看旅游宣傳片。

直到他看見屏幕上的一個個海島被盡數拉至近景,或白或金的美麗沙灘上齊齊出現了擺好的碩大生日蛋糕。

蛋糕上,二十支蠟燭焰苗搖曳。蛋糕旁的海灘上,是用中文和當地語言寫下的同一句話。

——祁寄,生日快樂。

被祝福的人遲遲沒能回過神來。

這禮物已經遠遠超出了祁寄所能想象到的範圍,讓他不敢信,也不敢收。他那略顯幹澀的淺粉色唇.瓣幾次開合,都沒能說出完整的話來。

倒是送禮物的男人察覺到他的不安,率先開了口。

“這不是我一時興起,也不是為生日臨時買下的禮物。”裴俞聲說,“祁祁,這是我過年前就想好的事了。”

年前,恰是裴俞聲被告知可能患有致死性家族失眠症的日子。

“那時我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走下去,我最舍不得的人,是你。”

他伸手,輕輕覆上男孩柔軟微涼的臉頰。

“我舍不得你,也不想讓你難過。我總在想,你之前的生活一直那麽辛苦,好不容易等到情況好轉,那麽好的未來還有那麽長,你該去認真享受,好好度過。”

“所以我想把這些美麗的風景送給你。”

裴俞聲壓低了聲音。

“我想如果我不在了,你可以替我去看看它們,也能想一想我。”

他的指尖溫熱,卻很快被濕.潤的水珠打濕了,又被微涼的纖細手掌死死握住。

“我不要替你去。”

男孩哽咽着,眼淚大顆大顆砸下來,話都說不清晰。

“我不要你不在,不許你這麽說……”

眼淚流得太多,手指都被完全打濕了,來不及擦拭,最後只能用輕吻來将淚滴一一吻去,給那冰涼的臉頰送上一點暖意。

“我不說,不說。”裴俞聲連聲應着,抵着人額頭,輕聲問他。

“我們一起去看,一起把所有海島都逛一遍,好不好?”

男孩哭到整個人都在微微發抖,被順了好一會兒背,才勉強咽下哽咽,應下一個鼻音濃重的回答:“嗯。”

他還緊緊握着裴俞聲的手指,不肯松開。

緩了許久,祁寄才吸了吸鼻子,輕聲道:“對不起……我不該哭的。”

他會因為那件事這麽難過,親自體會的裴先生肯定更煎熬。

裴俞聲卻親了親他濕漉漉的睫毛,告訴他:“不用對不起。哭也沒有什麽,我更怕你不肯哭出來。”

告白之前,裴俞聲曾經見過祁寄的兩次眼淚。一次是在華亭會所,祁寄被經理的要求和堆到眼前的債務壓力逼得掉了眼淚。另一次是與賀修重逢,賀修告訴祁寄,他值得被喜歡。

那兩次掉眼淚,祁寄都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我怕你哭也不肯哭出聲來,”裴俞聲望進那雙漂亮的眼眸裏,“更讓我擔心。”

祁寄眨了眨被親得有些發.癢的眼睛,小聲道:“媽媽不許我哭,說男孩子不能這樣……這樣不對。”

“後來……”他說着,鼻音越來越濃,“後來他們走了,我再哭也不會有人聽到……沒有用,我就不哭了。”

“我能聽到。”裴俞聲耐心地回答着,動作輕柔地幫人擦着眼淚,“眼淚沒有對錯之分,想哭便哭出來就好,我都能聽到。”

只是這眼淚卻越擦越多,積蓄得太久,一經傾洩,便再止不住了。

“我也不敢、嗚,我害怕,”男孩哽咽着,泣不成聲,“那時候就是我的錯,爸爸媽媽都走了,不帶着我。”

“我怕又是我的黴運連累別人,讓你生病,害了你……”

男孩哭出聲來。

“我怕你也不想要我了……”

他的小朋友,終于褪掉那層了冰冷的、沉重的殼,在他懷裏,放聲大哭。

“不是你害我生病,祁祁。”裴俞聲心口微酸,低嘆一聲,伸手将人緊緊抱在懷中,讓男孩埋在自己胸口,将自己酸脹的心口填滿。

“……是你救了我。”

他低頭親吻着男孩柔軟的發心:“我不會不要你,永遠不會。”

“我會陪着你,和貓咪玩偶,和草莓園,和所有我們要一同去的海島一起。”

“一直陪着你。”

裴俞聲伸手覆住人後頸,在祁寄額頭落下一吻。

他的承諾很重,聲音卻很輕,像是被夜晚的光亮,輕易便能被吹散在這夜風裏。

但那光芒每一日都會冉冉升起,将整個世界照亮。

“我曾經走到過生命的盡頭,所以我可以篤定地開口。”

“這一生,我永遠愛你。”

巨大的熒幕上,五十二個海灘同時燃放起了絢麗的生日煙火,映得半邊夜空明亮,仿佛焰火也一同落在了這靜谧的湖畔。

晚風缱绻,在每一個海島上盤旋,吹過海面,來到兩人身邊。

溫柔的夜色中,他們十指相扣。

從此攜手與共。

江海寄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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