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潇潇 “小月亮
第24章 潇潇 “小月亮。”
陳蟬衣在被子裏踢了他一腳, 她不高,只能踢到他小腿,不痛不癢的。
他也不生氣, 她踢就踢了, 他現在特別好說話,她幹什麽他都不生氣。
陳蟬衣說:“我想看你手機。”
家裏兩個充電寶滿格, 他手機充過電了。
他失笑, 沒說什麽,從床頭摸過手機遞給她:“看吧。”
就像是把秘密和隐私交給了她, 連帶着人最隐秘的一部分軟肋。陳蟬衣其實有點高興,唇角小小地翹起。
先前去渡口找他沒找到,産生的那點不知他行蹤的不安感,一點都沒有了。
那年他手機還是很老舊的款,三四年前的型號, 其實有些卡頓了。只不過他用得珍惜。
陳蟬衣摁亮, 有密碼,她擡眼:“密碼是什麽呀?”
他默了默, 沒回答這個問題,湊過去刷臉解開了。
陳蟬衣于這類事情上有些遲鈍, 原本也不是來問密碼的,他解開,她也就歡歡喜喜繼續看了。
他手機上很幹淨,軟件不多,基本都是必備的社交程序。
相冊裏就兩百張照片,不是工作內容就是風景。備忘錄也是,通常都是關于明天注意事項的提醒。
她翻了會兒,邊看邊和他小聲說話, 輕得像是耳語。
有時候問一些問題,他都低聲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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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蟬衣發現他相冊裏,很多家裏小福祿樹的照片。從剛買回來稚嫩的模樣,到後來蔥籠,再到如今漸夏開始飄葉子。
他都有記錄。
她有些驚訝:“我們家小樹還有這種時候哪?”
飄第一片葉子的時候,恰逢潤州雨停,窗外淺金色陽光柔柔照進來,青翠可愛。
李潇難免沉默。
家裏的小樹一直都只有他澆水,清晨他侍弄植物,她還在睡覺呢。從來也沒關心過。
她帶過來的花後來也是他在照顧。
那兩株爬架薔薇要是成精,估計都認不得她了。
規培生早也忙,晚也忙。
反正問她就是在忙。
李潇收緊手臂,嘴唇挨着她發頂,聲音有些嘟哝:“就你不關心。”
他聲音聽着怪別扭的,陳蟬衣心裏好笑:“噢噢我知道錯了嘛,明天就關心。”
她擡眸,親親他下巴:“阿潇真好。”
李潇呼吸微頓,最後什麽也沒說。
陳蟬衣看了會兒別的就點開微信。
他原本挨着她一起看的,看到這輕懶地笑了聲:“查崗。”
那咋啦,就看就看。
陳蟬衣微微撅了嘴,不理他。
李潇微信名就是一個簡單的“李”,頭像是江面夕陽,鋪了一地殘紅色。個性簽名更簡單,只一個句號結束。
他微信裏沒什麽東西,聯系人也不多,基本都是同事。
聊天框随意點進去,通常都是工作上的事:
小李。
在。
明天幫我替個班呗?我給女兒開家長會。
行。
……
諸如此類。
偶爾也有約他出去吃飯的,備注是朱子星。
他朋友圈甚至都沒有太多日常生活。之前陳蟬衣和他加微信,刷不到他朋友圈,還想着該不是把她屏蔽了吧。
現在才知道沒有,他是真的不愛發。
朋友圈最多的是幫單位宣傳,發的幾張圖都是汽渡開門關門的時間。
偶爾也有風景。
三月份的時候,他發了張暴雨窗檐,窗外梧桐潇潇。
一月份發了雪景。
去年十二月,也是張雪景,看不出是在哪裏拍的,街道感覺很熟悉。
再往前,十月的時候拍了桂花。
七月八月都空着。
六月拍了張海,波濤洶湧,拍擊着岸邊礁石,畫面裏沒有他,只有一輪夕陽,和他頭像江面上的夕陽很像。
再三月,這次他拍了個很模糊的局部截圖,不知道是哪塊布,像是紅綢,挂在樹上飄。
他不愛發文案,總是只有圖片而已,先前幾條朋友圈都沒有文案。
這張卻有了,然而只是一句話:
【三月了。】
應該就是感慨一下,又是新的一個月了。
陳蟬衣沒在意,繼續往下翻。
他的朋友圈斷斷續續,可以追溯到四五年前。
再往前就沒有了。
風格也很固定,除了工作,其餘都是她看到的那些東西,一些風景照片。
不像她曾經見過的很多男人的朋友圈。花裏胡哨,看着像是有格調,卻又處處透露出急迫與傲慢。
他幹淨純真到近乎透明。
李潇呼吸落在她發上很輕,卻灼人得仿佛地底熔岩。
陳蟬衣翻完沉默了會兒,她擡眼看他:“就沒啦?”
她是想翻出花來還是怎麽?
李潇失笑:“你想看什麽。”
陳蟬衣有點不好意思低頭,有種被他看穿的窘迫。
怎麽跟她想象中一樣又不一樣,她從前刷到好多翻人家手機的帖子,翻到最後恨不得打起來,緊接着就是分手。
雖然……他們已經分手了。
但其實她是想知道些別的,她想知道他們分手這麽多年,他有和別的女孩子交往過嗎?有喜歡過別人嗎?
如果有的話……
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一個什麽樣的答案。
總覺着看完後,心裏面有些失落,說不出具體是什麽感受,約莫任何情緒都有點。
其實她知道這也不能代表什麽,他有可能喜歡過別人,有可能中間也有過其他感情,就像普通人那樣相識相戀,最後到了走散的地步。和那個女孩分手後,再把東西清空得一幹二淨。
陳蟬衣把手機攥在手裏攥了一會兒,最後還是小聲說:“那,那還給你吧。”
李潇沒接,靜靜看着她。
這姑娘根本不會撒謊,想瞞人也瞞不住,尤其是在他面前,情緒總是寫在臉上。
她現在這模樣……他心裏好氣又好笑。
片刻後李潇擡手。
攥住的,卻是她蘿蔔般短短的小手指。
他看着她眼睛低聲說:“沒談過,不是分手了删了。”
或許是夜晚的緣故,他嗓音含着低沉喑啞,以至于陳蟬衣起初都沒有聽清:“嗯?”
“嗯什麽。”李潇垂下眼,随意替她将被子往上扯了扯,鴉羽般低垂的眼睫,遮住陰影和情緒。
他頓了頓,像是覺得難堪,又像是覺得不能啓齒。
很久之後才低聲重複:“沒談過別人,就你一個。”
陳蟬衣聽到那句話愣了愣,她沒想過李潇這麽和她解釋,她原本是自己在發悶呢。
李潇說完,沉默兩秒,替她蓋好被子:“睡吧。”
被子很松軟,前兩天出太陽了她說拿出去曬,幸虧曬得及時。否則今夜下雨,不知道多少天被褥幹不了。
她瞄一眼時間,快四點了,是該睡了。
陳蟬衣乖乖摟着他:“阿潇。”
他五指并攏,梳着她長發:“嗯。”
陳蟬衣往他跟前靠了靠,小聲提:“我可不可以改一下自己的備注呀。”
她剛剛看到了,他給她的備注是“陳”。
陳蟬衣有點不高興,覺得好普通呀,都不好聽。
李潇彎了彎唇,沒說話,把手機重新遞給她。
陳蟬衣搗鼓半天,删删減減弄完,塞他懷裏:“好啦。”
她耳根有些燙。
李潇拿起手機,頁面上她聊天框頂,變成了一個澄黃色,彎彎的小月亮。
是她找的emoji表情。
陳蟬衣有些忐忑:“好看嗎?”他喜不喜歡呀?
他點頭,眼神那瞬間變得柔軟:“好看。”
小月亮很可愛。
陳蟬衣也忍不住彎唇,從枕頭底下摸出自己手機:“那我也給你改哦。”
她翻表情庫,最後找到個小烏雲,下面飄着幾滴小水滴。
看着還有點憂郁,陳蟬衣想,他總是默然不大高興的樣子,好适合喔。
她自己就先樂了:“好像你。”
李潇看着飄下來的小雨滴,眼尾溫柔垂下來,他也不知道她在樂什麽,但總之她心情沒有那麽糟糕了。
他揉揉她頭發,收走兩個人手機,啞聲道:“快睡。”
陳蟬衣這時候也覺得有些困了,和他鬧了半宿,睡意後知後覺襲來,她掩着嘴角打了個哈欠,揪着被子,迷迷糊糊滾到他懷裏:“晚安噢。”
沒等他回答,陳蟬衣努力仰起小臉,往他唇上印了一下。
觸感輕得像蜻蜓。
黑暗裏他身體僵硬,良久才緩緩收緊手臂:“晚安。”
*
第二天醒過來,身邊李潇已經不在了。
陳蟬衣睜開眼睛,望着窗簾發了會兒呆,天色昏沉,房間裏很安靜,她盯着不遠處的角落犯愣,直到後面才緩慢想起昨晚發生的事。
她親他了。
親了很多次。
還和他說了好一會兒話,看他手機好久。
陳蟬衣捂着臉,莫名覺得有些羞恥。
其實她也不太記得怎麽就親他了,最初是因為看到客廳裏他模樣,她覺得格外可憐,再後來,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在做什麽了。
陳蟬衣下床,去衛生間洗漱。
出來的時候客廳窗戶開了半扇,早晨雨停了,雨後的風很柔和。
餐桌上已經擺好了早飯,是他出門前做的,拿了罩子罩住。
陳蟬衣撕下桌上的便利貼,上面寫着:包子雞蛋在蒸籠裏,粥冷了熱三十秒。
字跡很幹淨。
她想了想,把便利貼放進小盒子裏收好,然後去廚房弄了個包子吃。
門鈴聲響起,陳蟬衣往門口看了眼。
她以為是李潇沒帶鑰匙,把早餐放下,擦了擦手走過去,然而隔着門板,卻只聽見兩個女生的聲音。
一個聽着輕柔,另一個高聲許多。
陳蟬衣的手微微頓住,她搬過來的事,李潇大概沒和旁人說,她也不确定能不能擅自詢問。
只好踮起腳,往貓眼裏看。
門外來得是趙蘊瑤和徐展薇。
趙蘊瑤其實也不想來找李潇,可徐展薇被拍了照片,她想讓紋身男删掉,紋身□□本不肯。
趙蘊瑤忽然就想起李潇,她覺得只有李潇有辦法。
徐展薇說:“那男的手機看得很緊的,你哥真能給我删掉嗎?”
“應該能吧。”趙蘊瑤也不确定,皺了皺眉,“他好像會做程序,他做這種程序很厲害的。”
趙蘊瑤還記得從前,那會兒李潇在上高中。
有回她惹到他,他直接發了火。
然而少年發火的方式特別。
別人都是發脾氣,吵架,甚至于動手,李潇不會。那年他眉眼總是清冷,透着股子涼薄的意味,像是根本沒有情緒。
那年她上初中,有些懵懵懂懂,過年的時候回老家,李潇也在。
趙蘊瑤和幾個親戚家的孩子玩,李潇不和他們一起,沉默靠在牆邊發短信。
少年黑色羽絨服,眉宇肅穆寒冷,看着像是不好接近。
唇邊卻泛起細微的弧度。
他們有個小表姐,說:“他這個樣子,不會是談戀愛了吧?”
趙蘊瑤原先不感興趣的,這下子倒是好奇起來。
她從小見李潇,就是那種森冷沉郁,像是不會為任何人動感情的模樣,她實在想不到,這樣的人也會喜歡別人。
趙蘊瑤很想看看他在聊什麽。
中途放鞭炮,有個阿叔喊李潇出去幫忙,他手機順手放在小桌上。
趙蘊瑤那瞬間心怦怦跳。
她裝作若無其事走過去,低頭看手機屏幕。
離開的時間不長,屏幕還是亮着的。
趙蘊瑤翻了翻,是和一個女生的聊天記錄。
不知道具體叫什麽,備注就一個“陳”字。
看得出是個性子很軟的人,語氣有些可愛。但她表哥是個頂級木頭,根本不會回。
她在這邊都看到他翹嘴角了,消息發出去還只是“嗯”“好”“哦”。
趙蘊瑤都有點同情對方了,跟誰聊天不好,竟然浪費時間跟她哥聊天。
其實她和李潇的關系并不算好,小時候開始,她和親戚家小孩玩得都還不錯,唯獨這個表哥,不愛搭理她。
這麽多年仍未改變。
趙蘊瑤心裏也沒多想,只覺得這不就是早戀,就像是抓住了把柄。
她手機開了錄像,把聊天記錄和女生動态都拍了下來。
女生動态很幹淨,大多都是在發學校裏的事,趙蘊瑤倒是很想找她照片,結果沒找到。
她還想在聊天記錄裏找,也沒找到。
趙蘊瑤當時覺得挺奇怪的。
她初中同班有個女生,和高一男生談,可能是年紀小沖動,那女生經常給那男的發一些露骨的照片,有時候甚至什麽都不穿。
趙蘊瑤自己也是,她和外校一個男生偷偷談,那男生也經常說讓她拍腿給他看呢。她翹課去找他,男生也會拍一些很私密的照片。
她哥聊天記錄倒是幹幹淨淨。
趙蘊瑤撇撇嘴,最後還是在那女生的動态裏,翻到一張紮着馬尾的照片,是張背影。
應該是別人拍的,混在一堆日常裏,不仔細看看不出來。
照片裏她沒有露出正臉,只能看到弧度微揚的馬尾辮。
發布時間是十月出頭,秋天。
約莫是學校舉行運動會,女生穿着校服外套,裏面是一件奶白色連帽衛衣,看着很柔軟,衛衣帽子也很大。
她背影很薄,帽子綴在身後,襯得整個人都纖細婉約。怎樣形容呢,矯情點來說,很清純很乖,軟得跟什麽似的。
她站第一排,舉着班牌,那一截露出來的脖頸,嫩生生,像是脆弱的小天鵝。
趙蘊瑤看個背影就被美得鎮住了。
心裏愈發覺得不可能,沒人比她更了解她哥家是什麽狀況。
他那樣支離破碎的家庭,拖家帶口,這女生圖什麽,真搞笑。
趙蘊瑤當下也沒說什麽,錄好像就悄悄走了。
吃年夜飯那晚,除夕煙火,他們家聚在一起看春晚,她哥照例搬個小板凳坐在後面靠牆,低眸看手機。
大人發紅包,她紅包被爸媽收走了,趙蘊瑤心裏憋得慌。轉頭一看李潇。
她登時生出個念頭。
趙蘊瑤坐到李潇身邊的小板凳,說:“哥,你紅包給我吧。”
李潇淡淡看她一眼,沒有說話。
趙蘊瑤心想,看你裝到什麽時候。
她點開手機給他晃了一圈那張衛衣照片。
手腕立刻被攥緊,李潇幾乎是咬牙:“哪來的。”
趙蘊瑤吃痛:“你給我紅包我就告訴你,否則我就告訴所有人這是你女朋友。”
她抿抿唇:“你肯定沒跟她說你什麽家庭對吧,我把她聯系方式拍下來了,你不給我,那就別怪我說點什麽。”
李潇靜靜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趙蘊瑤記憶猶新,就像是不起半分波瀾的死水,泛着森森寒氣,她硬生生被看得指尖微抖。
她強裝鎮定。
最後他沒說好,也沒說不好,起身朝外走去。過年夜漫天煙火在他頭頂盛放。
那年大年初一的清晨,趙家是被一聲尖叫驚醒的。
曹琴推開女兒房間:“大過年的你吵什麽?”
趙蘊瑤抱緊電腦,哆嗦道:“沒,沒……就是作業多。”
曹琴責備看她一眼離開了。
可只有趙蘊瑤知道,她起床後打開電腦都看到了什麽。
她的所有學習資料,準備好的作業,甚至是常用文件夾,全部被鎖。只要她強行打開,就會跳出來一張照片,是她發給男朋友的私密照。
她不知道他是從哪裏破解的密碼。
她偷他一張渴慕的女生照片,他讓她那一整年都活在大年初一,像撞見鬼一樣的陰影裏。
趙蘊瑤戰戰兢兢下床,洗漱後和全家一起到院子裏吃早飯。
晨霧裏,雞鳴聲中,她再次看見李潇。
少年支着長腿,随意懶散靠在立柱上,往下撒飼料。
隔着院子遙遙對望,他眼眸裏似冷淡,卻又像是什麽都沒有。
*
趙蘊瑤敲了幾下,發現很久沒人開門,她以為李潇不在家,心裏煩躁,拉着徐展薇就走了。
陳蟬衣一直看着她們離開,才抿抿唇,重新回餐廳吃早飯。
只是那頓早飯,吃得心不在焉。
她認出來右邊那位,就是之前來找李潇的女生,只是今日對方有些狼狽,沒有塗妖異的紅唇,頭發也沒有打理。
陳蟬衣下意識摸摸自己的嘴唇。
想起晚上那個吻,難免心裏有些吃味。
她其實想給李潇發個消息,和他說家裏有人來了,但其實她更想問那個女生的事。
然而隔着電話冷冰冰的,她怕講不清,心裏也不舒服。
就這樣硬生生等到晚上十點多,李潇回家,陳蟬衣才和他說了這件事。
李潇身體有瞬僵硬,半晌道:“應該是我妹和她同學。”
他身上沾了濕泥,說完就拿衣服進浴室洗澡。
陳蟬衣抿了抿唇,心裏有些說不出來,等他出來,她才繼續問:“那她們怎麽來找你呀。”
李潇沉默下來。
說清這件事,難免牽扯到揚州那些惡心的事,他手指發冷,皺了皺眉。
陳蟬衣也沒逼他,微微垂眸:“沒關系,不說也沒事。”
她想想應該算是別人家事,她這樣問,總歸不太好。
晚上李潇弄了飯,她吃過冰箱裏給她留的飯了,他怕她餓,給自己盛飯的時候,也給她盛了一小碗。
只是那頓飯吃得有些過于沉默。
平時哪怕他也沒多少聲音,也總不至于像今天這樣。陳蟬衣摸出自己的小平板,吃飯的時候放小品看,男人臉孔也沒半分笑意。
陳蟬衣敏感察覺:“你不高興嗎?”
李潇搖搖頭,沒說什麽。
吃完飯他沉默洗碗,她在他旁邊,還是沒能放他一個人在廚房。
只是洗完後,李潇說:“我今天有點累,先去休息了。”
陳蟬衣眼睛看他:“哦,好呀。”
她知道他工作肯定很辛苦,衣服都髒了,說不定今天也遇到什麽突發情況了。
這姑娘在這種事情上很拎得清,不會耍脾氣,他說要休息,她就自己拿上平板,跟着他鑽進房間。
男人關門的手一頓,在門邊看着她:“你怎麽……進來做什麽。”
陳蟬衣愣愣地:“睡覺呀。”
他不是說困了麽。
然而男人神情有瞬間凝滞,緊接着就是不太分明的變化,陳蟬衣其實這方面有些遲鈍,有時會分不清旁人的情緒,大多時候,都反應慢些。
只是或許是太在意,如今他一點點變化,在她眼裏,都浮現得那麽清晰。
他沒有講出那種話,陳蟬衣卻意識到了什麽。
她抿抿唇,開口小聲說:“你不想跟我睡嗎?”
他眼神暗了。
倘若說昨晚上陪她睡覺,是因為停電,因為她害怕,他還情有可原。然而現在再和她睡一張床,他又能找什麽理由。
他沒法回答她這個問題,因為沒法騙她,然而要他在這種事情上自欺欺人,他也同樣做不到,那太混賬。
她懵懂,不明白對男人來說,算是占她便宜。
然而他不懵懂。
她遲鈍,他并不。
否則也不會因為她同事有意無意的一些話,他再去醫院清創,就盡量避開她。
李潇沒回答她的問題,只低聲說:“現在沒在停電了,自己睡好不好。”
他語調盡量在溫和,眼神也放得很輕很柔了,他其實還是怕她不高興。
可是他說出這樣,類似于變相拒絕的話,她當然高興不起來。
陳蟬衣眼眸漸漸從愣怔,到後來慢慢起了層水霧。
她也沒講話,抿着唇沉默和他對峙。
她其實想得很簡單,她以為昨天晚上,算是兩個人和好了,僅此而已。
她還沒有想到談戀愛的事。
在她心裏,有沒有那層确定的關系根本就不重要,她只是想跟他待在一起而已。
陳蟬衣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或許是醫院的那個晚上,他把她從地上抱起來,摁在懷裏,她陡然找回了從前對他的那些依賴。
其實一直就是有依賴的。
這些年她抗拒旁人靠近,卻唯獨能在他身邊找到安全感。
那樣的感覺熟悉又讓她無措。可是她沒有想過,想和另一個人待在一起,從來不是一個人就能決定的事。
那樣久,他臉孔神情都沒有半分變化。
陳蟬衣眸光微動,最後垂下來:“那我去睡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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