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潇潇 “是誰讓我心酸,誰讓我牽挂
第34章 潇潇 “是誰讓我心酸,誰讓我牽挂。”……
他衣服上冰寒, 她卻是從溫暖的房間裏跑出來的,李潇也不敢抱她,只能虛摁着她肩膀:“慢點, 別摔了。”
陳蟬衣眼睫還濕漉漉的, 眼神濕軟,看得人心裏一塌糊塗:“你怎麽過來了。”
她還以為他就是陪她說說話, 那麽冷那麽遠, 要是她知道他會來,她一定什麽都不跟他說。
他笑一笑, 不說話。
從懷裏拿出個塑料袋子,裏頭是紙包的烤栗子。
“有點冷了。”李潇低聲說,“我給你剝好,你看看能不能讓酒店的人幫忙熱一下再吃。”
他在冷風裏站了那麽久,再怎樣小心保護, 烤栗子也終歸是冷了。
李潇把她扯過來, 迎着路燈,仔細看了看:“看看, 出什麽事了,怎麽哭成那樣。”哭得讓人心碎。
陳蟬衣這會兒心裏的驚顫還沒散, 又害羞,輕輕搖頭:“沒出什麽事,就是有點點不高興。”
說罷,她有些緊張看着他。
他一定以為她遇到特別大的事,解決不了才過來的吧,現在她這麽輕描淡寫,他會不會以為她在故意耍他啊?
扶着她肩膀的手指,原本虛虛攏着。
後來他沉默半晌, 像是終于卸了力氣,指尖重新緊了緊:“沒出事就好。”
李潇低眸,額發被風吹得亂,他溫聲說:“過來,給你剝栗子吃。”
他沒牽她手,只輕輕扯着袖子,路燈旁是林蔭道,旁邊長椅可以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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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身影隐沒黑夜裏。
“李潇。”女孩子脆脆的嗓音。
他回頭看她:“嗯?”
他高,穿一身黑色沖鋒衣,其實顯得整個人都挺拔,有些野氣。陳蟬衣望着他臉龐,莫名心裏浮上羞怯,咬着唇說:“我可不可以……”
“嗯。”他沒聽清,遷就她走過來微微俯身,“什麽?”
她臉都紅了,可還是羞着臉小聲講完,聲音小得自己都聽不清:“……可不可以抱抱你。”
男人一愣,旋即低低笑了。
陳蟬衣盯着自己鞋尖,好想找條地縫鑽進去,好丢臉啊。
可是緊接着,眼前一黑,後腦被厚實的手掌包裹住,她臉頰貼到沖鋒衣布料上,是冷的,只有他掌心燙。
“這樣?”他笑。
他心跳聲像擂鼓,一聲聲千軍萬馬蹄踏,她腦袋暈暈的,呼吸也跟着紊亂。不知道是熱的,還是被他瘋了一樣的心跳震顫。
陳蟬衣僵着身體,沒敢動,想擡眸看看他眼睛。臉頰卻硌在沖鋒衣拉鏈上,冰得她眼睫發顫。
她抿着唇,覺得有些不舒服。
明明他這個人,看誰都冷,可她就是不知道哪來的膽量。
她緊張又小心翼翼地打商量,好聲好氣:“我,我可不可以……”
李潇仍是低眸,很有耐心哄她說話:“嗯,還想做什麽。”
陳蟬衣聽見自己聲音,羞怯得要死:“可不可以把拉鏈拉開啊……它好涼,硌在臉上好不舒服。”
他彎唇:“嗯。”單手把拉鏈解開,衣服一卷,把她整個人裹進去,“這樣還冷嗎。”
不可能冷了。
陳蟬衣嘴唇貼着他胸膛,他身體滾燙,燙到有些吓人,裏面只有一件單衣,罩不住他蓬勃的心跳,熾烈的體溫。
他衣服擋風,裹着她,她耳畔一瞬間就靜了。
唯有他心跳聲愈發激烈。
她紅着臉,她沒和男生抱過,還是貼這麽近,好像她的骨血能連着他似的。寒冷是一起的,血液裏的翻湧也是一起的。
那顆心跳得那麽快,她好奇,湊過去,唇瓣就也黏過去,就像是在親他心髒。
親他心髒。
他心再跳就要死了。
他終于沒忍住,笑開,語氣無奈又縱容:“不動好不好。”
陳蟬衣耳根都要燙掉了,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立刻醒神:“哦。”
李潇抱着她一會兒,最後就這麽把她裹去長椅上。
那地方總歸不算幹淨,他讓她坐腿上,還是這麽窩着,像個小鹌鹑。
他低眸給她剝栗子。
不言語,垂落的眼睫纖長,像是天光的雲翳。
“我給你剝到小紙袋子裏,一會兒你回酒店,讓人熱一下再吃。”
陳蟬衣看他,小聲說:“那你呢。”
他把殼收好扔進塑料袋:“我再陪你待會兒就走了。”
她那瞬間,心裏酸得要命,陡然湧起強烈的不舍,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那你不就,白跑一趟。”
她懊惱又自責,這裏不是潤州到南京,半個小時高鐵。
這裏是南到北,他一晚上都沒休息了。
李潇笑:“感覺這個還有點熱,吃吃看甜嗎。”他給她喂,看着她很乖地咽下去,柔軟潮濕的眼瞳巴巴看着自己,心都軟了,“不白跑啊,以為你出事了,後來發現沒有事。”
他說:“沒出事就很好。”
北方太冷,葉子留不住,變黃的落葉飛墜而下,她眼眶一瞬間濕了:“我問你個問題哦。”
他還是笑:“嗯,問。”
陳蟬衣看着他漆黑的眼睛,黑夜一樣冷然寧靜的眼瞳:“你是不是喜歡我。”
這個問題那麽直白,她問出來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可那雙葡萄樣的眸子,仍是執拗地看着他。
她心裏好疼,她非得問出個答案。
他給的答案也很明了。
李潇望她片刻,默然抵着額頭笑了。
她發窘:“笑什麽呀。”
“笑我啊,天哪。”他像是無奈不可思議,語調卻低低啞啞,笑得肩膀顫抖,“你才知道嗎。”
她眼睛都睜大了。
兩秒鐘反應過來,含着眼淚委屈踢他小腿:“我怎麽可能知道啊,你就是個木頭。”
在他褲腿留下一個灰撲撲的小腳印。
“你平時也不怎麽跟我講話,來我們班就找陸承風,誰知道你喜歡誰呀?我覺得你喜歡陸承風也不會喜歡我啊。”
她委屈死了,越控訴越委屈,那她要是今天不問,他不會真的一聲不吭就走吧。
李潇不笑了,任她踢,随她發脾氣,她踢累了也哭累了,最後把臉埋他懷裏不跟他講話了。
确實,太隐晦了。
他無奈扯了扯唇角:“那我以後多跟你講話,我不當木頭了我改。”
她聽得心裏更難受了,又捶了他一下。
李潇捉住她手:“之後給你打,太冷了。”他又給塞到衣服裏。
夜色靜谧,他輪廓也模模糊糊隐在暗裏看不清,她窩了一會兒,忽然小聲說:“那,那現在怎麽辦。”
這算是戳破了嗎?
那然後呢,要怎麽樣。
她一點經驗也沒有。
李潇也沒經驗,想想兩個人都挺傻的,彎唇笑了:“那以前那些男生給你表白,最後都怎麽收場的?”
他知道小姑娘很多人喜歡的,他也沒什麽特別好的地方,她像拒絕別人一樣把他拒絕掉就好了。
陳蟬衣想了想,突然很沉默地看着他,看了很久。
最後,她軟聲說:“他們,他們都不像你。”
她眼淚說着掉下來。
他也愣住了。
“他們不會像你一樣,聽到我委屈就着急,不會像你一樣願意一直挂着電話,不會因為我哭一聲就坐那麽遠的火車,不會給我帶栗子,不會把它們都一個個剝好,不會什麽都不說,不會說就只是陪我一會兒就走……”
她說着,最後又紅着眼眶搖搖頭:“我說不清,不是我說出來的這些事能表達的。”
全世界不會有人比你對我更溫柔耐心,不會有人再有你的好脾氣,不會做了所有事都覺得不值一提,不會讓我看到每一眼都那麽難過,那麽自責,那麽想要……像你一樣喜歡你。
“是誰讓我心酸,誰讓我牽挂。”
是你,只有你。
……
陳蟬衣從枕頭上擡起腦袋,淩晨十二點二十六,窗外城市大雨如注。
她眼尾還是紅的,鬓角也被眼淚沾濕了。她擦了擦眼睛,忽然翻身坐起來,拿過床頭的衣服穿上。
她不能讓解釋那麽蒼白。
她得回去找他。
*
李潇最初是被疼醒的。
從下午開始,膝蓋處就傳來若有似無的痛意,後來走路都變得困難。
陸承風回頭看他,他笑笑:“天要下雨了。”他指了指上面。
那是他的膝蓋,這些年來唯一學會的事情,他摒棄掉天氣預報,僅僅用疼痛,來預判暴風雨的降臨。
最初這種疼痛還只像蚊蟲咬,有些癢,酸脹的感覺,疼倒是說不上。後來午夜一場暴雨,他的膝蓋像重新碎了一次。
他平躺在床上閉目養神,其實根本睡不着,但是白天耗的精神太多,他需要養回來。
門鈴突然響起來。
他微微一愣,一瞬間竟然沒想過誰會半夜來敲他的門。
兩秒反應過來後,他猛然掀開被子下床。
門外,她渾身濕透,狼狽看着他。
那雙眼睛又固執又委屈,和他上午在金山湖看見的驚慌失措,全然不一樣。
那時候她站在西裝革履的男人身邊,對方介紹:“這是未婚妻。”
他沒想到晚上她會回來找他。
他把她扯進來,鎖好門,又從浴室找出個浴巾裹上:“擦擦小手……怎麽淋得這麽濕啊。”
陳蟬衣眼尾濕紅,她低眸,掌心被他握着翻開,不算太柔軟的毛巾一遍遍擦過掌心。
她心裏忽然也像是被毛巾狠狠擦過,鮮血淋漓。
她掙開掌心,猛地上前抱住他勁窄的腰身,眼淚一滴滴掉下來:“阿潇。”
他沉默很久。
最後松開毛巾,手指搭上她肩膀:“嗯,怎麽了,哭什麽。”
或許是她敏感,她忽然意識到,他不再那麽親密叫她了。
他原本音色就磁沉,一旦脫離開親密的稱謂,就會顯得整個人都冷着,他眉眼生來就沒表情,她看得發怵,她心裏害怕。
陳蟬衣小手拉着他衣擺,擡眸小聲哭:“你不要我了嗎。”
他心裏陡然一陣疼痛,李潇俯身,抹幹淨她淚,啞聲說:“你先去洗澡好不好,一會兒感冒了。”
她搖頭:“我不要。”
哭得淚眼朦胧。
他心都快碎了,默然片刻,還是彎腰把她抱起來:“聽話,先去洗個澡,把濕衣服換了……之後想講什麽都可以講。”他最後還是沒忍住,吻吻她發頂,“我在呢,不跑的,一會兒出來還能看見我。”
就這樣才把人哄進去洗澡了。
他在門外站了會兒,最後去廚房燒水,把姜絲切了給她煮姜湯。
陳蟬衣心裏揣着滿腹心事,根本渾渾噩噩澡都不知道怎麽洗的,胡亂沖了,把頭發洗了就出來了。
連擦都沒擦幹,頭發濕噠噠披在肩上。
她看見客廳燈滅了,就廚房一盞小燈,他身影在裏面,心這才稍微安定下來。
小心翼翼跑過去抱着他腰,也不講話。
“把這個喝了,嗯?”李潇在裏面給她放了點紅糖,視線掃過她打濕的肩膀,“不難喝,一會兒喝了我給你吹頭發。”
他也沒有發火,也沒有跟她吵架。
就是這樣她才更難受。
陳蟬衣閉着眼很快把東西喝完了,碗一放繼續抱着他。
李潇順手把碗沖掉,最後擦了擦手,彎腰把人抱起來,往客廳走。
他剛想開客廳燈,她忽然就哭了:“不要客廳。”她哽咽,“要回房間。”
他沉默。
最後他低頭,他妥協。李潇親親她發頂:“我們回房間,不哭。”
他把她抱回房間,她就像樹袋熊一樣靠在他懷裏,好像她眨眨眼他就會消失了,小手一直緊緊抓着。
李潇也沒強行掰開她,他去找吹風機,她還惶惑不安挂在他身上。他也只是說:“嗯,乖,一會兒我們吹個頭發。”
陳蟬衣安靜乖乖低眸,一直到他摁開開關,她都沒有反應。他手指輕柔幫她梳理頭發,她無聲無息靠在他肩上。
到最後,忍不住抱着他肩膀眼淚濕了布料。
吹風機聲音停下。
房間有一盞小臺燈,瓦數不大,照出來的光暖黃。
李潇把吹風機放回浴室,慢騰騰回來關上了門。他坐在床側看着她:“嗯,想和我說什麽。”
他語氣沒有起伏,表情也稱不上變化,好像只是在說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陳蟬衣和他無聲對峙片刻,剛想說話,哽咽先溢了出來。
他嘆口氣。
李潇伸手:“過來。”
姑娘撲到他懷裏,抽噎兩聲,她情緒激動的時候,最常見就是語無倫次,更嚴重便發不出聲音。
他也沒法怪她,只得輕輕揉了揉她發:“那我問你答,好不好?”
她點頭。
李潇垂眸:“今天看見你了,身邊的,是未婚夫嗎。”
陳蟬衣一愣,點點頭,又搖搖頭。
他便懂了:“家裏找的,還沒有确定關系是嗎。”
她點頭。
李潇沉默了會兒:“他對你好嗎。”
她斟酌很久,就像是在回憶。
其實她對鄭容微印象不深了,鄭容微雖然沒有和別人一樣看不上她,但遠沒有到“好”的程度。
陳蟬衣搖頭,小聲說:“不好。”
他笑笑,她還沒有概念呢,鄭家那麽厲害,連他也覺得好。陸承風跟他提起時,他想的是,起碼嫁給鄭容微,她不會被人笑了。
他沒再接着問了,拍拍她腦袋:“明天還有事嗎。”
有的話,他得送她走了。
陳蟬衣擡眸,一雙眼睛濕潤潤:“有,要去吃飯。”
李潇嗯一聲:“那再坐會兒,過會兒我送你回去。”
“回去。”她像是聽不懂,喃喃重複,“去哪裏啊。”
李潇幫她把碎發撩在耳後:“回你現在住的地方。”
陳蟬衣一下子就慌了神:“不要,不回去。”她聲音軟軟的,像是害怕,昏暗裏聽得格外可憐。
他沒和她争這一句兩句,李潇靜靜看她:“那明天怎麽解釋。”
她固執地看着他:“我就說我想回家睡。”
他沉默。
最後他低聲說:“這樣不好。”
就想最初,她想和他一起睡,他也說過這樣一句話,這樣不好。她不可以兩邊都糾纏着,她不懂最後受傷害的只會是她自己。
李潇把她手掰開,最後垂頭還是那句:“我送你回去。”
陳蟬衣眼眶一瞬間潸然。
那晚暴雨下得猛烈,幾乎看不見月亮。
他叫不到車,那個點也沒什麽公交,所幸凱悅離他們住的房子只有兩站。
凱悅那樣高,玻璃大樓直入雲層,他在家裏廚房窗外眺望,每天都可以看見它聳然的模樣。
那時候他根本沒想過,她會住在那裏。
他無言撐一把黑色寬大的傘,他走過雨地,背後是沉默的雲層,這也是去她醫院的路,多走一站就是醫院。
曾經他走這條路,是因為想去醫院看看她,現在卻是送她回另一個男人身邊。
他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去南京頤和路時,她外公曾經提點過他:“你是男人,不要欺負她。”
現在他履行承諾,不會欺負她,不會明知道不能,還去做。
站在凱悅樓下,雨下得滂沱,李潇低頭:“還有個十幾米,不要被發現了,自己過去吧,傘給你。”
陳蟬衣非常執拗看着他:“那你呢。”
“我回家了。”
“以後呢。”
他知道她指的是什麽,那雙眼睛平靜無波:“我還是住在那裏,你的東西我可以給你留着,之後你……”搬走的時候再過來取。
陳蟬衣咬唇,氣得浮起淚意:“你是不是覺得我更喜歡他?”
李潇沒說話。
“你覺得我更喜歡他,然後他更好,你就不要我了!”
這回他張了張口:“沒有。”
不知道指的是什麽,是更喜歡別人,還是他沒有不要她。
但看她氣得眼睛紅的樣子,李潇垂眸,靜默半晌他開口,雨滴敲在傘檐:“你要是一時适應不了,想再見我可以見。我住哪裏在哪裏工作,你都知道地點,你要是想跟我講話,可以講。”
他停頓,最後低聲說:“再多就不能了。”
她一步往前,死死盯着他:“那我要是想抱你想親你,想跟你一起睡覺呢?”
他前兩天态度還很好。
講話還輕聲細語的,還和她親親,還摸她呢,他現在為什麽态度轉那麽快。
李潇輕輕嘆息,他低眸,把她的小傘塞到她懷裏:“別想這個。”不要再出難題了。
她淚汪汪:“我非要呢。”
他眉眼冷了下來,這麽多天和風細雨,他從來沒冷過也沒有兇過。她幾乎都快忘記,他本就是個眉目狠厲,容易讓人心裏發怵的人。
李潇冷着臉:“那我會關門。”
所以求你,不要再想。
和揚州那晚如出一轍的話,也是如出一轍的下雨天。
只是當時他尚且還不知道鄭容微,他背負的還沒有那麽重,不覺得自己算是染指別人的東西。
現在他知道了。
所以她撒嬌不會再有用。
耳邊好像寂靜了好幾秒,她有瞬間覺得自己什麽都聽不見了。
李潇把傘遞給她:“回去吧,不早了,睡覺去。”
她咬牙,把傘狠狠往他身上一丢,憋着眼淚跑到雨裏,很快跑進凱悅。
他在外面雨裏站了很久。
地上那把可愛小藍傘沾上濕泥,變得有些髒了。
那是不知道哪個品牌和動漫的聯名,她說喜歡,可是有班來不及去買。
他換了一趟班,去南京線下店排了六個多小時的隊。
送給她的時候,她還很開心的。
遠沒有現在讨厭他。
李潇沉默,最後彎腰俯身,把傘撿了起來。
她可能還要,可能不稀罕了。
和他在一起,想要這些小玩意需要排隊,需要和別人擠。
可是如果她變成鄭太太,品牌方會恭恭敬敬把全線所有品類,全部送到她家裏來。
她不用冒着烈日,抑或淋着大雨。
他沒法做得更多了,可笑是他做的這些,只要有錢,保姆也可以做,管家也可以做。
他和他們其實沒有區別。
他用盡全力能做的事,最後在世俗眼裏,也不過就是一顆塵,一粒埃。
那是五月的伊始,新的一月開始,他們卻仿佛離別。
*
第二天的夜晚,鄭容微飯局。
他們去了南京,他選的酒樓在秦淮河畔。
夜色降臨,整個秦淮河點起紅燈籠。那是獨屬于南京最紙醉金迷的夜晚。
鄭容微的宴席只請了私交好友,他出現時,有人問起陳蟬衣是誰。
他淡笑:“未婚妻。”
衆人了悟,有人說恭喜,有些夫人因為這層關系,也想結交認識她。
陳蟬衣最初其實有些無措,她本不想嫁給鄭容微,當然無意和他私交圈子有任何聯系。
璀璨的燈下,她臉孔白了一層,猶豫未敢開口。
鄭容微掃了一眼,破天荒替她說了句話:“她性格有些害羞。”
對方便懂了,懂事地退下。
酒過三巡,她喝醉酒,看着眼前無限風光觥籌交錯,心裏突然湧起一陣難過。
陳蟬衣走到包間外的露臺,撥通電話:“我喝酒了。”
那頭男人沒有聲音。
她有瞬間委屈得想哭:“你不是說喝酒要給你打電話,你為什麽不來接我。我跟別的男人喝酒,你也不在意嗎?”
他還是沉默,電話裏只有五月的風聲。
最後她氣得挂斷了電話。
那晚鄭容微送她回家,他不陪她回潤州了,要趕淩晨的飛機,從祿口機場回京城。
那時候她已經冷靜下來了。
夜色涼如水,臨走時,陳蟬衣忽然說:“鄭先生。”
鄭容微回眸。
她蜷了蜷手指,小聲說:“以後,可不可以不在外人面前說,我是您未婚妻。”
她其實很緊張,她怕鄭容微會翻臉。
果然鄭容微沉了眉眼:“理由。”
陳蟬衣垂下眼睫,聲音柔得像是今夜的風:“還沒有訂婚,我不想……”
不想他随意承認他們的關系。
她頓了頓:“我有點不太舒服。”
鄭容微沉默了好一會兒,他站在臺階上,指尖還夾着猩紅的煙。
那是出門時旁人敬的。
他撣了撣煙灰,很快霧氣模糊了他英俊的臉。
“行。”他說,“那就辦完訂婚宴再提。”
她握着車窗的手指卸力,悄悄松了一口氣。
她沒想過鄭容微那麽好說話,她已經做好他發火的準備了。
然而鄭容微走過來:“家月,你還是個小姑娘。”
“什麽?”
“不是嗎。”
他笑。
只有小姑娘在意這個,名分,頭銜,她現在還不是鄭太太,所以才不想承認這個身份?換做別人,恐怕已經拿着這個頭銜招搖過市。
鄭容微心裏像是被貓撓了一爪,呼吸輕得像羽毛。
他難得露出那樣的笑容,看着她濕潤的圓圓的鹿眼,他心裏甚至在想,幸好當時選人時,他還沒有完全抱着“是誰都行”的心态。
這個還不是未婚妻的未婚妻,比他想象中,更讓他滿意一些。
鄭容微手插進西褲口袋,垂眸看她的眼神裏,三分被煙霧熏染的笑意:“那麽,晚安,之後京城見。”
陳蟬衣沒懂他在想什麽。
她心裏只想着終于熬過去了,此刻心情放松,難免聲音都沾上幾分淺淺的倦意。
他的話她沒法接,只能說:“鄭先生再見。”
車開出去。
等到家是淩晨一點多,她讓司機把她送到臨江公寓,之後,她重新打車回夢溪路的舊小區。
那晚沒有下雨,打車容易很多。
她回了家,家裏一片漆黑。
或許已經默認她不會回來,家裏冷清得很,平時她醫院回來得晚,他給她留的小地燈沒有亮。
他擔心她晚飯吃不飽,會多做一份宵夜,而此刻空氣中,也沒有食物的香氣。
李潇不在。
陳蟬衣原本是難受的,後來擦擦眼淚,搬出自己的小行李箱,收拾了幾件衣服。
她知道她跟他出了問題,哭也不行,那也不能解決問題。
這還是個大問題,她目前不知道怎麽解決,可是她唯一清楚,就是不想和他分開。
不僅如此,她也不想像他說的那樣,不親不抱不能一起睡覺,她還是很黏着他的。
她得解決問題,哪怕她有些摸不清方向,可她找人問也好,自己想別的辦法也好,她一定會去做,不管怎麽樣都願意去試試。
他現在肯定還覺得她會走呢,他們現在鬧那麽僵,她繼續出現只會激化矛盾。
陳蟬衣決定出去幾天,兩個人都先緩口氣,然後再好好跟他說。
反正她不要分開,死也不要。
她把自己常穿的衣服裝進行李箱,長袖,外套,還有些洗漱用品和防曬霜。
然後拿出手機。
現在發消息……她覺得有點尴尬。
陳蟬衣找了張便利貼,認認真真給他寫了一句話:
【我和朋友出去玩一段時間,我會回來的。·^·】
就像當時搬家,她寫在門上的那樣。
只不過笑臉換成了哭臉。
想了想又覺得他搞不好會覺得,她跟鄭容微出去吧?
就又在“朋友”上畫了個圈,标注:【不是那個誰,是女孩子。】
做完這一切,她把便利貼貼到餐桌上,拍拍平。
拉上小行李箱,叫了輛車,直奔浦東國際機場,她要從那裏坐航班直飛廣西。
隔日上午八點,她降落桂林兩江國際機場。
她拿好行李,在機場等了兩個多小時。
兩小時後,她手機提示音“叮”得響了一聲。
陳蟬衣拿起來看,備注是一條魚:【嘿嘿我到了,你在哪裏?】
她笑一笑,發給她轉盤行李的位置,拍了張圖片過去。
大概過了十分鐘,她看見扶梯上漸漸出現一個女生窈窕的身影。
她有及腰的波浪卷長發,眉眼精致迷人,眼尾耳垂各一處鮮紅小痣,灼灼逼人。
她戴了口罩,那天沒穿從前常穿的紅色長裙,穿了身溫柔杏色。
陳蟬衣自己也穿了杏色,看到她抿唇笑,招了招手:“這裏。”
她幾步跑過來,到面前了,才擡手摘下口罩。
口罩下那張臉長得很風情,濃墨重彩,烏發紅唇,讓人過目不忘。
許珈毓彎唇:“去哪裏吃飯呀?我都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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