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第七十五條守則

“在下玉潦,青丘狐族族長,不知幾位貴客遠道而來,所為何事?” 那男子說道。

“為了補天石。”殷瀾接過談判的位置,也不多說,直截了當的點明來意。

“哎呀……”玉潦往椅背上靠了靠,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似的:“這可不好辦。”

沒等殷瀾再說什麽,玉潦就接着道:“按理說,妖皇陛下來此,我等自當無所不應,只是這補天石是我狐族至寶,雖說原本也是在路邊撿的吧,但養了這麽多年,怎麽都有了情分在,更何況這石頭如今與我族也是氣運相連了,若是沒個章程,斷沒有随意外借的道理。”

殷瀾也不驚訝這狐貍能看出自己身份,說來也有幾分故意洩露氣息的成分在,畢竟一個普通玩家和妖皇,顯然是後者更容易将狐族的至寶騙到手。

不過鐘山燭龍的氣息容易辨別,知道鐘山燭龍是現任妖皇,可就是要靠打探的消息了。

可見青丘狐族也不是看起來那麽隐居避世的,至少這狐族奸詐的名頭來的不冤。

“這是自然。”殷瀾談起正事的時候氣勢驚人,和調戲他的小雲生的時候完全是兩個樣子:“族長有什麽要求,要什麽保證,盡管提出來就是。”

玉潦笑起來,上挑的狐貍眼眯起,面容妖冶程度和慕深現在這個殼子有的一拼,聲音依舊懶洋洋:“我倒是沒什麽要求,反正就是個路邊撿的石頭,不過我這人向來懼內,還請幾位貴客稍待,等我家娘子回來再與諸位詳商可好?”

幾人這才想起,還有個傳說中的大長老沒出現,到底是要拿人家的至寶,當然也不在意等這麽一會,當下都表示沒有意見。

喝喝茶聊聊天,慕深再與玉潦敘敘上次在青丘撸團子的舊,沒過一會,一個女子就出現在門口,懷裏抱着眼熟的小狐貍。

“聽說有貴客上門,赤瑾有失遠迎。”

女子一身紅衣,從這衣着和名字上判斷,應該是只紅狐。

這裏不得不說一下,白澤當年能成功騙到慕深“什麽顏色就穿什麽衣服”實在不是沒有道理的,這大概當真可以算得上是妖族的風土人情。

就像白澤穿白,赤瑾穿紅,甚至天上的紅鸾和紫微都是一身紅和紫,不怪慕深受騙。

“大長老客氣了。”殷瀾點點頭,并沒有什麽起身相迎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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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瑾并不在意,一手放下小狐貍,在一陣亂七八糟的吱吱聲中将小家夥攆了出去。

玉潦見到了赤瑾就立時坐的筆直,一雙狐貍眼端的是柔情似水,先前那點運籌帷幄又懶懶散散的樣子抛了個幹淨,詳細的給赤瑾解釋起事情的始末來。

事實上,這始末也就是兩句話的事,赤瑾很快表示自己明白了,朝明顯是主事人的殷瀾道:“不知大人要補天石何用?”

殷瀾不知抽什麽風,忽而道:“我這人也向來懼內,大長老還是與內子商量吧。”

內子慕深:“……”

空氣中一時彌漫着一種名叫強行比賽塞狗糧的氣息。

慕深頭痛,但面上一派淡然,和赤瑾對視一眼,兩人都從彼此眼中找到了相同的無奈之意。

“大長老。”慕深對赤瑾颔首致意,“想必你們也注意到了不周山上空的漩渦。”

赤瑾點頭:“知道。”

“那漩渦與補天石有關,我等聽說需以此開啓,是以求這補天石一用。”

“先生與我狐族頗有淵源,又和玉蔚有舊,赤瑾便也就直說了。”赤瑾是個痛快的性子,不喜歡彎彎繞繞,直接擺出自己的态度:“若是先生想借補天石,憑妖皇陛下的身份和先生這份淵源,我等自然是雙手奉上。”

說到這,話鋒一轉:“可先生怕是自己也不知,這補天石借來是要做什麽,又到底能不能還回來,而補天石與我族的意義并不只是一個象征那麽簡單。”

慕深聽到這話也不失落,事實上,赤瑾這個态度已經是他預料中很好的樣子了,于是耐心道:“願聞其詳。”

赤瑾道:“我記得先生上次來,是為了青丘的玉石,那不知先生可知,這聞名天下的異寶青丘玉從何而來?”

慕深心中有所預感:“可是補天石?”

赤瑾颔首:“正是,自那補天石落入我青丘,才有了這青丘之玉,我族實力在這偌大山海中稱不上頂尖,卻能保全族人至今,也是有賴于此。”

慕深沉吟,赤瑾話說到這個份上,想要這補天石,确實是張不開口了。

也正如她所說,神農并沒能給一個準話,誰都不知道這補天石進了補天之地之後是死是活。若是一般寶物,哪怕是不能完璧歸趙,他們自然也有與補天石價值相仿之物可以補償,絕對不會讓狐族吃虧,可若是這補天石在青丘多年,與狐族之間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那他們實在是沒有理由冒這個險。

正當慕深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一旁的玉潦又出聲道:“雖說如此,但這補天石到底是死物。”

慕深等人看向號稱管不了事的懼內狐貍。

“不知幾位可有聽說,古界中一直有的一個傳聞?”狐貍卻不繼續,而是說起別的來。

“族長指的是什麽?”慕深問道。

玉潦正色:“傳聞,帝俊陛下是為了我妖族萬千生靈而死,敢問燭龍陛下,這可是真的?”

殷瀾看着玉潦,點點頭:“也可以這麽說。”

玉潦面上閃過一抹痛色:“我想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麽。”

殷瀾反問:“這些年的古界,與當年洪荒相比,變化了什麽,還不明顯嗎?”

玉潦聞言一怔,閉了閉眼,像是被抽空了力氣。

怎麽能不明顯呢?問出這樣的問題,只是不願意相信帝俊陛下為妖族而死,選擇自欺欺人罷了。

當年,洪荒破碎之前,狐族有多不容易他再清楚不過了。

那時的他還是只小白狐貍,剛剛長出三尾,就和現在的玉蔚差不多大,從小到大,總有些長輩忽然死去,一夜之間須發盡白,滿臉的褶子像是被抽空了精氣。

當時的族長還是他的父親,他問父親到底發生了什麽,父親并不肯說。

直到有一天,他帶着心慕的小紅狐貍一起回家,見父母,卻見到父親也變成了那個可怕的樣子。

父親就要死了,他再清楚不過的認識到這一點,臨終之前,父親握着他的手,很慢很沉重的和他說:“潦兒,你就要成年了,也,也有了喜歡的姑娘,有兩件事,你也應該知道了。”

他哭的很慘,在心愛的小紅狐貍面前沒留下一點體面。

父親聲音低微,喘的很厲害,卻仿佛字字泣血:“第一件,我們狐族,生來,就是被詛咒的,天道要我們性□□,要我們吸□□氣存活,可我們不願意,所以,你那些叔叔姨姨,都是,都是這樣死的。”

玉潦來不及震驚,他的父親接着說:“所以我們青丘狐族明明常出大妖,卻都年壽不豐……現在,我也要死了,父親很高興你有了喜歡的姑娘,不過還是要将這件事情告訴你,究竟如何取舍,還看你們自己。”

母親在一旁,笑的溫柔又哀傷。

玉潦哭着點頭,一手緊緊握着赤瑾。

他父親笑了笑,接着道:“這第二件,你要記好,陛下說過我們,會改變這一切……所以,所以,你繼任族長以後,要聽從陛下調令,哪怕狐族只剩下微薄的血脈,我們也,也要……”

玉潦跪倒在地,俯身貼近老人,這才聽清那最後幾個低位的顫音:“自由的……”

……

“當然知道。”玉蔚收回思緒,目光沉沉,看向殷瀾:“所以,帝俊陛下成功了是嗎?”

殷瀾點點頭,又搖搖頭:“成功了一半。”

玉潦知趣,沒有再問,只是站起身來,赤瑾随着他一并起身。

二人齊齊向着東方,湯谷的方向行了個大禮。

起身後,玉潦對殷瀾鄭重道:“先父曾言,陛下之命,我等當無所不從,當年之事如何,我并不知曉,狐族沒能有機會參與這一切,卻享受了衆多同胞性命換來的自由,隐世三千餘年,如今陛下有吩咐,不過區區一塊補天石,我族自然雙手奉上。”

說着,玉潦又躬身對殷瀾施了一禮:“但有我們能做到的,青丘一族萬死不辭。”

玉潦這一拜象征着臣服。

妖族始終是一個古老的種族,比人族更漫長的生命,也象征着更漫長的信仰和執着。哪怕過去了萬年,外界時光荏苒,山海也是三千年歲,一些固有的思維并不會改變。

不是皇權至上的盲目,是對強者與領袖的臣服。

哪怕是白澤、麒麟那樣,面對殷瀾慣常沒個禁忌,甚至日常吵架拌嘴,但他們依舊臣服于他。

妖族的皇者,從來不是一個虛名。

從帝俊太一到殷瀾,妖皇二字始終象征着全族的責任和信仰。

而這份信任是用兩位陛下的生命和殷瀾千萬年的付出換來的。

殷瀾對這個結果有所預料,一手虛扶:“起來吧。”

玉潦笑了笑,只道:“諸位且随我來。”

補天石模樣簡單,像是一塊通透的寶玉,乍看和先前慕深拿到的青丘玉沒什麽區別,可仔細觀察就會發現其中的天差地別。

慕淺修三人從談判起憋了一道,龍熒還好,不是個話痨性子,倒是慕淺修和拔蘿蔔兩人差點沒寂寞死。

此時,見了這補天石,就開始忍不住小聲逼逼起來。

慕淺修認真問道:“這看着就像個普通美玉,真的能補天嗎?”

拔蘿蔔同樣認真思考并理智回答:“不能,你看這個玉質透亮,要是補天的話,估計會漏紫外線。”

慕淺修想都沒想就道:“魃魃你醒醒,你那個造旱程度,不就是紫外線本線嗎?”

拔蘿蔔:“……”

四十米大刀蠢蠢欲動。

拔蘿蔔一手按在刀柄,涼涼道:“你信不信我把你打的叫爸爸?”

慕淺修聞言就要掏出自己的戰令,來一場激情solo,不過被龍熒殘忍的按住了。

龍熒側頭朝玉潦和赤瑾笑了笑:“見笑了,內子向來這麽活潑。”

被捂着嘴的慕淺修:“!!!”

說什麽呢!這條賴皮應聲龍!

衆人:“……”

玉蔚這群小氣鬼被逗笑了:“沒事,內子也很活潑。”

殷瀾:“……”

殷瀾看了看慕深,遺憾的閉上了蠢蠢欲動的嘴。

作者有話要說:

殷瀾:我常常因為男朋友不夠活潑而感到與你們格格不入……

慕深:這都是一群什麽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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