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潇潇 “檀香
第30章 潇潇 “檀香。”
晚飯結束, 鄭容微要送她,陳蟬衣給了他臨江公寓的地址。
鄭容微開車送去是臨近晚上九點。
他沒有下車,陳蟬衣和他道謝:“鄭先生也請早點休息吧。”
鄭容微唇畔笑意若有似無:“嗯。”
他目送她上樓。
陳蟬衣掏出鑰匙開門, 很久沒回這邊的家, 地上已經鋪了層灰。
因為擔心哪天陳如晦突襲,她還留了很多東西在這邊。看看屋子裏面的灰跡, 心裏盤算着, 得找個保潔阿姨幫忙。
陳蟬衣站在窗邊,眼睜睜看着鄭容微的車子走了。
窗簾拂動。
她轉身離去, 去樓下公交車站等車。
鄭容微靠在車上假寐。
他今晚下榻的酒店是凱悅高層,行政套房。夜晚時分,濱江帶星星點點的燈光,映着岸邊人家,江風吹拂, 其實很舒服。
司機從後視鏡裏掃了眼鄭容微。
鄭容微并沒有睜開眼:“講。”
司機唐勤是鄭家的老人了, 二十年前就替鄭老爺子開紅旗,如今連鄭容微都已經成年, 有了自己的前途和事業。
Advertisement
唐勤說:“您好像,很喜歡陳小姐。”
原本猜測他喜好是大忌, 鄭容微平時在外面,也不會表現出多少偏愛,總是這樣也行,不行也無妨,摸不清他态度。
不過唐勤是鄭家信得過的人,鄭容微輕輕一笑,并不打算瞞他:“還不錯。”
唐勤也笑:“當初夫人可着急了,就怕您遇不上喜歡的。”
鄭容微說:“她乖。”
就這兩個字。
鄭容微說這話時望着窗外。
他開了一線窗縫, 洶湧的江風,霎時間順着縫隙灌進來。
唐勤說:“您喜歡這一款?”
“喜歡嗎。”鄭容微神情未變,“我也沒得選擇。唐勤。”
唐勤從後視鏡看他。
鄭容微看着前方:“你知不知道我們這個圈子,最忌諱女人什麽?”
唐勤随意猜測:“家世,學歷?”
鄭容微淡笑:“是女人會争風吃醋。”
唐勤笑了。
鄭容微:“先前夫人介紹的那幾個,你沒看見,說出去我都怕人笑話。”他低聲道,“有家的照片和檔案遞過來,正碰上夫人在打牌,心情還不錯,看得也頗為滿意,順手把手上镯子退下來送了。”
“那家以為敲定了婚事,自此後,沒少拿着我名號招搖過市。後來夫人再接了一家的邀約,那家小姐竟然拿捏起女主人的名號,私自去找對方理論。”
鄭容微摩挲着指骨,神色凜冽,卻無端空淡:“如果真娶她進門,不需三天,三小時之內我的院子就得起火。”
唐勤聽得好笑:“太沉不住氣了,其實有了鄭太太這個名頭,就很夠知足了,她還想求什麽呢?太貪婪也是不好的。”
鄭容微寂寂望着江面:“所以我喜歡家月,她很乖,很純。她看着什麽都不太懂,可以慢慢教。”
唐勤非常了然:“您喜歡親自教。”
鄭容微淡道:“太喜歡了。她脾氣看着很好,溫溫和和,倘若真的出什麽事,她不會和我鬧的。”
唐勤點頭:“陳小姐也鬧不起來。”
鄭容微:“嗯。不過近三年,我确實也沒有和她鬧不愉快的打算,往後……往後再說往後的事。”
揣摩他的意思,唐勤打穩方向盤,不禁提醒:“先前表少爺在外面找了一個,那女人……不知道是紮了洞,還是用了什麽別的手段,總之是懷孩子了,挺着肚子給表夫人下臉。”
鄭容微也想起這件事,鏡片後的眸光,有一瞬冰寒。
唐勤趕緊補充:“這就是更蠢,她以為鄭家能娶進門的是什麽?是和她一樣陪睡的貨色嗎?”
唐勤說:“表夫人一個眼神都沒給,當晚那女人就大出血,孩子自然是沒有了,這輩子也不可能有了。逼宮是這樣的,争風吃醋惹人讨厭。”
鄭容微低眸:“确實讨厭。”
唐勤說:“陳小姐應該不會,陳小姐看着像是從沒處理過這些事。”
鄭容微沒吭聲,一雙略顯涼薄的眸子,斂藏在鏡片之後,夜色裏看不清情緒。
良久,他道:“她從小養在南邊,生活環境單純,我也不打算給她遇上這些污糟的事……況且這個節骨眼,陳家最好和我們是一條線。”
頓了頓,鄭容微叮囑:“你和家裏說好了,從前那些地方夫人給鄭家遞未婚小姐照片的事,誰敢透露一個字給她,別怪我不留情面。”
“明白。”
*
夜晚線路減少,公交車難等,陳蟬衣不想打車,她聞見出租車上的味道容易暈車,會吐。
等了半個鐘頭,到回家的時候,已經接近晚上十點了。
開了門,客廳燈亮着。
陳蟬衣換好拖鞋,把包挂在玄關。
走過去就看見,李潇曲着腿坐在地毯上,手上好像在弄什麽東西。
她湊近,發現是那天她編的小蜻蜓。
玉蘭花瓣氧化快,饒是他愛惜地保存了幾天,現在也不能看了。
李潇垂眸,拿透明膠帶,把小蜻蜓纏了起來。
纏得不太好看,花瓣脆弱,沒弄幾下就會散,客廳只開了盞地燈,光線不好。
他像是有些看不清,維持一個姿勢久了,手指微微發抖。
聽見動靜,他擡眸:“嗯,回來了,晚飯吃了嗎?”
陳蟬衣點頭:“吃了。”
“還以為你沒吃,給你留了飯。”他說,“在冰箱裏,你要是晚上沒吃飽餓了,可以放微波爐轉一下。”
她笑:“哦,好。”
李潇沒再講話了,繼續低頭纏膠帶。
陳蟬衣湊過去:“纏它幹嘛呀。”
她身上淺淺撩人的體香,平時很淡,有些好聞。
不過或許是他錯覺,李潇眼睫顫了顫,總覺得她身上,混着其他什麽味道,很熟悉,說不上來。
他也沒在意:“你的手工作品,我想保存的,發現這個花氧化太快了,弄不了。”
“我是幼稚園嗎?”陳蟬衣心裏好笑,嘟着嘴,“還保存手工作品。”
他笑了:“我感覺沒有多少區別。”
她親親他側臉,去陽臺拿睡衣洗澡去了。
等出來客廳燈已經關了,黑漆漆的,房間夜燈開着。
陳蟬衣搓着頭發過去,李潇靠在床頭,膝蓋上架着電腦。夜燈柔和的光下,他眉目顯得很溫柔。
看見她來,他關了電腦:“怎麽不把頭發吹幹?”
陳蟬衣抿唇,有點不好意思笑笑,把吹風機帶進房間了:“你幫我吹。”
這姑娘純屬在撒嬌,李潇彎唇,把電腦擱在床頭櫃,拍拍身邊:“那坐過來。”
她歡歡喜喜蹦過去,挨着他身前,李潇結實的臂膀把她圈在懷裏,她還挺瘦的,他一個胳膊就能圈住。
李潇開了電吹風,風速不大,有些柔和:“今天是和同事去吃飯的嗎?”
陳蟬衣一愣。
頭發上是他掌心的溫度,她心裏驀地有些不是滋味起來。
她小幅度點頭:“嗯。”
其實她本不想騙他。
盡管她懵懂,可心裏隐約也有感知,要是就這麽告訴他,按照他的性子,不會和她吵架,他舍不得。可是以後也不會和她親近了。他知道那樣不好,他做不出那種事。
他可能只會溫聲和她講道理,勸她去過更好的生活。
他那樣沉默寡言,有時候她都會覺得,他也很像自己,嘴笨不太會講話。
她只要一想想到時候,李潇臉上的表情,她就半點不想告訴他了。
陳蟬衣目前,也想不到什麽更好的辦法,只能先瞞着。
他垂眸,看見小姑娘恹恹的神情,還以為是她累了:“今天喝酒了嗎?”
她擡起小臉,有點愣:“沒有呀。”她酒量不行,雖然有時候也想嘗試,可是不是親近的人在身邊,她就完全不會去碰酒精。
李潇摸摸她的臉:“嗯,和同事吃飯難免要喝酒,要是逃不過,以後喝酒之前,給我發個消息,我去接你。”
有的辦公室是這樣,聚餐不碰酒,就覺得是不給面兒。
他也不想他們背地裏說小姑娘閑話,只是不放心。
陳蟬衣反應過來他話裏意思,心裏一瞬間像是被股溫水撫過,她側過身抱着他腰:“哦,知道了。”
他笑,好乖。
不過陳蟬衣說:“那你怎麽不說,讓他們不許給我喂酒?”
“嗯?”
“小說裏都是這樣的,男主角會直接非常霸道沖進來,對着一桌人說,誰再給她喂酒,我弄死誰!哼,你怎麽不這樣。”
他快笑死了:“你興趣愛好還挺廣泛。”平時都在看什麽東西啊。
她扁扁嘴埋到他懷裏,漸漸地,李潇唇邊笑意淡下來,擡手揉她頭發:“問你,上次急診科那次,我去你們醫院,後來他們說你了嗎?”
陳蟬衣一愣:“說了。”
他垂着眼眸靜靜看她,手上動作也緩了,深黑的眼睛裏是很多她看不懂的東西。
她不笨,停頓兩秒就弄懂他意思。
陳蟬衣怕他難過,趕忙撲上去抱着他脖頸:“他們壞,阿潇好,他們不喜歡我才說我的,和你沒關系,我不理他們就好。”
他笑了聲低頭,摟着她腰,臉埋進她頸窩:“嗯。”
傻死了,他知道不是這樣。
人要有認清自己的本事,什麽身份做什麽事,什麽地位說什麽話。
倘若社會真的有階級存在,那他便是很底層,很底層的。她的同事都是醫生,名校畢業,怎樣來看都比他好太多。
他做出那種出格的事,在他們眼中,只會覺得鄙夷而已。震懾是需要錢和權往上堆的,他哪樣都沒有。
他其實沒為自己難過,李潇擡頭,抹抹她眼尾:“感覺給你添麻煩了。”
以後還是少出現比較好。
陳蟬衣心裏面很難受,又很生氣,總之情緒很複雜,忍不住捶了他兩拳:“你再這麽說,我就跟你吵架。”
果然,他說:“不好。”
“那你以後不這麽說。”
她很固執,小臉兇巴巴的,他們都不了解他,她了解。要是當年他去高考,現在一定站在很高的地方了,他一直都很有本事,她知道。
沉默了一會兒,李潇答應:“嗯。”
陳蟬衣悶在心裏的一口氣這才散了點,唇角翹了翹,湊過去親他:“那睡覺了,累死我了。”
和鄭容微吃個飯,比查房都累。
她全程都沒注意飯菜,都在應付和他說話。
她生怕鄭容微直接和她提婚事,她還沒想好說辭應對。
如果說之前還有些懵懂,不明白嫁給他和嫁給別人,有什麽區別。
現在她有些明白了。
鄭容微是她摸不透的男人,他的心藏在很深的地方。要是往後真的和鄭容微結婚,那她應該是全世界,最不希望丈夫回家的女人。
她怕自己一直繃着神經,就像她媽媽舒柔當年那樣。
後來郁郁而終。
她不想那樣,一點也不想。
李潇替她掩好被子,關了夜燈,被窩很暖和,他沒有把羊羔絨的被子撤走,留在牆角,還是她的小窩。
黑暗裏,陳蟬衣揪住他睡衣:“阿潇。”
他手指插進她頭發:“嗯。”
她突然就有些沒話講,只安安靜靜望了他一會兒。
人生中很多的夜晚都漫長而寧靜,卻很少有幾夜讓她覺得,像此情此景,此時此夜,令她覺得安心。
陳蟬衣小手捧着他臉頰,突然沒來由地湊上去,含住他唇瓣,阖眸認真親了親。
他嘴唇向來幹燥,溫暖,她親了沒多久,開始變得濡濕,滾熱。
而夜色還是很靜。
腰上收縮的力道越來越重,手臂橫亘着,有些不舒服。她心跳越來越快,他也是。她覺得那種感覺很像溺水了,窒息,想呼救,什麽都有點,最後剩喘息。
她稍微推開他點,雙手抵着他胸膛:“嗯,阿潇。”
他平複呼吸,靜靜看她。
陳蟬衣梗了梗,突然問了個蠻傻的問題:“有沒有人跟你講,你嘴巴,還挺好親的。”她抿抿唇,“好軟。”
他很低沉地笑了:“誰跟我講,不就只親過你。”
“哦。”她也覺得剛才問題有點丢臉,但還是湊上去,唇瓣貼着他唇瓣,“那我跟你講。”
她閉上眼睛,舔舔他:“我好喜歡你,你知不知道。”
真的很喜歡。
是那種,如果今後不能和你生活在一起,我會覺得,我這輩子再也沒辦法和任何人在一起。
他身子僵了僵,沉默很久,最後把她納進懷裏,滾燙的唇吻過她發頂:“知道。”
*
早上醒過來的時候,難得兩個人時間都湊到一起,他手臂還橫在她腰上。
陳蟬衣揉揉眼睛,偏頭發現李潇還沒醒。
他睡相很好,安靜得不行,唇抿着,眉目英挺舒展。
陳蟬衣原本望着他發呆,手機鈴聲響起來,她一愣,手忙腳亂接起:“爸?”
她聲音壓得低,陳如晦說:“還在睡覺?”
“沒,醒了。”
“醒了就行,昨天是不是見到容微了?”
“嗯。”
她捏緊手機。
陳蟬衣回眸瞥了眼李潇,他還在睡,呼吸均勻,無知無覺。
她原本想搬開他手臂,下床去陽臺和陳如晦通話,然而,或許是昨夜他對她感情太濃烈的緣故,他手臂箍得很緊,她搬不開。
稍微使些力氣,他在睡夢中不舒服地皺了皺眉,更緊地抱過來,腦袋埋進她頸窩:“不鬧,寶寶,不走。”
他說得含糊,近乎耳語,其實聽筒裏應該聽不見,陳蟬衣還是吓得捂緊手機。
她看李潇沒了動靜,把小臉挨在羊羔絨被子裏。
陳如晦果然沒聽見:“怎麽樣,你們相處得還好嗎?”
陳蟬衣聲音悶悶地:“……還好。”
“都聊了什麽?沒鬧不愉快吧。”
“沒有。”她小聲說,“就吃了飯,吃的中餐,他來接我。”
她聲音細聲細氣,盡管放得小,可還是難以忽略。她也不敢用更小的氣音講話,擔心陳如晦會問,是不是身邊有別人。
她沒有注意到身邊人已經醒了。
李潇慢慢睜開眼,看見她在打電話,背對着他盡量壓低聲音。
他有片刻晃神。
起初,他還以為她是在和朋友通話,就重新閉上眼,維持着姿勢沒動,沒有打擾她。
“嗯,沒有不愉快。”
“他送了。”
“嗯。”
“就是,就是項鏈,紫色的。”
“我不知道,他沒有說。”
“可能,可能要過兩天才會去。”
李潇眼睫顫了顫,她語氣沒有放松,更多是膽怯,帶着一些不易察覺的恭維和讨好,小心翼翼。他眸光發暗,知道這不會是朋友了。
屋子裏窗簾拉着,有點昏暗,下雨了,依稀能聽見雨滴打在窗沿的噼啪聲響,還有隐隐轟隆的雷聲。
室內潮濕,空氣難免滞澀,他靜靜等她說完。
約莫過了五分鐘,通話的聲音結束。
他睜開眼睛。
忍不住還是手臂緊了緊:“剛才在打電話?”
陳蟬衣很明顯地一愣,遲疑道:“嗯。”
“是和……誰?”
“我爸爸。”
聽她說是陳如晦,李潇微怔,擡手揉了揉她頭發,不再問了。
陳蟬衣見他有點沉默,心裏不自覺緊張起來,她抿抿唇:“你聽到什麽了?”
“沒聽到什麽。”他以為那是她家事,提起總是不好,“我醒的時候你才挂電話。”
她不禁小小松了口氣:“噢噢。”
李潇不吭聲。
她心思簡單,平常騙人都不太會的一個姑娘,要她編什麽謊話就很難,就算說了,也都是破綻。
他沒多想,抱了抱她:“感覺你和你爸爸說話好緊張。”
陳蟬衣看他沒追問,心裏倒是放松了,很誠實說:“有點,他,他有點兇。”
其實那叫控制欲,叫做絕對掌控。
陳如晦每次和她對話,不容許她有一點反駁,他永遠都是對的,永遠在上位,她只覺得窒息。
但她不知道怎樣表達這種行為,于是只好說,他很兇。
李潇笑了笑:“寶寶怕兇的。”
她點點頭,有點小脾氣地說:“真的好兇啊,我一直都有點害怕他。”
陳家人好像都這副樣子,沒什麽耐心。明明是他女兒,可每次陳如晦打電話過來,永遠離不開“鄭容微”三個字。
如果沒有鄭容微,陳如晦還會記得她嗎。
她心情低落。
陳蟬衣揪着李潇的睡衣,不大高興說:“阿潇就不兇,阿潇好溫柔。”
他失笑。
他溫柔在哪裏,這姑娘最近和他又黏得熟了,忘記最開始的時候,他冷個臉,她也揪着衣角不敢講話。
他忘記那通電話的內容,哄小孩一樣,有一下沒一下拍她的後背:“對我有濾鏡呢,剛開始誰說我冷漠的。”
“可是你現在不冷漠了呀。”
李潇無奈看她,心裏好氣又好笑。他倒是試圖冷漠過,結果就是揚州夜,她解自己衣服。
“而且阿潇也從來沒對我講過重話,最兇的時候也就是。”她扁扁嘴,“也就頂多不理我。”
他笑:“那也很兇了,而且不是不理你。”
“嗯?”
他低眸吻吻她唇,他不理她,她就很委屈。她不知道那種時候,他比她更難受。
陳蟬衣還有班要上,吃過早飯就去醫院了。
她走之後,家裏一瞬間又變得空蕩蕩。
李潇在家輪休,把她的幾盆花侍弄了一遍。
家裏那株福祿小樹,前段時間總是掉葉子,這時節也不是秋天,很不正常。
他上網搜了很多攻略,又去問了渡口幾個家裏養花的,重新給它澆水喂肥,現在總算葉子掉得少了。
陰雨天,他腿腳就不行,平時她在家,他怕她擔心,不太敢表現出來。
要麽是幹脆坐在地毯上敲電腦,窩着不動。要麽她喊他幫忙,他盡量放慢速度,讓左腿看上去像個正常人。
所幸他原本也就沒什麽表情,痛了也就是那個樣子,她一直沒怎麽覺察出來。
倒是問過幾次,他說:“沒有,之前騎車摔了,還沒好。”
她真信了,以為他是扭到了。
還給他講傷筋動骨一百天,養養,等到秋天,差不多就好了,之後還可以一起去爬山。
她說得很認真,對之後出行還挺憧憬。
他覺得姑娘怪可愛,抿唇笑着答應:“嗯。”
其實養不好了,他知道的,從那年開始,每逢下雨,左膝蓋處便挫骨削皮一般的痛,以前不懂“鑽心的疼”是什麽地步,這幾年他算是領教了。
他不能陪她爬山了,除非北固山這種小土堆,走上去沒幾步路的。
不是陰雨天,他倒是能往上望望。
再高的,就不能了。
中午的時候,他開着電腦,擡眸瞥見餐桌上有個小袋子。
他打開看,果然是她的小飯盒。
之前她撒嬌說食堂飯不好吃,後來都是他給她帶飯。
這飯還是早上才燒的。
李潇想她丢三落四的,這時候也不知道有沒有餓。
他給她去了個電話,那頭響了很久才接起:“喂?”
聲音聽着有些奇怪。
他有瞬間,其實皺了皺眉,不過後來還是更關心她餓肚子沒有:“你的飯盒好像落家裏了,我給你送過來?”
膝蓋疼,他撐着桌子,聲線還是往常很淡的樣子。
那頭頓了頓,沉默了很久:“不,不用了,我和同事吃了。”
他笑:“好,那你慢慢吃。”
他挂了電話,想想她樣子有點好笑。
只是慢騰騰重新移到電腦前時,他唇邊笑意才逐漸淡下來。
他那一瞬間,突然明白了她聲音的奇怪之處。
實在太細了,像是在用氣音。
和她今早避着他打電話的聲音,沒區別。
他沉默了會兒,覺得可能是多想了,重新打開電腦敲了起來。
只是這種怪異的感覺,直到晚上她回家,還沒有消散。
那晚她回家還是很晚,大概十點多。他已經腿疼得實在受不了,坐到床上,客廳才響起開門的聲音。
李潇撐着膝蓋下床,想問她吃晚飯了嗎。
她看見他第一眼,目光有些閃躲。
具體是什麽說不上來,總之她垂着眼,避開他視線:“吃過了,我,我先洗澡了。”
她擦過他身邊,他有一瞬間,聞到了那股熟悉的香味。
有些……像檀香,他不是很懂這個。
她看着很累,很疲憊,洗完澡就鑽進被子裏睡了,他連話都沒來得及和她說上兩句。
李潇默了默,盯着床頭櫃。
前兩天他拿的朱砂手串,都沒找到機會給她。
他突然又覺得醫生應該确實事很多,他關了燈,蓋上被子,這回倒是像往常一樣,她挪着蹭過來,抱住他腰。
小姑娘昨晚上洗過頭發,今天就沒洗。
她靠過來時,體溫是熱的,小腳搭在他小腿上,靠着膝蓋。他膝蓋還在疼,側了個身把她抱懷裏:“好好睡。”
她迷迷糊糊“嗯”了一聲。
就像只很乖的小貓,他吻吻她發頂,沒有洗掉的檀香味悄無聲息鑽進鼻腔。
第二天,陳蟬衣照常上班。
九點鐘的時候,李潇去潤州南站接陸承風。
他走得不快,稍微耽擱了五分鐘,等到的時候,陸承風已經站在出站口。
四月下雨,溫度并不高。
男人穿着一件灰色的長風衣,系同色系領帶。額發全部撩了上去,顯得冷硬利落,露出的額頭英挺桀骜。
他沒看到李潇,一只手插進口袋,另只手擡着看了眼時間,腕表折射出細碎的微光。
很多人往他身上打量。
陸承風毫不在意。
這人高中時就這樣,像是帶着天生的貴氣和傲氣,周圍人來人往,只有他一個靜默站立,刀刻般的面龐像是傑作雕塑。
李潇喊他:“我來晚了。”
陸承風原本還在抿唇看表,看見他,表情陡然放松:“兄弟,我還以為你不來了。”
他語氣倒是顯得沒那麽冷貴。
李潇扯了扯唇角:“不好意思,下雨天,走路比較慢。”
“我靠。”陸承風是知道他膝蓋的,聽他這麽說,頓覺良心受譴責,“你是想我大半夜睡不着你就直說。”
陸承風走過來,拍拍李潇的肩。
男人身上的味道撲面而來,就那麽一瞬間,那股濃烈熟悉的檀香味,像是風暴般侵襲了他大腦。
李潇一愣,突然低了聲音:“你身上……的味道。”
陸承風還以為他在誇他,笑說:“好聞吧,我新買的香水,主調是檀香,是不是有種裝裝的感覺……你怎麽了?”
他看眼前男人神情很不好看,不禁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李潇指尖蒼白。
過了很久。
“沒有。”
他拖着膝蓋,慢騰騰往後退了兩步:“沒有。”
人潮洶湧的高鐵站,喧嘩鼎沸,然而有瞬間,他卻好像覺得所有風聲人聲,一剎那間全部靜滅。
耳邊只有一種靜,一種如墜冰窖的寂靜。
隔了半晌,又或者只是隔了幾秒,那些聲音重新一點點傳回他的耳膜。
陰雨天,他覺得膝蓋神經質地疼。
他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他只是笑一笑:“就是覺得挺好聞的。”
同類推薦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超甜寵文)簡桑榆重生前看到顧沉就腿軟,慫,吓得。
重生後,見到顧沉以後,還是腿軟,他折騰的。
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結婚三年,阮安暖都未曾捂熱霍寒時的心。
于是她決定,不捂了!
五年後。
她帶球回國搞事業,卻直接被他堵在了牆角,“懷了我的孩子就想跑?
!”阮安暖欲哭無淚,說好的禁欲不近女色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