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狐貍嫁雞?
第0002章 狐貍嫁雞?
第二章 狐貍嫁雞?
從沉睡中醒來時,承曦有那麽一個瞬間,誤以為他昨夜睡在自家宮殿裏。即便是在天宮,他也有許久沒有睡得此般香甜過。
他略微動了動,猝不及防地一張少年面孔出現在視線裏。
承曦騰地一下坐起來,指尖火苗呼之欲出。睡在他身側的清秀少年翻了個身,絲毫沒有要醒來的跡象。
承曦一動不動地靜坐良久,收起指尖滅業之火的幼苗,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來。就算法力複原十不足一,此般低等妖物亦不足為懼。
他從震驚防備中漸趨回神,前夜種種不可言說之事,紛至沓來,于腦海中,走馬燈一般。
作為萬年來天界最年少的戰神、四海八荒僅存的一只純血鳳脈、尊貴無比的默認天帝繼承人——承曦上神如遭雷劈,難以置信,自己矜貴的,連被天庭衆神不小心觸碰都嫌棄到不行的千年童子之軀,居然就如此随随便便地交代在這麽個山野狐妖手裏?
小仙君一時接受無能,心生惡念,恨不能捏個仙訣,令這不知天高地厚尚且呼呼大睡的豎子灰飛煙滅了去。
然而,恨歸恨,想歸想,他是絕對不會做出違背天道良心,且恩将仇報的行徑來的。
對,此妖對他實存救命之恩。
雖暫且勘不破內中乾坤,但承曦清晰地記得,自己先前在虛虞山鎮壓蛟龍惡戰三旬方才得勝,返回天庭途中他偶然得到一直追查之事的線索,他命副将帶天兵天将先行回返,自己獨自滞留下界探尋。
誰知,其行蹤洩露突遇偷襲。
他雖在之前的戰鬥中靈力透支,倒也不至于着了幾個魔族宵小的道兒。但禍不單行,承曦甫一與魔族交上手,驟發涅槃之兆。他真身為金丹赤鳳,每千年涅槃重生。此乃首次,蓋因靈力過度消耗而早至,他也始料未及。
彼時他如墜岩漿熔爐,周身涅槃火燒,年輕的戰神法力盡數封印,魂魄囿于本體之中,連絲毫還手之力也無。襲擊他的魔族将領熟知他拳腳工夫的每一處弱點,魔物結陣困住他的肉身,專弑神族的利刃尖刀連番招呼在他身上,傳說中魔王的血器——斬龍錐狠狠地捅穿他的胸膛……奄奄一息之際,承曦眼睜睜見一只利爪奔着他心口掏去,無力阻攔。就在他阖目認命那一剎,一股神秘的巨力席卷而來,狂風裹挾着他墜下萬丈紅塵,跌落在這小狐妖的院落裏。
下落的過程中,承曦心底明鏡一般,即便僥幸逃脫魔爪,但他神魂重創,涅槃未成,該是了無生路的。
否則,但凡一息靈力尚存,他便是自斷經脈,也容不得這趁人之危的卑劣妖物為所欲為。
承曦一想起來,就氣得牙根癢癢。
可……他順着回憶捋下去,拼命壓制着腦海中不堪入目的畫面,強迫自己跳過這一段記憶。被這小妖魅惑着行過雲雨之後,他徑直昏睡過去。當然,神仙不似人類,無有晚間入睡的習氣。但承曦修煉時日不足千歲,雖天賦戰神之力,到底殺伐深重不堪負擔,需得時時入眠滋養神魂。是以,在天宮裏,上至天帝下到侍童皆知,日落之後,若無天大的事情,不得叨擾鳳栖殿。即便如此,自繼戰神之位始,他便很難深眠,往往閉目養神,聊勝于無。
昨夜,他竟絕無僅有地酣睡整晚。不僅如此,承曦後知後覺地低頭,他身上魔族兵刃留下的遍體鱗傷幾近愈合,就連心口那道駭人的貫穿……他剛擡手意欲觸碰傷處,橫地裏一只雪白的腳掌搭了上來,圓潤的足尖堪堪點在他的胸膛上。
承曦懵了,自打雙親戰亡,除了幼時與他有親緣血脈的天帝偶有觸碰之外,漫天神族,未有敢頂着小鳳凰的厭棄近身者。連德高望重的丹靈真君在花宴上不小心袖子拂到了戰神指尖,都要奉上珍稀的聚元丹賠罪。畢竟,無仙不曉,自家這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小主子,若是在降妖除魔的戰争中沾上了點滴污血,那是要窮盡天庭禦園整年的露水來沐浴滌蕩的。
是以,眼下的狀況,遠遠超出了他的忍受範圍。昨晚尚且可以解釋為身不由己,此刻,他擡着手指,嫌棄地不願觸碰。
承曦往床邊後退半寸,少年一個翻身,胳膊搭到他的腰側,足尖順着他胸膛的肌膚滑落,踩在腹部,圓滾滾的腳指頭還磨蹭了幾下。
“放肆!”承曦忍無可忍,一聲怒喝。
少年茫然睜開水汪汪的眸子,瞅了他一眼,倏地又阖上。
承曦擡起的巴掌剛要落在這家夥作亂的胳膊腿上,“砰”地一下,少年化成一團毛茸茸的小東西縮到床角,仰着腦袋,漆黑晶亮的眼眸一錯不錯地盯着他瞧。
之前光顧着瞻前料後,承曦陡然遲鈍地反應過來,自己此刻衣衫不整,上半身幾乎赤裸地挂着殘存的布條,全身上下唯餘一件貼身的亵褲堪堪保全,也不知是不是昨夜事後……人家給他套上的。
小神君騰地一下滿面羞紅,扯過錦被遮體,指責的話語也窘迫地說不出來了。
床榻之上,一神一狐隔着被子,大眼瞪小眼。
承曦漸漸瞧着新鮮,對面的小狐妖通體浮雲一般潔白無瑕,只有頸項周邊長了一圈烏黑的皮毛,跟天宮花園裏侍童用幻化的冰晶堆的雪狐戴了個項帕似的。對方妖氣稀薄,大約是個道行低淺的小妖。短胳膊短腿,不起眼的尖腦袋上,唯那一雙眼珠子骨碌碌地轉,如墨一般黑似燦星一樣閃亮。
狐貍擡起小爪子,試探着往前伸了伸,承曦又下意識地扯被子,遽然覺察到自己這個動作宛如被惡霸欺淩的小媳婦,神君接受無能,一時僵住了。
只是這愣怔的一霎,小狐貍精驀地變回少年的模樣,果斷伸手在他未曾包裹住的胸肌上抓了一把。随即跳下床,歪着腦袋心滿意足地咂吧,“居然是真的啊。”
承曦一股熱血直沖腦門,羞憤得幾欲抓狂。
少年無知無覺,還道他是不好意思講話。也難怪,兩個陌生人,不,兩只素不相識的妖,一上來連個招呼都沒打便醬醬釀釀了大半個晚上,擱誰也得扭捏一陣子。
誠然,除了他這個孜孜不倦以早日破除童子之身為己任的上進小狐妖。
白隐玉眯着眼打量自己的獵物,越看越滿意。即便神情刻板傲慢了些,但架不住眉目如畫啊,這厮的貌美程度,幾乎就要跟他不相上下。他萬萬未曾料到,山雞成精居然如此秀色可餐。早知道,他這些年來就不該貪嘴,吃光了方圓百裏山頭上的野山雞。
“你歇一會兒,我去給你尋件衣裳來。”小狐貍自以為貼心地交待,實則早已按捺不住炫耀之心,一個健步沖出門去。他在院子裏随手薅了件晾幹的外衫穿上,腳步輕快地在山間飛奔起來。
“小玉,今兒個怎麽才出門啊?”兔子精阿嬸帶着一窩小崽子正刨種子呢。
“阿嬸,我成功啦。”一團雪球騰空飛過,轉眼沒了影蹤。
“什麽?”兔子精阿嬸沒聽懂。
“我是一只名副其實的狐妖啦。”歡快的語調響徹半山腰。
白隐玉這一趟出門,直到夕陽西下,才拎着兩個姐姐合力裁剪縫制好的長衫回家。也不怪他磨蹭,實在是要分享的驚喜太多。清羽姐姐娘親的秘籍果然給力,他又運氣好到爆炸,妖在院中坐,肴從天上來。那自投羅網的小山雞有多可口,他的修為一日精進千裏……凡此種種,他手舞足蹈咋呼得口幹舌燥,愣是不害臊地牛飲光了桃花精姐姐采了一個多月的晨間露水。
踏着漫山的霞光,他拎着新衣踏進院門,遠遠望向自己的房間,屋內朦胧的身影映在窗紙上,一時有些恍惚的新奇與雀躍。難道,這就是話本子裏描述的,金屋藏嬌的樂趣?
小狐妖低頭悶笑,可惜了,他這只是個草房子。
白隐玉路過院子,猝不及防一個麻袋從牆外飛了進來。
“我娘送你的人參,”幾個兔子精寶寶嘻嘻哈哈,“小玉哥哥,你要再接再厲,吃更多的山雞哦。”
“小兔崽子,一知半解,快回去吧。”白隐玉樂呵地撿起麻袋,放到牆角。
“嘣”又是一聲動靜,“小玉,我攢的銀子都被蒼淩贏了去,囊中羞澀,就摘了袋果子應景,你別嫌棄哦。”
“謝了。”小狐貍朝探出腦袋的卵石怪揮揮手。
“願賭服輸,抱怨什麽?”牆外響起一道不耐煩的腔調,隔了須臾工夫,一對精美的狼牙吊墜被随随便便地抛了進來。
收得盆滿缽滿的狐妖大搖大擺地推開房門,只見那只絕色山雞正嚴絲合縫地披着床單閉目打坐。健壯修長的身體被裹得密不透風,只露出一張讓人看一眼就移不開目光的俊臉來。
“嘶~”小狐貍精偷偷咽下一大團口水,剛飽餐過,不好顯得太饑渴難耐。
“喏,給你的新衣裳。”他大大咧咧地遞過去。
承曦掀開眼簾,餘光冷飕飕地掃過他懷中物件,“因何收禮?”
白隐玉理直氣壯,“當然是恭喜我如願以償。”
承曦不可思議,“你到處散播私密之事?”
小狐貍不解,“有何不可?”
承曦咬牙,“不知羞。”
白隐玉愕然,“我是狐妖,采精補陽積修正果乃天經地義,為何要藏着掖着?前年蝙蝠精哥哥第一次偷偷吸到人血,還有兔子精阿嬸家月月添丁進口,我都有送禮的。”
這些……他是一回事嗎?承曦被他胡攪蠻纏地繞暈了腦袋,“那他們讓你吃更多山雞是什麽意思?你怎麽可以不守婦道?”
小狐貍精一頭霧水,“我既非婦又非人,哪來的婦道可守?”他莫名其妙,“再說,我為妖行事如何,與你何幹?”
承曦被他氣得七竅生煙,脫口而出,“你我已有肌膚之親,夫妻之實,理應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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